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杜仲海和蔣百川的突然來訪讓顧聿銘感到驚訝,但卻沒有覺得很意外,畢竟他們跟顧家都有着不淺的關系。

“剛好過來附近辦事,就來看看老首長,跟你蔣叔叔在樓下碰到了。”杜仲海笑着應道,和蔣百川一前一後的走進病房。

蔣百川也說是到附近辦事,老爺子見了他們,笑着說:“你們的工作要緊,來不來看我有什麽關系。”

“怎麽能這麽說,您是啓源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您病了我不來看您,啓源知道了非罵死我不可。”蔣百川臉上挂着一點笑,既不過分熱切,又不讓人覺得冷淡。

他仔細的向顧聿銘問起老爺子是怎麽傷的,檢查結果如何,醫生又是怎麽說的,問得十分齊全,還全都在點子上。

顧聿銘一五一十的回答着,杜仲海就在一旁聽,末了松口氣,“好在沒什麽大礙,老首長,您以後可得千萬擔心,不能再出事啊。”

“是啊,您出了事,大家都吓壞了。”蔣百川也接着附和道。

老爺子似乎很高興他們來探望自己,臉上一直挂着笑,連連點頭道:“我知道,以後會注意的了。”

接着他們似乎就開始說起了公務上的一些事來,顧聿銘站在一旁,又慢慢往陽臺的方向挪去,有意的避開。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杜仲海和蔣百川起身告辭,顧聿銘過來相送,送到護士站那裏,聽他們叮囑自己要好好照顧老爺子,有要幫忙的事就開口。

顧聿銘淡淡的笑着,點頭道:“一定,您慢走。”

待他重新回到病房,老爺子已經有些累了,正閉着眼在休息,護士剛剛換完針水,推着治療車和他擦肩而過。

顧聿銘坐下,在一旁的小桌子邊上打開筆記本電腦,正要開始工作,就聽見老爺子忽然說話了。

“阿銘,你覺得……你這兩位叔叔都是什麽樣的人?”老爺子蒼老的聲音裏有一種類似于期待的情緒,但又好像在故意考校他什麽似的。

這一刻,仿佛時光倒流,回到了很多年前他才十來歲的少年時期,祖父總是用這種語氣問他問題,教他很多道理,也教他如何在人前隐藏起自己的弱點。

他愣了一下,回過頭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祖父,放在桌上的手掌無意識的虛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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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都很和氣,但感覺杜叔叔要跟您更親近些。”他斟酌着說了一句,然後眼尾往老爺子那邊瞥了一眼。

見到老爺子臉上表情一點都沒變,顧聿銘心裏下意識就覺得一沉,“……爺爺?”

老爺子看着他,見他似乎有些忐忑,于是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你杜叔叔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兵。”

顧聿銘聽見這句話,目光閃了一下,握成拳的手掌重新打開,平平放在桌面上。

接着就聽見老爺子繼續道:“你杜叔叔的爸爸以前也是軍人,後來在一次救援活動中犧牲,他媽媽把他帶大,又親手把他送進部隊,你杜叔叔這個人很倔的,認死理,不過他運氣好,娶到個不錯的老婆,有機會你可以拜訪一下……說來,你嬸嬸也抱過你的……”

他說着說着就累了,聲音慢慢變小,最後停了下來,閉着眼像在休息。

正在仔細聽他講話的顧聿銘沒注意到,在他停下來後下意識的問了句:“那蔣叔叔呢?”

顧老爺子有些驚訝,睜開眼打量了他一下,見他沒露出什麽疑惑來,就又阖上了眼,“不清楚,他是你爸爸以前的戰友,我和他相處不多。”

老爺子話音末尾是若有若無的嘆息,顧聿銘聽到這裏才愣了一下,他原本以為蔣百川和杜仲海是一樣的,但如今看來,或許未必如此。

可是他沒有追問,在剛剛有所猜測的時候他曾經十分急躁,那是因為他覺得查出了這些事情就能讓江碧溶放下心結,可是事情的棘手程度讓他不得不耐下性子來。

等到他逐漸摸索出了和江碧溶之間的相處之道,慢慢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之後,他已經不那麽急切的想要知道那些所謂背後的內幕了。

這件事暫且就這樣被放下了,顧聿銘在晚上臨回去之前又去醫生辦公室了解了一下情況,并告訴醫生自己要離開S市幾天,有事可以電話聯絡,或者找馮阿姨。

年慶酒會這天下午,江碧溶先是從公司返回酒店,路上遇到了幾個S市分所的同事,驚訝過後是見到熟人的一絲欣喜,她問華菲她們來了沒有,對方笑道:“當然來了,也是在這家酒店。”

這時江碧溶才發現,原來公司周圍的幾家酒店都已經被遠道而來參加年慶的分所職員和客戶們住滿了。

看來因為遠華的年慶,周圍的酒店又可以賺個盆滿缽滿了。

稍微寒暄了兩句,看着時間已經不多了,江碧溶連忙回去換衣服和化妝。

裙子和鞋子是前一天晚上就提前準備好了的,她迅速的洗了個臉後才施施然的往自己臉上拍護膚品。

等她終于化好妝站在穿衣鏡前,就着室內的燈光看着鏡子裏妝容精致的那個女人,忽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從心底浮起。

這張臉上塗抹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價格不菲的大牌,都說睡眠是女人最好的保養品,可是她用最好的年齡加最多的班,然後才有資本去用最貴的護膚品和化妝品。

聽起來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但跟江碧溶一樣的都市女性,會有着深切的感同身受。

她拿了手包,然後下樓,高跟鞋的跟有些高,她走路時下意識的比平常小心了三分。

下樓之後她想打個電話問華菲她們去沒去酒店,還沒開始撥號,就見一輛銀灰色的車子從不遠處開過來,然後停在她面前。

接着就是淩勉之叫她上車的聲音,“師妹,上車。”

江碧溶拿着手機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等看見車後座的車窗落下,露出顧聿銘那張清峻的臉孔時,她更是錯愕到了極致,“你、你們怎麽來了?”

“遠華的年慶,我們也收到了邀請函。”顧聿銘推開門,長腿一邁就走到了她的身邊。

江碧溶又愣了一下,這才想起顧氏也是一個很大的客戶,等到顧氏成功上市,年年都要年審,也不大會換審計公司了。

“一起走罷?”顧聿銘托了一下她的手肘,将她往車門邊帶。

江碧溶扶住車門,面露些許難色,“可是……我想等我同事一起去的。”

“不見你,人家自然就會過去了,一會兒就能見着。”顧聿銘微微笑着勸道。

他站得離自己很近,仿佛像是要貼上來似的,一陣陌生的男性氣息籠罩住她的鼻翼,江碧溶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腳。

顧聿銘仿佛沒有任何察覺,一手擋着車門頂部,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塞進了車裏,“你就別多想了。”

一對衣着入時的青年男女站在路邊,姿态又不乏親密,很難不讓人側目,好在認識他們的人沒幾個,大多也就是看兩眼罷了。

等江碧溶在車裏坐好,顧聿銘也跟着上了車,緊挨着她坐下,淩勉之從車內後視鏡裏似笑非笑的望過去,然後發動了車子。

顧聿銘似乎心情很不錯,雖然沒有怎麽說話,但那雙桃花眼向上揚起的角度一直都沒有落下來過。

江碧溶卻很不自在,她不停地轉換着坐姿,但是她挪一寸顧聿銘就靠過來一寸,最後都快要貼着門邊了。

“阿溶,你怎麽了,不舒服?”顧聿銘似乎終于發現了她的異常,轉過臉來關切的問道。

江碧溶的胸脯急劇起伏了幾下,染上了紅霞的臉孔似乎有些愠怒,她咬了咬牙,終于伸出手去,将顧聿銘往旁邊狠狠一推,“你既然要坐這麽大片地方,還讓我上來做什麽!”

她秀目圓睜,氣呼呼的模樣讓顧聿銘一時看呆住,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又忍住了,眼睛垂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另一邊挪了挪。

江碧溶立刻就覺得呼吸順暢了不少,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只是聽見淩勉之沒能忍住的笑聲傳來時,臉變得更紅了。

這裏離舉辦年慶酒會的酒店不遠,很快就到了,車子一停江碧溶就立刻推門跳了下來,連一聲謝謝都忘了講,急急忙忙的往門口的來賓登記處走去。

她煙粉色長裙的裙擺在組邊飛舞,像翩跹的蝴蝶,腰間精致的花朵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即便有些落荒而逃,仍然無損她的美麗。

顧聿銘站在原地,笑着望向她的背影,看見她迅速的和幾個熟人回合,然後手挽手的進了酒店。

這次遠華二十周年慶辦得隆重,不僅請來了專業的演奏隊伍進行音樂演出,還請了許多本地名流和要員,因此為了方便大家交流,采用了自助餐酒會的形式。

外面街道的燈光此地亮起,會場內燈火輝煌,人影幢幢,除了領導致辭時安靜些許,其餘時間到處都是互相的寒暄和閑聊。

江碧溶端着一杯雞尾酒,和幾個同事站在一起,正打量着周圍的人群,互相指認着對方不認識但自己知道的人。

有人指着顧聿銘和淩勉之道:“那兩位帥哥怎麽沒見過?”

“我好像聽說是從S市來的,哎,碧溶你認不認識?”另一個人回答道,又拉了拉江碧溶的胳膊。

江碧溶有些無奈,摸了摸耳垂,應道:“那是顧氏建築設計的老總和財務總監。”

“結婚沒有?”那人又問,好像發現了金子似的。

江碧溶愣了一下,但她還是立刻就道:“淩總監英年早婚,跟太太是青梅竹馬,顧總……應該沒有罷。”

她說到這裏就立刻閉上了嘴巴,眼睛垂了垂,又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耳垂,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撒謊感到羞愧。

幾個同事又在繼續八卦了,江碧溶卻已經有些不想聽,幸好此時有幾位曾經合作過的客戶過來跟她打招呼,多是公司負責財務的主管,又是性子頗好的那類,合作得久了就自然成了朋友。

得知她調任分所,紛紛來恭賀她,“恭喜你升官發財啦,以後要是有好事,記得想着我們啊。”

江碧溶借機離開了正在讨論八卦的同事,笑着和她們碰杯,“其實無論去到哪裏,我都還要你們幫襯我的。”

“哎對了,上次你發在朋友圈的那個吉隆坡的餐廳具體位置在哪裏啊?我下個月休年假要去,想去吃吃看。”有一位忽然提起這件事來,興致勃勃的問道。

江碧溶把地址告訴她之後,她又問:“吉隆坡有哪裏比較好玩的,你快告訴我。”

“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等我回去了寫個旅游攻略發給你好了。”江碧溶失笑,連忙提了個還算可行的建議。

過了一會兒,江碧溶剛從侍應生端着的托盤裏取過一杯新的香槟酒,胳膊就被旁邊的人碰了一下,“哎,碧溶,有位先生一直在看你啊?”

江碧溶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碰見顧聿銘望過來的視線,他一個人站在那裏,淩勉之不知道哪裏去了。

那位問她要旅行攻略的女主管此時又道:“好像是什麽公司的老總?據說還沒結婚的,碧溶你要不要努力一把認識個金龜婿?”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今晚真是到哪裏都避不開這個話題了,誰讓周圍都是好奇的群衆呢?

見她看過去,顧聿銘幹脆就向她走了過來,他一手端着香槟杯,一手抄在西褲的褲兜裏,俊眉修眼,落落大方,像一支筆挺的翠竹,緩緩的向她這邊移動着。

江碧溶看着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的眉間平坦開闊,似乎少了幾分郁郁,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拂去了灰塵的明珠,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可是到底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她又百思不得其解。

顧聿銘走到她身邊,還未站穩就叫出了她的名字來,“阿溶。”

作者有話要說:

顧總:見一次我媳婦兒太不容易了(╥_╥)

阿溶:……今天咋就不繼續下雨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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