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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長樂宮與建章宮就在同一條中軸線上，距離不遠，魏訣走到建章宮的宮門，吃下去的晚膳都沒怎麽消化。

他停下腳步，遙遙往宣華宮的方向望了一眼，方亦喜便知道陛下有意去看李貴妃了，連忙示意人準備轎辇。

宣華宮和建章宮還是有些距離的。

魏訣卻搖搖頭，“貴妃這兩日生病，讓她在宣華宮靜養，不要興師動衆。”

說完，他步行去了宣華宮。

到了李貴妃住的宣華宮，方亦喜卻覺得很奇怪，因為陛下根本沒進去看一眼李貴妃，反而是招了李貴妃身邊貼身服侍的莺兒過去問話。

可能是因為貴妃生病，莺兒的神色有些憔悴，眼底泛着點點青色。

她發現帝駕到來，眼神一時迸發亮光，但未在帝駕裏發現二皇子的身影，亮光又驟然消散。

昨日，陛下突然帶走了二皇子。更加讓她不明白的是，她的主子李貴妃對此保持了沉默。

“貴妃今日都做了什麽？”魏訣的語氣淡漠，目光也不複在長樂宮的溫和。

莺兒低下頭，恭聲回答：“娘娘自昨日二皇子走後覺得精神不濟，點了兩支安神香，今日僅起身一次用了膳食，其餘時候都在安睡。”

她故意在話中提到二皇子，其中自然加了點自己的小心機。

魏訣的神色添了冷冽，“貴妃的決定容不得你們這些人插手，二皇子的事情休要再提。”

莺兒聽出魏訣話中的怒意，慌忙跪在了地上，“奴婢大膽，望陛下饒恕。可娘娘僅有二皇子一子，二皇子也尚且年幼……”

“朕帶走晏兒經過了貴妃的同意，這幾日不要讓人打擾貴妃。”魏訣不耐煩同一個宮人解釋，甩了甩袖子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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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兒長叩在地，等到帝駕離去很久才被宣華宮的小宮女扶了起來。

她一瘸一拐地進去內殿，小心翼翼掀開床幔，看到李貴妃安适的睡容，慢慢退了出來。

“莺兒姐姐，宮裏傳言說陛下将二皇子送去了長樂宮。你說，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宮人試探着詢問。

莺兒霎時大怒，狠狠瞪她一眼，“娘娘醒來敢在娘娘面前說些有的沒的，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可……”

“娘娘任由陛下帶走二皇子自有她的深意。”莺兒面帶警告，小宮女讷讷住了聲。

宣華宮一片寂靜。

不同尋常的表現讓後宮的嫔妃們都摸不着頭腦，顧美人雖然不是大嘴巴，但基本上二皇子就在長樂宮的消息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淑妃堅定地認為這是皇後病愈後借着二皇子狠狠扇貴妃的一巴掌，愈加警惕，約束起底下的宮人低調行事。

“貴妃不是個好性的人，皇後敢搶走她膝下唯一的兒子，她恐怕不會咽下這口氣，一定會有反擊。我歷來不參與她們的争鬥，你們也要謹慎些，莫卷了進去。”她交待身邊的宮人，又親自去看了偏殿的女兒。

撫着女兒圓嘟嘟的臉蛋，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來，問道，“太後的壽辰快要到了吧？”

“娘娘，就在下個月初三，沒剩下幾天了。”

“那孫家小娘子也會進宮了。”淑妃微微一笑，就讓她們争吧，舊人去了還有新人，她只要守着這座宮殿就好。

誰都不知道笑到最後的人是誰。

不過，在這當中，不能讓陛下冷落了大公主。眼下，兩個皇子都在皇後娘娘的長樂宮，陛下往長樂宮幾乎是每日一次。

“明日帶公主出去玩的時候往長樂宮的附近去。”淑妃如此吩咐服侍大公主的宮人。

……

建章宮的淨房也裝上了和長樂宮一模一樣的洗浴用具，小太監擦拭的光潔照人。

魏訣揮散了要伺候的宮人，卻并未直接進去沐浴，而是從袖中先拿出來了一只小鴨子，放在手心仔仔細細地看一遍。

小鴨子處理的簡單，上面還有些細小的木刺，魏訣的手指揪掉木刺，走到放有燭臺的地方對着燭光又看了好幾遍。

末了，他才抿着唇拉了拉小鴨子尾巴的繩子，小鴨子一下子跳了好遠。

甚至跳到了屏風那裏。

魏訣低聲輕笑，撿起小鴨子，放在了自己的寝床邊上。

這是他收到的第一個禮物，很有趣的禮物。而且是為了他親手做的。

不對，等到魏訣脫了衣服拆了頭發，站在熱水下面，體會着熱水彌漫全身的舒爽，才意識到這也算是一份禮物呢。

總之，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

孟清晚發現許多怪異的地方，晚上連覺都沒有睡好，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連連打哈欠。

小太子早早地就被從床上挖起來讀書去了，她想了想讓冬果抱來了二皇子和她一起用早膳。

二皇子還是那副瘦瘦小小的模樣，但可能是得了一輛喜歡的小車車，對孟清晚不像一開始那麽害怕了。

孟清晚伸手碰他小臉蛋的時候，他也沒有躲，而是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安靜地看着人。

“晏兒，想你母妃了嗎？”孟清晚舀着一碗粥慢慢地喝着，食不言的規矩完全不在意。

她覺得小孩子從來沒有離開過母親，現在不在宣華宮思念母親是一定的。

借着二皇子思念母妃，她準備去見一見李貴妃。

然而，二皇子給了她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小孩往嘴裏放了一個小小的蝦餃，很堅定地搖頭。

他一點都不想念自己的親生母親，李貴妃。

孟清晚臉上的笑容一下凝固，眼神悄悄地瞥了一眼春景，春景也沖着她搖頭。

意思是，後宮從來沒有聽過李貴妃虐待二皇子的傳聞。

“如果青枝和那個小翠見過面了，就讓她盡快來見我。”孟清晚對李貴妃生出了無限的好奇心，迫切想要弄清楚她身上的謎團。

“娘娘，李貴妃生病了，陛下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她。”鄧秋玉匆匆進來，在孟清晚的耳邊禀報。

孟清晚輕輕皺眉，這個時候病了？是身體病了還是腦子病了？

“靜心閣離長樂宮有多遠？”她問鄧秋玉。

“娘娘走路過去，大概一刻鐘。”

“下午，不，晚上用過膳食，本宮去那裏走一走，消食。”孟清晚記起顧美人說過的話，打算去那裏看一看，興許能遇見男主口中那個和白日不同的李貴妃。

“臣會記得提醒娘娘換一身衣裙。”鄧秋玉看了一眼孟清晚身上的布裙，笑着說道。

孟清晚不可置否，心中卻道布裙比那層層件件的宮裝舒服多了。

“車車，玩。”二皇子用完早膳，拽住了孟清晚的手，孟清晚挑挑眉，決定繼續昨天未完的工程。

她的小滑滑梯還沒有做好。

孟清晚專心致志地組裝小滑滑梯，二皇子坐在心愛的小車車裏面一遍遍地讓人推他，幾個大膽的小宮女則在孟清晚的有意縱容下玩着跷跷板和小秋千。

熱鬧的聲音很快就吸引了附近大公主的注意力，大公主硬是從宮人的懷抱中下來，噔噔噔跑了過來。

小滑滑梯成形的時候大公主已經跑到了長樂宮，淑妃宮裏的宮人看到孟清晚的身影連忙抱起大公主行禮。

孟清晚看着陽光下瑩白可愛的小女孩，倒是一點不意外，男主的後宮裏一共就三個小孩子，這個小女孩應該就是他的大女兒，魏曦，出自安樂宮淑妃腹中。

“曦兒，拜…拜見母後。”大公主別看比二皇子小上幾個月，但說起話來比二皇子還要清楚。

她還會行禮，短胳膊短腿看起來很是可愛。

“曦兒，要玩滑滑梯嗎？”孟清晚彎下腰，沖着小女孩笑的很舒展。

她對于孩子，從來都是很有耐心的。

“曦兒，要。”小公主奶聲奶氣地回答令孟清晚莞爾，親自牽着她的手将她放在滑滑梯的上方。

小公主在安樂宮宮人有些擔憂的目光下，穩穩當當從滑滑梯滑了下來，拍手大笑。

一旁沉默寡言的二皇子終于抛棄了他心愛的小車車，仰頭用渴望的目光看向孟清晚。

孟清晚指了指滑滑梯旁的軟梯，讓他自己爬上去。

二皇子左右看看，見沒人去抱他，自己走到了軟梯旁……

悠閑地躺在秋千上，看着二皇子和小公主沉迷滑滑梯的樣子，孟清晚自信哼了一聲。果然啊，沒有一個小孩子能拒絕滑滑梯。

“游樂園要是在宮外辦一個，指定能賺不少錢。可惜，每個小孩都必t須有人看着，否則不安全。”她嘀咕一聲。

鄧秋玉聽到這句話來了精神，“娘娘多慮了，達官貴人的家裏多的是下人伺候，也多的是地方建這些。”

至于平民百姓家的兒女，多的是活計要做，根本沒有空餘的時間玩耍。

孟清晚看懂了她的意思，起身從秋千上回到內殿，拿出一沓圖紙，遞給鄧秋玉。

“你讓少府的人做上幾套，放到南城的文廟旁邊，周邊再讓人多鋪上幾層草編的墊子。”

南城住的人多是平民百姓，文廟享受香火，也是人人都去得。

鄧秋玉明白了孟清晚的意思，深深垂首應是。她在到宮中做女官以前也是小門小戶的出身。

娘娘惦記着平民百姓的孩子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