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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這些強行塞進溫衍腦海中的畫面, 宛如根根冰錐，刺痛了他的心口，更灼燒了他的雙目。

畫面裏, 有他和蘇沐瑤大婚時的歡天喜慶；

有他倆婚後一次次地争執與冷戰；

還有蘇沐瑤薨逝後, 他崩潰地将她抱在懷中, 哭得不能自已；

更有蘇沐瑤身患重病時, 他一次次着急地求得太醫，遍尋天下所有名醫術士……可所有人都無可奈何地搖着頭。

但在這些畫面裏，最讓他震動的是, 在東宮裏, 與蘇沐瑤同時出現的, 卻是另外一個女子。

這女子不論是走路的姿勢, 微笑的模樣，甚至是身着的服飾，全部都像極了蘇沐瑤。而腦海裏的畫面, 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女子不是別人, 正是尤雪絨！

錐心的痛根根紮入他的心口, 不待他再去看清什麽, 一股子難以忍受的眩暈襲來, 讓他忍不住地掙紮着站起身來，可眩暈讓他雙腿發軟，無力支撐, 只能再度跌進坐榻中。

眩暈和反胃輪番侵襲着他的身心, 疼痛仿若濃黑夜空中抽動的經脈, 彙成猝不及防的刺眼閃電，輪番轟炸着他的腦海。

卻在此間, 讓他徹徹底底地回想起一些有關于前世的零星片段——

在大婚的前一天，他查出尤澈和武夷楊家火炮之間，有着一個重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卻牽連着塔城火案。卻在他拿人審問時，尤澈面不改色地對他說，楊家火炮與他尤澈并無關聯，倒是楊家家主與他妹妹尤雪絨有過一段情緣。

尤澈甚至一口咬定：“若是我們尤家和楊家有牽扯，那便只有楊家家主和我妹妹的這一段兒女情長了。太子殿下，你該不會連我妹妹的情緣私事，也想要過問吧？”

當時，溫衍并不相信尤澈所言，直接拿了尤雪絨和楊家家主分別審問。

審問之地，便是東宮了。

也不知是他們原先串通好的，還是真有其事。總之，當尤雪絨和楊家家主分別在東宮裏回答時，給出的答案跟尤澈所言是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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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溫衍還是看出了尤雪絨臉上的遲疑和猶豫。

也正是尤雪絨臉上的猶豫，讓溫衍生怕這其中有貓膩，但既然他們三人分別說出同樣的言辭，那就證明給他看好了。

否則，溫衍根本不相信。

怎樣證明？

溫衍讓小太監們收拾了一間閑置的耳房，對尤雪絨和楊家家主說：“既然你們都說，你們彼此恩愛，奈何地位懸殊。這麽的，本王今兒給你們做主，你們就在這兒，恩愛一回。”

他回憶起，尤雪絨的臉上是徹徹底底的崩潰，而楊家家主卻是滿身心的歡喜。

那間耳房四周讓江平帶人全方位守衛，他溫衍獨自一人回了東宮正殿籌備第二天的大婚事宜。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江平來彙報，他們應該是恩愛成了。

可溫衍還是不信。

尤其是，當楊家家主心滿意足地離開東t宮後，看着尤雪絨面如死灰地坐在耳房的床榻上，好似丢了魂魄的屍首，溫衍更不信了。

不知過了多久，溫衍想起，好像是掌燈了，外面的天色陰沉了下來，東宮正殿那兒因為第二天的大婚，燈火輝煌，喜氣洋洋。

他那會兒，便是站在耳房的門口，聽見黑暗的屋內，尤雪絨啞聲着對他說：“我有哥哥尤澈的重大秘密，太子殿下，你要不要聽？”

“你說。”

尤雪絨卻笑了：“我若是說了，又如何能保證得了自己的安全呢？”

“你要跟本王談條件？”溫衍不屑地冷笑道。

尤雪絨掙紮着站起身來，兩眼無神地看着溫衍身後的墨色夜空，她平靜地道：“不談也可以。今兒在這叨擾殿下了，雪絨就祝太子殿下明兒大婚，和太子妃娘娘永結同心，一生幸福。”

說罷，她邁開緩慢的步子，仿若幽魂一般，向着耳房門外飄去。

“你的條件是什麽？”待尤雪絨快要越過溫衍身邊時，溫衍冷聲地問了句。

“讓我住在東宮，待在你身邊。”兩行清淚奔騰而下，尤雪絨顫抖着道：“我不想回去。”

溫衍譏笑一聲：“你還真是敢說！你有什麽資格待在本王的身邊？”

“我有哥哥的重大秘密。”尤雪絨依舊是兩眼出神地說：“太子殿下，你想不想知道這個秘密？一個哥哥和楊家火炮之間，哥哥和杜弦将軍之間，甚至是……哥哥和塔城火案之間的……重大秘密。太子殿下，你想不想聽？”

溫衍頓時大震，厲聲喝道：“你在威脅本王？！”

“是，我在威脅太子殿下。”尤雪絨承認道：“我還要威脅太子殿下，我留在東宮的緣由，不可以跟任何人說，包括蘇沐瑤！”

“她是本王的太子妃，與本王是夫妻，自當共進退……”

“哈！”更多的眼淚順着尤雪絨的眼眶奔騰而下：“我受夠了。”

“什麽？！”

“我受夠了從小到大都要模仿蘇沐瑤！”尤雪絨憤憤然地沖着溫衍喊道：“就算是我學她個十成十又能如何？這個人世間終究是沒有一個人愛我！爹不疼，娘不愛，就連哥哥也為了他的仕途，這般踐踏我！可蘇沐瑤……她憑什麽？！憑什麽全天下最好的你會這般愛她？憑什麽！？憑什麽我這般努力，你卻看不到我的分毫？！”

溫衍的心沒有半分觸動，他更是覺得，尤雪絨的這番話，坐實了尤澈他們三個人在撒謊。

“我進入東宮，待在你的身邊，這便是遂了哥哥的意，他自會放松警惕。”尤雪絨苦笑道：“但哥哥何其精明，一點點不對勁他都能立即發現。若是哥哥通過蘇沐瑤的反應，覺察出你我之間不過是一場戲……太子殿下你想想看，他會不會做出更可怕的事兒來？所以我奉勸太子殿下一句，蘇沐瑤那兒，你想保密也好，想跟她坦誠說個全乎也罷，一切随你。別到時候，一個不小心，滿盤皆輸。”

溫衍恨得咬牙切齒：“你恐怕把尤澈想得太能耐了。他能覺察個什麽？他就算是覺察個什麽，他一個小小的兵部尚書能掀起什麽浪兒來？！他做出更可怕的事？呵，你信不信在這個之前，本王就能讓他死？！”

“不信。”尤雪絨笑笑着道：“因為，哥哥的背後不是小小的兵部，而是你的父皇。”

溫衍大震。

“你想知道我哥哥的秘密對不對？”尤雪絨笑得極其燦爛，“那便對我好，把你對蘇沐瑤全部的愛都放到我身上！我知道尤澈做過的所有的事兒！我不僅知道，我還有這些事的全部證據。太子殿下，你耗費那麽多時間，浪費那麽多人力物力，都沒有用！因為只有我，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你就當我是在威脅你好了。”

“可你總不能賴在東宮一輩子！”太大的震撼間，溫衍只能說了這麽一句。

“只要我不在哥哥的身邊，他就沒了左膀右臂。很快，他就會露餡，待得那時，我自會離開。”尤雪絨冷笑道：“相信在這個期間，你也會缜密布局。你我聯手，還一個你和蘇沐瑤都想要的真相，難道不好嗎？”

“關于尤澈的重大秘密，你要什麽時候才能說？”溫衍恨得咬牙切齒。

他扪心自問，他這輩子熟絡權術，操縱朝臣那是一個游刃有餘。

卻不想，被尤雪絨給擺了一道。

“那就要看，太子殿下對我有多好了。”靜谧而深的夜，尤雪絨的唇邊露出一抹蒼涼的笑意……

尤雪絨就這麽住進了東宮。

溫衍為了鉗制她，安排楊家家主隔三差五地進東宮，與尤雪絨恩愛。楊家家主對溫衍更是感激到恨不能付出一切。

這楊家家主更是拍着胸脯保證，願意做溫衍在尤澈身邊的眼線。

但是溫衍依舊是不滿意。

因為尤雪絨的存在，嚴重地傷害到他和蘇沐瑤之間的感情。

好在，上天還是眷顧了他。

沒過多久，尤雪絨懷孕了。

由于溫衍這段時間對她确實不錯，尤雪絨答應他，孩子平安生下來的那天，便是她說出真相的時間。

溫衍大喜，從那以後，他悉心照顧懷孕中的尤雪絨。更是安排孩子的父親楊家家主經常進宮探望。

楊家家主在尤雪絨懷孕期間，多次将楊家火炮和尤澈之間的點點滴滴說了出來。更拿出了太多有關這背後陰暗溝壑的證據。

越來越多的真相擺在溫衍的面前，越來越多的證據放在他的手心裏。

可這中間牽扯的人太多，多到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最終的結局。

他甚至與皇上從懇求，到建議，再到下跪，哀求了多次，也沒有用。

真相浮現又能如何？還不是一團死局？

在這越發黑暗的死局中，在溫衍所有的信念慢慢崩塌中，他卻不得不面對一個更加傷痛的事兒。

因為蘇沐瑤病了。

他曾明着暗着對蘇沐瑤說，再等等，只要再過一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都會解決。

可是，還要等多久？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瑤兒，終究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