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雞沒喂

你雞沒喂

諾安外出時,尤金在一堆金銀財寶裏翻出了幾對雕花精美的蠟燭和燭托,一個大力出奇跡,把燭托嵌在石壁上,恰好那層層堆疊的寶石之中又混入了幾顆火石,便順利點燃了火。

這蠟燭似乎不同尋常,燃了小半日,絲毫不減損耗,難怪能和一衆天地寶物放在一起。

此時他略略低頭,金陽般的碎發遮蓋住了眼尾、鼻梁骨,燭火幽微,光影明暗,莫名顯得他有幾分脆弱和堅毅。

被諾安看在眼裏,他的形象瞬間從嬌生慣養、錦衣玉食的公主變成了不受待見、可憐的繼女,風一吹,燭火一閃,明暗之間,諾安似乎看見了尤金被迫在風雪天用冰涼的冷水洗衣服,雙指青紅,而那惡毒的繼母就在身後,手握沾上辣椒水的小皮鞭,随時高揚、落下。

他深深共情到了。

雖然他從小沒挨過打也沒挨過罵,不谙世事,四體不勤,也不知道怎麽共情上的——但總之,他心疼尤金。

多麽勇敢的公主。

多麽堅韌的公主。

這和童話書裏寫的一模一樣啊!

諾安有些激動,上前握住尤金的手,“你也會被滿是皺紋的女巫強賣紅蘋果嗎?”

尤金戲演得正上頭,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當頭一棒敲醒,渾身抖了一下。他有些莫名,沒有和諾安的腦回路對上號。

“嗯……也,許?”

他試探性回答。

諾安一下子變得激奮起來,“那你,那你一定——”也會被一粒豌豆硌得睡不着覺吧!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洞穴外傳來一道熟悉的青年龍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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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安?是你嗎諾安?”

諾安的話被打斷,也不氣不惱,待會再說就是。

他拍了拍尤金的手背,“你在這等我,我出去看看。”

說完轉身就往外跑。

尤金留在洞內,渾身一個卸力,坐在了床上,甚至因為床墊太軟,還颠了兩下。

他抓起床上的假發,往頭上一套。

但又頓住。

都發現了……還戴什麽戴。頭皮捂得難受。

再說他也沒那技術戴。

他幹脆把假發往地上一扔。

還好這笨龍沒有起疑。

不過,這也太笨了吧。

照這樣下去,諾安什麽時候能發現他到底是誰?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理。他既擔心諾安太早發現他其實是個男生,對他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又擔心這笨龍久久發現不了他是個男生而一直想不起來,但要他直接上去和諾安說,你還記得嗎我xxxx?又覺得沒意思。

這簡直是拿命在玩啊。

洞穴外。

一個青年站在諾安面前。

格裏芬手上拿着名單,羽毛筆指着諾安的名字,“諾安,明天到你回惡龍谷巡邏。你還是第一次去吧?不用擔心,會有你認識的人一起的,任務也不重,一般情況沒什麽讨嫌的獵龍者敢闖進去。”

諾安湊到名單上瞅了一眼,确實看見了自己的名字,他喏喏點頭,“需要我做點什麽呀?”

“一般就是在惡龍谷飛幾圈,看看有沒有獵龍者或者人族闖進來。巡邏完了之後在水晶房休息,有事就出發,沒事歇着等天黑就行。晚上會有經驗老練的大龍來接班。”

“嗯嗯!”諾安若有所思。

惡龍谷裏除了負責族裏事務的一些龍,一般都是些年邁的老龍和年幼的小龍,老龍住惡龍谷是怕他們出意外,小龍住惡龍谷是想要培養他們的歸屬感。而成年龍則會被要求離開惡龍谷獨居,并且輪流回惡龍谷巡邏。

這點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沒想到巡邏來得這麽快,他還沒有和尤金混熟呢。

不過也就一天,應該沒關系。

格裏芬交代完,卻沒走,眼神一個勁往洞裏瞟。

見諾安看不懂眼神,他恨鐵不成鋼地啧了一聲,開門見山:“不是傳你搶了個公主嗎,人呢?我瞧瞧。”

“還沒見過人族的公主呢。”

諾安驚得往後仰了一下。

龍阿婆說的是真的,大家都知道了。

“怎麽不說話?”格裏芬擡手在諾安渙散的雙目前晃了晃。

“嗯……那個,以後,以後你們會看見的。”

尤金頭發還沒長起來,穿的衣服還是他從山腳搶來的麻布,要是就這樣讓格裏芬看見,肯定懷疑他說假話了。

但他真的搶到公主了!

只是,現在看不大出來而已。

再等等,以後再讓他們看吧。

格裏芬不知道諾安心裏想的什麽,只笑他:“這麽小氣啊。”

“哎呀,你快走。名單上不還有其他龍嗎,你都通知了嗎?肯定沒有,那你趕緊去吧!”他推搡着格裏芬轉身。

格裏芬比他大幾歲,是惡龍谷裏出了名的溫柔大方,接手族裏事務後時常來他家裏找他爸媽談事情,很細心,經常被他爸媽誇獎。

仗着這股熟悉勁,諾安才敢為所欲為。

格裏芬笑着飛走了。

諾安撇撇嘴,掉頭回到洞穴內。這時尤金剛好也邁着步子出來,似乎被洞穴外談話吸引。

“外面是?”

“格裏芬大哥啦,他來通知我……”諾安一向嘴上沒個把門的,一下子就把話抖了出去。

他趕緊閉上嘴,要是讓尤金知道他要回去卻不帶自己,豈不是顯得他很“渣”?

就像男人嫌棄自己妻子長相不夠漂亮而不帶她出席和朋友的聚會……諾安現在面臨的情況,和這個例子不太一樣,但又不完全不一樣。

他不是嫌尤金,而是嫌自己不能給尤金更好的。

“什麽?”尤金追問。

諾安轉身背對尤金,糟了糟了,這下怎麽處理。

說,還是不說?

他搓了搓自己有些發燙的臉肉,最後深吸一口氣,轉身,“我明天要回惡龍谷巡邏,你……”

堅決反對不良風氣!坦誠!他要當最優秀的老公!

“我去。”

來龍和諾安說話的聲音不算小,尤金隐隐約約聽見了。而諾安這副畏畏縮縮、猶豫不決的表情,讓他幾乎是沒有猶豫立馬做了決定。

“哦,哦哦,嗯,好哦。”諾安被尤金斬釘截鐵的兩個字砸得有些暈乎乎的。

諾安撓了撓頭發,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倒是尤金開了口。

“不想我去?”

“怎麽會!”

“那你今天在山下有沒有聽到什麽傳聞?”

雖然這個話題的跳躍度讓諾安感到有些摸不着頭腦,他還是一五一十回答:“傳聞?”

“村口的老黃牛生了對雙胞胎算嗎?”

“……”尤金抿唇,“別的呢?比如,麗德塔國王震怒,準備召集騎士等等?”

諾安搖頭。

“發生了什麽?要打仗了嗎?”

尤金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諾安,片刻後嘆了口氣,“沒事。”

但腦子裏還是不自覺開始唾棄,到底怎麽回事,這都兩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不說來帶他回去,好歹送點衣服家具來吧。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坑了。

諾安這個人,要說他聰明吧,他硬是沒聽出尤金說的什麽意思,在自己的邏輯圈裏走不出來,要說他笨吧,他又很能照顧別人的情緒。

“你不高興嗎?我聽到你的嘆氣聲了。”

尤金望着他,等着他說些安慰的話,但嘴上還是說:“沒有。”

諾安:“那你別嘆氣了,惡龍谷只有老得走不動路的阿公阿婆喜歡嘆氣。”

尤金:“……”

“好吧,你就是不高興了。”諾安心道,女人的心思果然難猜。

“那你不要不高興了。”

尤金:“……”

“我帶你去山下的花園玩吧!那裏有好多漂亮的花花,香香的,就是蜜蜂有點多,蟄得龍疼。”

說幹就幹,諾安拎着尤金飛到山腳。

這裏的花園似乎有專人打理,花開得極豔,是能被畫進油畫裱裝起來挂在王宮的程度。

諾安很激動,碰碰這個,碰碰那個,但他什麽也不知道,全靠尤金科普。

"雪絨蘭,形似蘭花,但與蘭花不同,根莖和花瓣上有絲絨般的質感,所以叫雪絨蘭,并且有……"

“好神奇。”諾安一個激動,上手摸,“嗷!”

“刺……”尤金啞然,但凡多聽一個字呢。

諾安抱着手指頭吹,苦哈哈的。

尤金看不下去,将諾安手上的手指握住,掐住指尖擠出鮮血,豆大的血珠擦在他粗糙的外衣上,直到擠不出了才放手。

諾安本來就怕疼,被刺了一下不說,傷口還被擠壓,小嘴一撇,雙眼淚汪汪的。

心裏叽叽喳喳,要不是公主,要不握他手的是公主,他肯定一腳踹過去把人踹飛了。

等尤金松手,諾安小聲道:“我看童話書裏都是親親……”

被尤金蔑了一眼,閉嘴了。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好了傷疤忘了疼,傷疤還沒好,諾安一蹦一跳又摔了。

花園在山腳,有自然的傾斜,諾安腦袋朝下,直直趴在地上,被毛茸茸的小草戳着臉。

他張嘴就想哭,但是考慮到自己威武的形象,硬是咬着手沒哭出聲來。

好一會,一雙皮鞋出現在諾安眼前。

“不長記性。”尤金無奈地摟着諾安的腰把人抱起來,可能是膝蓋疼得難受,諾安沒站得起來,只是蹲坐在地上。

“我要是不拉你,你就打算這樣趴着?”

諾安含含糊糊道:“啊……嗯。”

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躺下。

嗯?你還嗯?

尤金也是開了眼了。

“很疼?”

“嗯嗯!”

“那我給你揉揉?”

“嗯嗯!”諾安點頭如搗蒜。

尤金便上手卷起諾安的褲腿,看了看膝蓋的地方,有些滲血,他撕下一塊幹淨的裏襯,輕輕沾去血漬,之後輕柔地按壓膝蓋附近,緩解疼痛。

落日熔金,天色漸暗。

諾安雖然不喊疼,但站起來步子都不敢挪,尤金一看就知道這是還疼着。

最後是尤金背着諾安爬上了山。

回到洞穴,尤金喘着氣:“下回換座好爬點的山。”

“可是這是我精挑細……呃啊好哦!”

諾安讪笑。

為了表達對尊貴的公主背着自己爬上了五百米懸崖峭壁的感謝,晚上睡覺時,諾安小聲問:“我給你唱安睡曲吧?”

對,還是同床共枕。

諾安表示自己可以睡地上,但是尤金也表示自己不想虐待殘疾人。

遂同寝。

尤金沒說話,諾安自顧自開口。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尤金青筋狂跳,拉鋸呢。

他沒直說,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諾安。”

“嗯?”

“你雞沒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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