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那是兇宅
那是兇宅
蘇綻以前住在椿城鸾平山,靠近郊區,離城區卻又很近,上學有李叔接送,半小時車可以開一個來回。
鸾平山下是富人的別墅區。
沈遲至今還記得那棟別墅,透光的彩色玻璃,精巧的實木樓梯,滿牆的藝術畫,窗明幾淨的房間。
他們在那棟別墅裏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打手.槍,第一次說“我喜歡你”。
蘇綻離開以後,沈遲曾經在鸾平山等了很多個夜晚,翻牆進過一次別墅區,被保安抓過一次現行,後來才打聽到那棟別墅早就沒有人住了。
搬到哪兒了?
沒有人知道。
蘇綻就此消失,足足七年杳無音訊。
沈遲沉默的時候總是能将時間無限拉長,蘇綻在寂靜中想到這種可能,撐起身子來問他:“你去別墅找我啦?”
沈遲沒否認,輕輕地“嗯”了一聲,在床邊坐下和他重提舊事。
他知道蘇綻這幾年都沒什麽錢,不由地也想到一種可能,問:“別墅是賣了嗎?”
“沒有。”蘇綻這次很快就說了實話,搖搖頭,帶着點事後的懵然說,“那是兇宅,賣不出去。”
沈遲一愣,他想錯了。
整個房間都跟着沉寂了半晌,素白色的軟裝讓人覺得心裏空蕩蕩的,眼前的人渾身是汗,正掙紮着将身上的T恤往下脫,大概是想要去洗個澡。
沈遲愣着看他,難以置信地開口:“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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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綻不在乎地笑笑,汗濕了的T恤終于被脫下來,身上的紅暈卻仍然沒有散下去,胸前兩點格外腫。
他累死了,趴在床上沖着沈遲搖搖手,“七年前,我爸爸死在家裏。”
蘇淮生對蘇綻很好,提起這個話題,他的語氣難免沉了一點,“事情鬧得很大,後來我舅舅接手這些事情,房子挂了好多年都賣不出去。”
他有一點感慨,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仰面朝向慘白的天花板,輕飄飄地笑了一下,有些滲人,“那時候最缺錢了,房子要是能賣,能少打好幾年的零工呢。”
沈遲欲言又止,好在蘇綻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語氣,感嘆般地笑了笑,“不過也沒事,我現在不是也挺好麽。”
沈遲一時沒有接話,順着他的話擡頭環繞這間休息室。
他記得這是走廊盡頭的房間,比酒吧一般的包廂要大,裝修更偏向于卧室,而不是普通的休息室。
他确信這裏就是蘇綻落腳的地方。
“回椿城沒有房子住,堂堂C.joy bar的老板就住在休息室裏,你管這叫挺好。”沈遲垂眸看向他,眉心微微皺起來的樣子,“蘇綻,你的謊話要說到什麽時候。”
“我沒!”蘇綻扥着脖子反駁他,剛說了兩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他想說自己現在混得真挺不錯的,管着一家收入不錯的gay吧,坐擁KE和阿卓兩大得力助手,最主要的是當上老板了呢。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當年沒有出事,那麽他此刻的确不會出現在這裏。
二十五歲是什麽年紀呢?
放在原來那個領域,他應該還在學校讀書。
蘇綻無力地笑了一下。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他仰面躺着,身上已經被折騰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有光裸的胸膛還在不住起伏,他用喉間的氣音說,“還能見到你就很好了。”
沈遲被這話傷了一下,蜷在身側的手不知該做什麽動作,掙紮了半天,在蘇綻的白色床單上撚下一片汗漬。
巧克力的甜香已經越來越淡了。
沈遲俯身,用指腹去抹蘇綻的眼角,那片皮膚接連哭下來已經腫得很厲害了,薄繭碰上去的時候竟然有輕微的刺痛感。
蘇綻哆嗦着閉了閉眼,眼角又有一點濕潤。
沈遲脫了鞋,單膝跪在床沿上,右手捧着他半張臉,左手輕輕掰開他的腿。
“這麽容易滿足嗎?”他湊得越來越近,說話時聲音不免被壓低,灼熱的氣息噴在蘇綻的耳邊。
他的酒可能還沒有完全醒過來,捧着蘇綻的臉問:“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蘇綻輕輕點頭,不清晰地“嗯”了一下,眼睛要閉不閉地眨動着。
他伸手去讨要沈遲的抱,胳膊舉不起來,連指尖都在不自覺地顫抖着,最後終于夠到沈遲,揪住他身上的布料,緊緊攥在手裏。
像是要把這個人攥在手裏似的。
蘇綻哼哼唧唧地要往人懷裏抱,費力掙紮的時候在床上扭動起來,怎麽看怎麽像一只勾人的貓。
沈遲插手托住他的後頸,他在沈遲的手背上蹭一蹭,說:“只喜歡你。”
這莫名的情話。
沈遲輕輕一嘆,再也不想執着于之前的那個話題,托着後頸的手抽出來,将貓無情地抛擲在床上,順手扯下所有的遮蔽。
蘇綻腫得很厲害,衣服被扔到地上的時候帶起來一陣涼風,激得他忍不住打了個顫。
沈遲用手碰他,問他還可以嗎。
蘇綻張嘴呼吸,唇上似乎也沾着巧克力的味道,他努力适應,忍着沒有翻身向後爬。
臉紅,心跳很快,但點頭說可以。
蘇綻這間休息室裏什麽都有,但沈遲什麽都沒有用,巧克力的味道被沖淡,洗幹淨,空氣中只剩下一點淡淡的腥。
他們上樓的時候已經将近五點,等到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蘇綻睡了,夢裏覺得自己廢了。
恍恍惚惚聽見一陣敲門聲,随後是沈遲走過來将他搖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重影,只依稀分辨出沈遲手裏端了一只小碗。
“幹什麽?”張嘴沒有聲音,嗓子已經叫失聲了。
沈遲将他攬到懷裏,輕輕地撥弄手裏的勺子,在此之前已經讀懂了蘇綻的口型。
他将瘦肉粥喂到蘇綻嘴邊,說:“吃一點東西再睡。”
粥被煮得稀爛,糯氣裏帶着鹹香,蘇綻喝了一口就覺得很熟悉,眨眨眼睛問:“從哪兒買的?”
“肖卓送的。”沈遲又舀了一勺,面不改色地說。
蘇綻瞬間就清醒了,伸長了脖子朝沈遲身後看,“阿卓來啦?”
語氣裏帶着一點試探的味道,沈遲一眼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安慰道:“他沒進來,我打電話說你不舒服,他和KE買了粥送上來的。”
手裏的粥還有些燙,沈遲攪了攪,擔心蘇綻現在吃不下肉,特意舀了一勺米,“聽說你很愛喝這家的瘦肉粥。”
“我喜歡皮蛋。”蘇綻不太情願地應了一句,好一會兒才想起在C.joy bar見到齊思昂的那一次,沈遲暗中加了阿卓和KE的聯系方式。
真夠有心機的,他在心裏偷偷諷刺一聲,又因為自己被沈遲收拾得太厲害,沒敢在嘴上把話說出來。
慢慢悠悠喝完一碗粥,沈遲去收拾了碗和勺子,洗完手又重新在床邊坐下。
軟踏踏的床墊被他壓得凹進去一大塊,蘇綻扭頭瞅瞅,看表情不太滿意。他大概還想接着睡,但沈遲就在他身邊坐着,像是看不夠似的,怎麽都要瞪着眼看。
沈遲就伸手在他的眼皮上摸了摸,睡了一覺,眼皮似乎沒有那麽腫了,但還是很單,沈遲剛洗過手,冰涼的觸感刺激得蘇綻忍不住眨眼睛。
“盯着我看做什麽?”沈遲問。
蘇綻就笑了,明明今天喝醉了的人是沈遲,更粘人的卻是他。
他把沈遲的手指握在手裏,貼在自己臉上輕輕地蹭,聲音仍然是啞的:“好喜歡你。”
沈遲目光漸沉,心裏被蘇綻的話掀起一陣不小的漣漪,像是和鐘老頭一起喝的那瓶燒心燒肺的酒,也像那盒甜膩的巧克力薄膜。
他的語文一直挺一般的,高考能出成績全靠鐘秀秀耳提面命的打壓,上學那會兒偶爾聽到蘇綻談起一些西方藝術流派,簡直無法理解那些模糊而又朦胧的藝術境界。
如果不是為了學法律,他大概會和陸哲一起卷鋪蓋滾到理科班。
但是蘇綻這句反反複複的剖白一說出口,他竟覺得自己什麽都明白了,《窗邊的吻》他懂了,《浪漫的相遇》他也懂了,只剩下眼前這個不能拿筆的小藝術家,他還有些看不清楚。
“喜歡我嗎?”他自問自答似的說,“喜歡我為什麽還不信我。”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蘇綻更清楚沈遲執着的是什麽,他盯着人看了太長時間,眼睛竟然已經有些失焦,緩慢地眨動了一下,之後說:“七年前我沒有參加高考。”
“6月7號那一天,我從外面回到家,我爸爸在家裏上了吊。”他問沈遲,“還記得我們接過吻的樓梯嗎,他就死在那裏,用的是我打算做繩藝的道具。”
沈遲渾身一陣冰涼,萬萬沒有想到蘇綻解開的真相一角竟然這麽殘酷,他忽然有一種阻止蘇綻說下去的沖動,但理智還是克服了他。
他聽見蘇綻說:“七年來我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件事,但每想一次,都像是有人在我身上割一刀。”
蘇綻輕輕地吻沈遲的手指,牙齒在他指甲的邊緣輕嗑,努力努力模仿獸類的動作。
他笑着說:“遲哥,再慢一點問吧,我也很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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