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楠木憶·一桢巧遇
楠木憶·一桢巧遇
日子過得簡單愉快,還有一個月就要到清明。“氣清景明、萬物皆顯”,這就是清明得名的由來。清明要祭祖,前一天是寒食節,只能吃冷食。于是乎,我們就有很多的事情要提前兩個月去做。
是否回祖籍祭祖?今年要準備些什麽祭祖的東西,新興的食貨要不要也帶回去?寒食又要吃什麽?若是回了一桢城,是逗留一日還是祭祖完成就回佑陽?……
二伯父上表請沐,新帝應允,說是季家一直為大恒盡心力,數年沒有回去佑陽同大家一同于清明到一桢城祭祖,今年就允了。
陛下開恩,皇後必然要有所表示,以彰帝後同心。
皇後召了我們整個季家的在昌閨齡女子進宮。
輝煌莊嚴的長秋殿牆體暗紅,侍女和內侍都排成一條又一條的隊伍低頭前行,一群鳥雀銜空飛過,叽叽喳喳、如仙人之傳音,卻令這座宮城顯得更加寂靜。我自此不喜宮城。
昔年來宮裏玩并未感覺宮中無人氣,只覺得堂皇富貴漂亮,如今卻只剩下了蕭瑟之感。我相信這種感覺絕不止我一個人有,只是大家都知道這種話不能說于是死死捂在肚子裏罷了。
小太子在皇後的懷中安穩休憩,皇後見到我們來了,抱着孩子下座,讓貼身侍女扶起益華姐姐。
據說不日前皇後的弟弟重新掌握了他們國家的政權,通報大恒的雁報已經在送來的路上了。不,用據說二字并不準确,二伯早就将此事告知了所有家庭成員。畢竟将軍有将軍得到消息的來源。
等雁報傳入皇宮、再宣告天下,這位異族皇後可謂是多了一份倚仗,而且這份倚仗不算小,如此她倒是真有可能成為大恒歷史上第一位坐鳳位坐到身死的異族皇後。
皇後給我們每人賞一副首飾,我從幾個大箱子裏選了一對步搖,是大恒的款式,但運用寶石的風格卻是域外的。比起其餘的稀有寶石,我覺得這對步搖才更加稀罕。怕是放眼整個昌平,也就這一對兒質量尚可、造型本土卻用了異域制作手法和材料的。
至于益華姐姐,她沒有選,皇後送了她整整一寶匣。
皇後侍女笑着,說:“這是皇後娘娘特意從宮內、庫房以及自己的首飾裏專門為季小姐搜羅來的,還請季小姐過目。”
這個侍女的長相并不異域風情,想必不是傳聞中那位由皇後自軍營時就收用在身邊的漂亮侍女。遲遲沒看見那位侍女,我就總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冒出來——絕對不止我會這麽想,那些時常來拜會的夫人們一定也會這麽猜度。
益華姐姐守規守矩地接過寶匣沒有打開,照例溫雅,道:“叩謝娘娘恩賞。”
皇後的笑容這時才算松動了,她坐在鳳位上,坐在新帝常說的不必與人太親的鳳位上,與益華姐姐道:“果然是知書達理的妙人。皇姐在臨走前特意和我說過很多事,囑咐我要多照顧你一些。”
益華姐姐跪着,回答:“少時有幸跟在主姬身後受過主姬幾日教,主姬娘娘向來愛民如子、疼惜我們小輩,離開昌平前定然心中萬般不舍,就念起我們這些孩童。皇後娘娘現在是我大恒女子之首,慧智蘭心,主姬娘娘這才将我們這群頑童托付給了您。”
“快起來,聽說你和陛下也是年少相識?”皇後問得直接。
益華姐姐起來了。确實不能再跪下去,再跪下去傳出去會有不好聽的話,對皇後聲譽的不良影響尤為嚴重,會惹新帝不悅,再者季家如今所處的位置本身挺尴尬的,而天子一怒伏屍千裏,若真讓新帝不快,我們很難想象會迎來什麽樣的後果。
益華姐姐捧着寶匣,答道:“那時年幼,與許多小姐公子常伴主姬身側,陛下幼時亦如此,故而勉強可以算是少年相識。”
開爽堂姐也加入了聊天,她笑着幫助益華姐姐解釋:“那時候全昌平的孩子都羨慕我們,畢竟能時刻跟着定遠将軍府的大公子,大公子天縱奇才,文武雙全,可是我們整個昌平城女子心中的最佳夫婿。皇後娘娘您是不知道,當年玥公子可是擡擡手指就能吸引全城目光的人物。”
好在皇後不是個心思深的,很容易就被我們轉移了話題,她笑容明顯,眉間飛舞着好奇:“真的?”
益華堂姐和開爽堂姐開始退場,輪到我們這些年紀還小的妹妹們上前演戲,不斷說當年長桑玥的各種事跡。
皇後被逗笑。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
那個也字。太危險。是試探也是警告。
回程馬車上,開爽堂姐很擔憂,她的聲音再三壓低,對今日皇後突如其來的試探和态度轉變感到不解。
益華堂姐也面色沉重,我在回昌平後第一次看到她的情緒完全外露在表面上。馬車在我們家後門停下的時候,她的嘴唇已經完全發白。
下了馬車,進了府,益華堂姐直奔忍冬哥哥的院子。
我們沒跟過去。
晚飯時分,益華堂姐的面色、狀态已經恢複如常。飯桌上談及了此事,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好,無人琢磨出原因,只好都扒拉了幾口散了場。
我問益華堂姐忍冬哥哥說了些什麽,讓她這麽快鎮定下來了。益華堂姐沒有回答,她繞開我的問題,反問我:“你和那位姚公子現況如何?”
我臉一紅,語一塞。
“不是我問的,”她看出我的糾結羞澀,笑着主動繼續這個話題,“是我母親。前幾日她去參加宴會,姚家夫人拐着彎兒問你、你父母以及季家的意思。我母親當然早知道你和姚景雲認識,近日感情也好,但以為不過是尋常朋友,又或者尋常感情。但又觀察了你幾日,覺得你似乎格外認真,下午在哥哥院子裏遇到時就問了我。我沒有立刻作答,只是告訴她給我些時日我去弄清楚了再回話。”
“所以,”她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我,“你願意和我就這事說些什麽嗎?”
我猶豫了下,認真回答:“姐姐,等我們祭完祖回來吧。若是那時候他還想娶我,我便修書和家中講。”
“夢楠,”她撫摸我的頭發,一絲一絲,聲音清麗如黃鹂,“盡管去拿你想要的東西,只要是不害人,姐姐都能庇護住你。”
“姐姐。”
“嗯?”
“姐姐你喜歡陛下吧?”
我看着她驚訝的臉:“姐姐,陛下配不起你。若非主姬、若非時運,以他的能力心性根本走不到如今的位置上。”
“夢楠,”她打斷我的話,“這些話以後不能再說。還有,”她站起身,走到廊邊,深吸了一口氣,轉身看着我,目光如炬,“忽視掉這些感覺。我們是臣子,陛下和皇後是陛下和皇後。”
我啞然。
可這世事永遠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益華姐姐昔日私助新帝的謠言不知從哪兒起來,悄悄流轉在學子之間。原本我們都只當它是個笑話,直到我們在玩鬧中聽到門上的婆子悄悄咬嘴,說幾日前被配到莊子上的幾位都是忍冬哥哥親自處置的。
流言沒傳多久,也就兩三天的光景,動靜不大。回到學堂的益華堂姐一身坦蕩,毫無動搖之色,使得人們也沒了說嘴的興致。
可我們這些兄弟姐妹們心裏卻都有了想法。
不日,開爽堂姐借着要和父母一起回佑陽的說辭先行離開,回了家。我和開爽堂姐不一樣,我家遠,且大家回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了,故而我必然用不了這個理由。
我希望皇帝不要知道這則謠言是真的。試問哪一位皇帝留得下一家能無聲無息為敵軍傳遞消息或者提供物資的隐患呢?即便有貢獻,皇帝也是會擔心的,會擔心日後益華堂姐或者季家的其他人會不會做出同樣的事。
于是,我提心吊膽地過了好一陣。
離清明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我們終于從昌平城啓程。出了南城門,摸着身下厚實的被褥,我才安心下來。
掀起簾子,後面是很長的一條隊伍,繞幾個彎兒才能見到尾。這次皇帝皇後賞的物件占了我們帶回去的一半,皇帝為表親近信任還派了一隊昔日随自己出入戰場的精銳護送我們。
耗時半月有餘,我們到達了家鄉佑陽。與我們同時到的有開爽堂姐一家、醉冬堂哥一家、西冬堂弟一家、春華堂妹一家。大家許久沒見,一時在府門前就熱鬧地聚在了一起。
我的兄弟姐妹們也如我一般最喜益華堂姐,但他們不常見,便顧不得那麽多地将我和開爽堂姐這群能長時待在昌平的擠了出來。
我假裝不高興,嚷嚷道:“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們都不問我好!”
“不是才問過嗎?”“我知道,夢華希望我們給她磕兩個。”“哈哈哈哈。”“西冬你真的是一天天不守規矩!這話……”“自家兄弟姐妹,講究這麽多虛禮幹嘛。”“這話你有膽你就當祖母面說。”“那不說。”“……”
開爽堂姐摟住我的手臂,笑意盈盈地對着他們說:“我幫你們把夢華這個愛說嘴的拉走!”“诶诶诶——”我一邊任由開爽堂姐拉着一邊朝他們喊,“開爽堂姐,你偏心他們!”
歡歡喜喜的。
父親把我叫到書房,語重心長地說:“你一向是最懂事的。別在你姐姐面前說你母親的不好。有什麽事與我說,我畢竟是你父親。”
我心抽疼,嗯了一聲。誰願意把委屈寧願袒露給外人而不袒露給父母呢?還不是沒有辦法了麽。
家中不能酗酒,所以不能像在昌平一樣。
我熬着,和往常在家時一樣坐在庭院的槐花樹下,天上的雲随風飄動,大朵大朵的,就像蓬松的棉花。
益華堂姐坐在我身邊,讓我靠在她的肩頭。
她就是這麽體貼周全的姐姐。
我問她:“你一個人在昌平的時候害怕嗎?”
她笑容淺淡又含在純粹的欣喜:“不止我一個,開爽也在。不過,當然害怕。所以現在比那時候好太多了,不是嗎?”
我枕着她的肩頭,點點頭。
“所以不要這麽難過了,”她親親我的額頭,“我的好妹妹,一切都在變好,不是嗎?昌平的書信你收到了嗎?我讓逢馨親自送到你手上的。”
我哽咽,心中對昌平、對景雲的思念深刻一分:“真想快點回昌平。”
“是想見姚景雲吧?”
“姐姐!”我嬌嗔一聲,靠在姐姐肩頭。
庭院裏的花樹終于變得好看起來了。
寒食前的第七天,我們從佑陽回到了真正的老家一桢城。
如今的一桢城為一位姓王的公子哥馬首是瞻。太祖母說是老友之後,我們卻從未見過。我、開爽堂姐和益華堂姐依舊是同坐一輛馬車,益華堂姐新學了一種叫絨花髻的發樣,正好在我腦袋上盤盤打發時間。
發髻盤完,一桢城也就到了。
王家公子一身商人長褂,年紀輕輕的,卻硬生生地被衣服逼出了點老年人的樣子。我悄悄跟姐姐們說:“這王公子說親一定很困難。”
“閉嘴,季夢華。”
我讪讪地看着益華堂姐,委屈:“我說的又沒錯。早就聽說這個王公子身份不明,就連祖母也不敢說百分百是昔日王家血脈,益華姐姐你竟然因為他兇我。”
“夢華,你在馬車上已經說了很久了,”益華堂姐頓了頓,“是要對你嚴加管教了。”
王公子看到益華堂姐時表情明顯亮了一下,和藹笑道:“夢楠小姐和我一位故人很像。”
益華堂姐摟着我的肩膀,笑答:“想必那位故人一定是很靈動活潑的女子。”
王公子有些失神,目光落在了遠處,南轅北轍地回一句:“她很自由。”
益華堂姐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和忍冬堂哥聊天轉移了話題。
忍冬哥哥和別的哥哥弟弟們不一樣,忍冬哥哥在母體裏就帶病,病根子沒除幹淨就落地了。這世間早産的孩子都難存活,何況忍冬哥哥這麽一個帶病的。我還由生母帶着住在外面的時候就經常聽父親說昌平那邊又要藥了、讓他們出去找找。
生母。
我很想她。
她用了自己的命換了我的前程。
但當時的我沒她想象中那麽喜歡錦繡的前程。
她死了,我就不得不很喜歡了。不喜歡就是對她的辜負,罪大惡極。
我們住店,王公子照看幫襯,一切順利。我每日抓緊時間拉着姐姐妹妹們在一桢城四處游玩,郊外踏青、酒樓聽書;如果哥哥弟弟們能跟着,我們還能進賭坊賭上幾局,從搖骰猜大小到牌九,從六博到樗蒲。當然,大恒的賭坊對女子和男子一視同仁,只是我們會害怕,畢竟賭坊都很複雜,所以會等哥哥弟弟們一道。
原本以為趁着大人們忙、可以放飛自我一段時間,不曾想,在第二次去賭坊時,我撞上了新帝。
新帝遠遠地也認出了我,下意識要躲。我被震驚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桢城和昌平路途遙遠,皇帝竟然能不動聲色地離開這麽久而沒有半點風聲傳出。
很快,新帝身邊眉清目秀的侍衛來請我,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後宮內的內侍。
我擡眼,賭坊吊的水晶燈還是明亮的,四周每個角落都有打手,耳邊還是吵吵的,一下子我失了所有興趣。賭坊原來是如此無趣,空有富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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