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笙歌不見故人散

笙歌不見故人散

宋意緒醒來的時候黃昏晚霞，暮色如火，身上火燒般的疼痛在見到祁卿洛時仿佛化作羽毛消散。

“洛洛。”

祁卿洛趴在床邊，手掌覆在後頸，聞着聲音醒來，擡頭見他醒了眼睛都是亮的，“緒哥哥......對不起，我......”

宋意緒正要說話，病房門猛地被推開，安奈穿着病號服走進來，感覺她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依舊如同初綻的玫瑰，讓人無法忽視。

“感覺怎麽樣？”她撩開耳邊的發絲，眨了眨眼。

“自然是好多了。”宋意緒沒有看她的眼睛，只是垂眸盯着祁卿洛的手，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最好是。”安奈扭頭望向窗外，晚霞正慢慢消失在天際，大地被一層淡淡的暮色籠罩，最終淹沒在黑夜中。

“過幾天顧非悸要從國外回來了，既然祁陽朔死了，我們也不必再待在這兒了，說個時間，一起出去旅個游呗。”

宋意緒看向祁卿洛，問：“洛洛，你想去哪玩？”

祁卿洛把頭埋在他懷裏，悶悶地說：“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之前不是說要去聖米歇爾山我們去那兒好不好？”宋意緒擡手撫了撫他的臉，眉心微動，眸中有無盡的笑意蔓延而開。

安奈沒有看向他們，只是看着窗外，那一點點更深的夜色，雙目暗沉，不知內心想些什麽。

若是被宋意緒知曉了她的心思，或許還要笑她吧。

......

那天夜色很黑，風格外大，牽起了天空細密的雨點，時間消逝，綿綿細雨化作傾盆的暴雨，宛如天穹破了個大大的洞，無盡的雨水傾瀉而下，淋濕了整片大地，風伴着雷鳴，怒吼在城市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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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聲從身後傳來，祁卿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掏空了靈魂，他慢慢低下頭，宋意緒跪在地上，沾滿血的雙手抓住他的衣擺，嘴角的鮮血沒完沒了的往下淌，胸口有一朵血色的大花綻放開來，像是為一切做好了裝飾。

宋意緒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不似平日裏執行任務那般清冷淡漠，他對他一向如此，他開口對他永遠都是溫柔輕緩。

他說：“洛洛，對不起啊......沒能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哥哥我還是......食言了。”

那雙手的主人徹底失去了生機，眼眸不再光亮，只是充滿了死氣沉沉的黑暗，身體倒下去，在雨幕中綻開了一朵朵水花。

他想彎下腰去，可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怎麽也動不了，他由最開始的茫然，變為恐懼，再由恐懼變為無止境的傷痛。

他的心髒像是被放在烈火中燒得焦黑，那種痛苦讓他幾乎要瘋狂。他感到自己正在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和力量。

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無情的手狠狠地撕裂開來，那種疼痛讓他幾乎要昏厥過去。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他正在失去他最愛的人。

不對。

他已經失去了。

......

“看，我穿這套好不好看？”

宋意緒從後面環住他的腰，修長的手指從腰間滑到他的下巴，言語吞吐間，溫熱的氣息灑在他頸間，“洛洛穿什麽都能吸引我，這一點你還不清楚嗎？”

他垂眸，替祁卿洛整理好衣服。

祁卿洛微微一怔，唇角漸漸泛起了笑意，話語帶着些鼻音：“這一切終于結束了，我們等了好久好久......”

宋意緒心底忍不住變得溫軟，垂着眼簾遮掩了一下自己眼底的柔光，那一眼，似攏了溫和的月澤柔情暗蘊。

卻只是那一眼，畢竟他活不長了，說不定哪天倒下去了，就再也起不來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場美好的帷幕，拉得這麽快，快到，他們每一個人都來不急準備。

顧非悸從背後掏出一把散發着銀光的槍，對準了宋意緒的後背，他猶豫了一秒，最後按下扳機，火光在他眼前炸開。

看到宋意緒倒下去之後，他的眼眸閃爍，那一瞬間的後悔占領了他的大腦，他沒上前，也沒有繼續開槍，只是站在原地。

雨下的越來越大，模糊了每個人的視線，顧非悸聽見了陌生人的尖叫，大人小孩比比皆是，一瞬間哭泣聲，逃跑聲淹沒了他。

顧非悸朝着那具即将冰冷的屍體說了聲，對不起，聲音小到幾不可聞。

他的淚水滾落而下，每一滴都飽含着刻骨銘心的痛苦，仿佛要将心撕成碎片，手中的槍脫落砸在水中，他放棄了一切掙紮，祁陽朔救過他的命，宋意緒也救過他的命。

祁陽朔利用他接近宋意緒，成為他的最後底牌，而他報答祁陽朔的方式就是殺了宋意緒，然後去贖罪，用他的後半輩子，他知道他錯了，錯得離譜。

顧非悸仰頭，臉頰劃過的雨水一滴滴落下去，他自嘲笑了笑，膝蓋一彎，對着兩人跪下去。

......

在寂靜的夜晚，祁卿洛獨自一人在房間裏。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和悲傷，仿佛整個世界都抛棄了他。

他試圖尋找一個宣洩的出口，卻發現所有的方式都無法平息內心的痛苦。他的身體開始顫抖，眼淚滑過臉頰，滴落在地板上，化作一顆顆凄美的珍珠。

他憶起曾經，和他的緒哥哥的點點滴滴，那些糖成了他最後半生的慰藉，他們的一生，就像昙花一現，在夜晚短暫的盛開，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好的東西，再美的回憶，皆如過眼煙雲，如同煙霧消散，不留痕跡。

他後來漫無目的地徘徊在街頭，無視着周圍的喧嚣與繁華。他的內心流淌着鮮紅的血液。那種刻骨銘心的痛，讓他再也無法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後來安奈告訴了他一些不知道的事，他才知道，他忘了什麽。

那晚暴雨如注，像萬千顆針一樣刺穿骨骸，那個人孤零零地靠在牆邊，被他永遠留在了那裏，他以後，不管怎麽找。

都再也找不到了。

遺憾，如同晚霞後的夕陽，無法挽留，卻留下了美麗的餘輝，永遠刻在心底。

笙歌不見故人散，終是故愛再難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