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雪中杜鵑聲聲啼血
第22章雪中杜鵑聲聲啼血
又有誰會記得她呢?
我在夢魇中醒來,睜眼是夫君的滿眼擔憂,我驚慌地抱上他,眼眶中的淚水争先搶後地湧出。
他拍着我的背後,緊緊摟住我:“別怕別怕。”
我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衣服,哭聲漸大。
好像回到了那一夜,益華死的前一晚。
那夜,暗月高懸,我在夢中猝然驚醒,一向不做噩夢的我瞬間慌神,畢竟這時我已經知道益華生了重病,宮內太醫束手無策以至于皇帝要向天下聘請能醫,于是第二日一早我就往宮內送問安帖,但不想被益華擋了回來。
當時她讓人跟我說監天司的人說過幾日會是個好天,讓我等過幾日再去。
益華的話給心緒不寧的我吃下了定心丸,午飯後我還計劃着明日與夫君上街買一些少女時我們都喜歡的東西作為禮物,哄她開心。誰曾想,傍晚宮內就傳出了大喪鐘音。
我的驚悸持續了兩刻鐘,才逐漸平複下來。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息,黑暗的眼前,我帶着鼻音喚阿期。夫君的臉上慢慢浮上溫暖笑意,動手将我塞入被子裏。我們相擁至天明,我難眠他亦不寝。
每次溫馨我都會想起益華。沒有她,我和阿期永無可能。
天剛剛亮,婆母就差人将夫君叫了過去,不用猜我都知道婆母要說什麽話,定然是和昨晚我鬧出來的動靜有關。
婆母的态度總是父親母親責怪我錯嫁的借口之一,但對此我一直能理解。
我們家和季家交好,官運仕途随着新帝登基、季家複用可謂是坦蕩光明。父親母親也一直在心底暗暗算着怎麽才能将我高嫁了,因為如此一來才算是真正地定了我們家的地位。
早飯都已經吃到一半,婆母還沒有放夫君回來,我放下碗筷,起身往外走——婆母這樣的行徑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按理說,我是低嫁,阿期因我的關系沾上了季家的光,婆母無論如何也不該如此對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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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總對婆母的這些言行虐待閉眼當沒看見,但益華死後,我對婆母的打壓變得不能容忍。我自己也不知為何。
昨夜噩夢,我又得機會與益華會見,益華遠遠地看着我,我向她訴苦,說自她走後、季家四散,婆母對我比從前更加惡劣,我問她我是不是應該聽母親的——不如就此和離。益華卻不回我,很久很久之後,才說:他們又來接我了。從今往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讓人欺負了你。
早飯點還沒過,我站在門廊下,清風拂過指尖,不用數指頭也知道益華離開我已經有一年了,我卻比她活着的時候更多地夢見她。其實益華進宮後,我也僅僅受诏見過益華幾次,也是直到那時候才知道我自小的玩伴、我珍愛的友人早就許了帝皇一片皎潔傾慕之心。
我後知後覺發現這個事實後對自己很失望。
我和益華相識有二十一年,我們七歲的時候在嫡姬舉辦的賞菊盛宴上與對方初識,一見如故。從此之後,我們一起上學、一起郊游、一起拜見皇後,一起整日游蕩市集只為了看華燈初上、煙火絢爛一瞬間的美景。
十三歲,我和夫君相識,少年心思滋長于靜水畔、流觞中;十四歲,我和他雖未有婚契,但可謂是琴瑟和鳴,我知他、他知我。
本是難得的人生幸事,奈何被門第之見阻礙。
阿期雖是家中嫡長子,但于杜家而言這是低嫁,我的雙親兄弟皆不許、就連已出嫁的姐姐也因此回娘家勸阻我。我眼看着父兄要為我定下別的婚事,沖動之下只好拿匕首相逼;而我的雙親将名譽前途看得很重,就算看着我将脖子抵出了血也不肯同意我和阿期的婚事。
益華聽聞此事,從家中急忙趕來。
她看我站在橋上,認真地問我:“阿鵑,你不會後悔嗎?”她的眼神真摯,迫切地向我尋求答案:“嫁給他之後,他家幫不上杜家,杜家卻要耗大力氣幫扶他們一家;還有,他們家祖輩都未有蔭封,直到如今都沒有一個可上朝面見陛下的。阿鵑,你想好了嗎?”
“益華,”我哭着朝益華喊,無助地搖頭,“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奢求什麽榮華富貴,能吃喝不愁我便覺得是恩惠了。像你說的,比起在外面讨生活的那些百姓,我們應該知足了。所以,我不會後悔!”我将刀抵得更深了。
母親徹底被激怒,停下撚佛珠的動作,指着我怒斥:“今日就算你從這裏跳下去,溺死在這個湖裏,還是明日後日尋條白绫吊死,我都不會同意你和那小子議婚!”說了就伸手去拉益華。
我一個眨眼,還沒來得及因為母親的話開始傷情,益華就用藏在袖子裏的匕首抵住自己的手脈,相比其他人的慌亂,她顯得過于淡定。
她一步步背對着我朝我這邊走來,最後穩穩地擋在了我身前,我這才意識到益華竟然要比我高半個頭。
“大人和夫人不在乎雪鵑的命,那我的呢?”
她的嘴角含笑,客客氣氣的威脅。
“華姑娘!此為何啊!”母親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而我的父親此刻站在母親身邊,我猜想他心中此時定然已經是滔天大怒。
益華手臂往下沉,将匕首抵得更深了些:“為了雪鵑。她沒有別的渴求,就此一件,我身為她的好友自當傾力相助。大人!沒時間了。”她将目光落在我那個三妻四妾的父親身上,看他沒有反應,便攬上了我的腰,直截了當:“既然如此,我和雪鵑共赴黃泉。”
掉入寒冷的湖水前最後的印象就是耳邊傳來繁雜的呼救聲,然後就是突然的寂靜和眼前彌漫散開的一抹嫣紅。
醒來時已是半夜,母親守在我的床邊,她遞上熱水,眼神剛開始是欣喜而後就是生氣和冷意:“你父親允了,你這下滿意了?”
我握住茶杯,自知慚愧:“母親——”
“幸好益華沒事,你父親又看在她和你情意深重的份上,竟然也沒有再動怒,”母親站起,撥動念珠,另一只手為我壓了下被角,“益華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她也有些魄力,竟然真的能為了你割脈。但用在威脅我們上,終歸太糊塗。這事怎麽說都是我們家的錯,你明日好些了就親自上季府去請罪。”
母親走後我趕緊差人去季府打聽,益華身體差,雖然瞞着外界,但我很清楚,她那樣不管不顧地跳下去,想必也感染了風寒。而且那血——
我喝着姜湯出了一身冷汗。
小桃還沒推門出去,背脊發涼的我趕快叫住她,下床将壓箱底的風寒藥和止血膏給小桃,叮囑:“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他們将這些藥給益華。”
小桃搖搖頭,胖胖的臉上肉動了動:“小姐,風寒藥要不算了吧?這是祖婆給你的,最後一罐了,日後再要就沒了。”
我看看那小青花瓷瓶,躺下道:“送過去,祖婆雖然不在了,但表姐他們都還在。就算近幾年我們和表姐家關系不算好,但到了真要找她們要藥的時候,她們也不會不給的。”
小桃快天亮時才從後門溜了回來,很擔憂地對我講:“昨夜季家去請了安太醫,聽季家守夜的人說脈傷很淺,但風寒不輕,益華小姐昨夜一夜高燒。”
我從床上跳下,胡亂穿了鞋子衣服,直奔季府。
繞過數苑數廊,直入閨房,看到益華端着粥喝,懸着的心才一下子放下,嗯哼着就哭了出來,停也停不住。
益華抱着我,溫柔地拍我的後背,中氣不足:“傻瓜,早晨露重霜寒,該吃完早飯再來的。”
我将雙目埋在她溫暖的脖頸處,一直搖頭。
季伯伯沒有責怪我,季伯娘只是囑咐了我們不可再有下回,益華的哥哥們也說能理解我們的姐妹情深。
納采、問名、訂盟、納征、回禮、請期、添妝、親迎。
益華為我添妝添得最多,加上她的身份,在閨閣中陪我侯嫁的人自然是她。一切順遂,雖值國亂,但我的昏禮如我所願的盛大安穩。當然,我知道這缺不了來自各方各路的庇護。
阿期用喜秤掀開我的蓋頭,他滿眼是我,我滿眼是他。
婚後第六個月,我們去寺廟還願,恰遇名傳十裏的大師,我便拜托他為益華算一卦。大師算卦後,不願解卦,只說最開始的決定就是最後的結局。
益華死後,我想起大師的話,心痛不已。當日她為了我的愛情毅然投湖,雖是為了我,但實際上更是在反顯她自己,所以她病的比我重得多。不是因為體質弱,不是因為流了血,僅僅是因為神靈在警告她。可悲的是我們當時沒有一個人理解神靈的意思。
若是我沒有為了婚事以死相逼,益華就不會掉入水中,染上嚴重的風寒。是我讓益華溺水了。
夜半,我又哭着醒來,阿期側身搖着我的手臂,語氣關切。
我卻已經沒有力氣抱住阿期,我的淚止不住地在流,浸濕了整個枕頭。
阿期手忙腳亂,最後也含淚捏住我的臂膀:“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鵑兒,不要再為難自己了,求你了……是我的錯……”
我聽着他的話,木然流淚——你又知道些什麽呢?怎麽能說是你的錯呢?
青史丹冊上,史官記:繼後季氏,忠厚德仁,心懷黎民,立後即奉嫁妝入國庫,品行臻潔,力行簡樸,雅高情鬥,追為蕊瑤皇後。
她一生做了那麽多,被記下的卻只有這麽零星一點。千百年後,又有誰會記得她呢?大家只會說,看,這個皇後是個好皇後,但多好,他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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