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假期的應季小菜

假期的應季小菜

陽光明媚的周三, 喬邑睡得很飽。他懶洋洋地下了樓，瑞姐正在廚房裏忙活。

“瑞姐早啊。”喬邑一邊接水喝一邊跟瑞姐打招呼，“今天有蝦餃吃嗎？”

“當然有。”瑞姐也很開心, “你難得跟我說想吃什麽, 我一大早去早茶店買的。還做了煙熏三文魚沙拉。”

瑞姐準備的蝦餃是普通的港式蝦餃，皮薄餡大，蝦仁飽滿鮮甜, 但總感覺比那天晚上吃的差點意思。不過嚴格來說, 那天晚上吃的應該叫煎餃，而不是蝦餃。

“瑞姐，山東人包餃子的時候, 都是自己和面擀皮嗎？”喬邑問。

“我聽說山東人覺得只有自己和面擀皮的餃子才好吃……”瑞姐心領神會地笑了笑說，“你想知道準确答案，可以直接去問千予啊。”

章千予住進來之後, 瑞姐跟她說, 吃完飯之後, 鍋碗瓢盆都不用收拾，第二天她來收拾就好。所以她晚上吃了什麽，瑞姐都一清二楚。

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有電話進來, 是個陌生號碼。喬邑吃着蝦餃, 直接沒拿手機, 接通後直接點了免提。

“先生, 您定的鮮花已送達。按要求放在了維度前臺。請您這邊簽收一下。”

“好。謝謝。”喬邑說完，對方挂了電話。

瑞姐把沙拉端到喬邑面前，調侃道：“送到公司去, 這麽隆重的呀？不怕千予生氣嗎？”

“她生氣才好呢。”喬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老公的身份沒錯, 道歉的誠意沒錯，花束的選擇沒錯……她能用什麽理由找我茬？”

“你啊……”瑞姐笑着搖搖頭，“想讓她主動來找你，就直說嘛。”

“我可沒想讓她來找我。”喬邑嚼着蝦餃，“我就是故意氣氣她。誰讓她不聽我的。”

瑞姐只是笑笑，也不戳破，問：“咖啡要不要喝？”

喬邑神采奕奕地說：“咖啡就不喝了，今天精神不錯。”

……

臨近下班，喬邑坐在辦公桌前處理今天的工作。眼睛卻不自覺往手機上瞥了好幾次。

終于忙完手頭的工作，他用內線撥到食飲部部長辦公室，問：“今天食飲部工作很忙嗎？”

“還好啊，正常工作量。喬總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你們忙吧。”

喬邑挂了電話，踱着步子到了公司前臺。

前臺幹幹淨淨的，沒看到花束。他問：“今天不是有人送了一大束花到前臺嗎？”

“喬總也知道啦。”前臺接待笑道，“是Cherry老公送來的。可Cherry沒收，就拍了幾張照片，挂鹹魚上賣掉了。還是她會精打細算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麽時候賣出去的？”

“中午就有人來搬走了。”

“好好好，挺棒的處理。”喬邑皮笑肉不笑。甩手回了辦公室。

……

大家雖然看到卡片上寫的是收貨人是“Cherry”，但因為公司分組太多，知道Cherry長什麽樣子的人并不多。章千予便也假裝來湊熱鬧，拍了張照片就火速溜走了。

回辦公室的路上就把照片發到了鹹魚上。

她知道喬邑這麽做是故意氣她，她就反其道而行之，絕不去搭理他。

她不想在公司公開他們的關系，這麽冷處理，就是最好的處理。

至于食飲部的同事們的好奇，她一句：“一個不太熟的追求者，提都不想提。”就全都應付過去了。畢竟追求者送花到公司前臺也不是第一次了。

下班之後，章千予就收到了鹹魚的打款。她高高興興地去了她喜歡的一家東北菜館。

春天的蒲公英葉嫩味美，但上海幾乎沒人吃。章千予想吃這一口，去魯菜館卻尋不到。

上海的魯菜館大多精致，一道野菜似乎上不得臺面。只有在個別東北菜館裏才能吃到，屬于很稀有的小衆美食。價格雖然不高，但貴在稀缺。如果是以前，章千予會自己在網上買一點做來吃。但現在有了意外收入，自然就要去餐廳裏吃最新鮮的。

蒲公英不需要複雜的處理，清洗幹淨後直接蘸醬吃就好。蒲公英的葉子微苦，帶着特有的香味，蘸醬鹹中帶甜，壓住了葉片的絲絲苦味。蒲公英蘸醬清爽，怎麽吃都不膩。章千予喜歡配着水餃一起吃。一次能吃兩大份。

吃飽喝足之後，章千予把鹹魚收益截圖和蒲公英照片一起發了個朋友圈，僅喬邑可見。配文：「今天賺到了！」

正在加班開會的喬邑看到這條朋友圈，猛地把手機往會議桌上一扣，突然間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正在講方案的組長憋了三十秒，才鼓起勇氣說：“喬總，即使已經到了執行階段，也是……可以改的。”

喬邑食指指尖輕刮着手機殼，說：“不用。繼續。”

組長戰戰兢兢觀察了一下喬邑的表情，見喬邑沒了話，才試探着繼續講。

……

跟喬邑暗搓搓較勁的“小戰争”中，章千予取得了暫時性的勝利，便在心裏自發地先停了戰。

清明節到來，小院裏的蔬菜瘋長，她可不想因為跟一些人的矛盾，耽誤了她收獲春天的第一波新鮮蔬菜。

清明節放假第一天，章千予趁着晨霧，就開始收菜。

前夜剛下過雨，小院裏土壤濕粘，輕輕踩一腳，鞋底就沾滿了厚厚的泥。章千予臨時起意，騎着共享單車去附近的雜貨店買了一雙長筒雨靴。穿上後把褲腳塞進去，就不怕髒鞋子，也不怕沾t濕褲腳了。

在陽臺上用泡沫箱種菜的時候，為了蔬菜長得好，買營養土、撒化肥、滴營養液，蔬菜還總是長不好。現在直接種在地裏，任何外加的營養都不需要，只是一夜春雨，就能讓它們一天比一天竄得高。

韭菜粗壯，菜葉油亮；荠菜葉子繁茂，像是盛開的芍藥花；春蘿蔔脆嫩，手指一彈都能斷，小心翼翼拔出來，紅皮的、白皮的、圓的、長的，各種樣子的蘿蔔連帶着蘿蔔纓，跟各種綠油油的菜一起放進塑料桶裏。

喬邑起床的時候，晨霧未散。他來到陽臺，正看到樓下小院裏，章千予蹲在菜地裏拔蘿蔔。一雙鮮紅發亮的長筒雨靴，在翠綠的菜地裏，分外顯眼。

“早啊。”喬邑喊了一聲。

章千予擡頭沖喬邑一笑，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像是驅散晨霧的太陽。她雙手舉起裝滿蔬菜的塑料桶，得意地說：“我收了好多菜！”

“菜種在地裏才新鮮，拔出來放冰箱多可惜。”

“不放冰箱，叫了朋友來吃。”章千予拎着塑料桶往院子小路上走，小心踏着步子，盡量不踩到菜畦。

“林可可嗎？”

“不是，是Monica。”章千予說，“假期嘛，兼職要做的呀。”

“她不會來的。”喬邑說，“這裏她從來沒來過。”

“是嗎？”章千予把塑料桶放在石板路上，摘下塑膠手套，拿出手機來看消息，然後仰着笑臉，沖喬邑揮揮手機，說：“可她回複說過來哎。還讓我等她一起來挖菜。”

喬邑驚訝，快步下了樓，有點不相信似的問：“你怎麽邀請她的？”

章千予翻出兩人的聊天記錄，大方展示給喬邑看。

她發了一條短視頻給Monica。視頻中綠油油的全是章千予種的菜，她一邊拍菜一般激動地說：“今年的第一茬韭菜、荠菜、蘿蔔、豌豆苗！看看長得多好呀！我今天準備每樣都摘一點，做一桌……春菜宴！現在隆重邀請你！”最後手伸到鏡頭前比了個“耶”。

Monica的回複很簡單：「怎麽隆重？」

章千予拍了一張把小鐵鏟插在菜地裏的照片，回複：「把挖菜的欲望遏制住，等你來了再挖。」

「好，我一小時後過來。」

“就這？”喬邑有點難以置信，“她就願意來了？”

章千予掩不住臉上的得意，炫耀一般歪歪頭，說：“不知道啊，可能主要是因為我的個人魅力吧。”

在兩人這次的聊天上面，最近的一次聊天，是在昨天。在喬邑看不到的地方，章千予其實一直在悄悄做好這份“兼職”。

“你平時跟我媽還聊天？”

“聊啊。”章千予說，“她不是開酒店的嘛，對吃的很懂，我就問問她哪裏有好吃的……或者什麽菜怎麽做。”

“她……回你？”喬邑疑惑。

“一開始不回。”章千予說着去院子角落的水龍頭下洗手，“但是我每天都吃飯啊，我就天天發。發的多了，她的回複也就多了。”流水沖去她手臂、手套上的泥污。Monica的冷淡就像那泥點點，被奔湧不斷的水流給沖沒了。

喬邑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章千予笑笑，繼續說：“不過最重要的……是我不內耗。我把這當成一份工作。她不回我，我有報酬拿。回了我，我不僅有報酬，還能收獲一個朋友。”

“謝謝你安慰我。”喬邑說，“但我和她，跟你和她不是一種關系，沒辦法像你這樣，毫無顧忌。”

“我不是在安慰你。”章千予說，“是建議。建議你換一種思維方式，或許能跟你爸媽相處得更輕松一點。我就是改變了思維之後，跟我爸媽關系變好的。”

“那謝謝你的建議。”喬邑禮貌又疏離。

章千予對喬邑的冷淡見怪不怪，趁着Monica來之前，先把摘下的第一波菜清洗幹淨。

……

和煦暖陽下，章千予和Monica兩個人一起蹲在菜地裏挖菜。Monica跟喬邑完全不一樣，身上臉上沾了泥污、露水，卻完全不在意。無論是拔蘿蔔還是剪韭菜，都手法明确又高效。

“我老家蘇北的，外婆家裏有地。小時候家門前種了大片的油菜花。油菜花地邊上，就種菜、養雞。”Monica先開了口，“可惜上海沒有合适的地方種，已經幾十年沒種過菜了。”

“那你以後可以常來。”章千予開心道，“別看這院子不大，但能種不少菜。春天有荠菜、韭菜，夏天有番茄、豆角、芹菜，秋天有南瓜、茼蒿，冬天有白菜、土豆。你看看有什麽別的想種的，我也買種子來種上。”

“好呀。”Monica笑着回應。

喬邑就站在二樓陽臺上，看着院子裏兩個人在菜地裏忙活。摘好了菜，就着院子裏的水龍頭洗菜、澆菜，然後規劃着這些新鮮的菜怎麽吃，聊得歡快。

章千予早就對每樣菜都有了規劃。韭菜炒蛋百吃不厭；新鮮豌豆苗加點蒜蓉一炒就好吃；荠菜做成春卷，外酥裏鮮；蘿蔔切絲涼拌，脆爽多汁……

除此之外，清明節的應節食物必不能少。前一天晚上，章千予就已經把青團所需的餡料準備了差不多。甜的有紅豆沙餡和花生芝麻餡，鹹的有鹹蛋黃肉松餡和鮮筍豆幹香菇餡。所有餡料都按照青團大小團成了團，用保鮮膜一個個包好。

等Monica的時候，又打了艾草汁，和了糯米面團，只要包起來，上蒸鍋蒸一下，就成了。

Monica雖喜歡美食，卻幾乎不下廚做飯。這種只需要她簡單參與一下，就能收獲一大鍋成果的方式，她非常喜歡。蒸青團的鍋剛上氣，飄出淡淡的艾草香，她就有點迫不及待。在鍋邊徘徊着，問：“是不是快熟了？”

“快了，十分鐘就好。”章千予說着，往油鍋裏下春卷。一只只白嫩的春卷“滋啦啦”進了油鍋，觸底後緩緩漂起來，帶出來濃郁的菜肉混合香氣。人的DNA裏似乎寫入了對油炸食物的熱愛，第一鍋還沒炸出來，Monica和喬邑就被吸引過來。

“香吧？”章千予得意。

“嗯。”母子倆人的回答，同時又同樣。

“我在裏面放了肉糜、荠菜、香菇、雞蛋碎，這幾樣組合起來油炸，又鮮又香。”章千予說着用蘸料碟給Monica和喬邑一人夾了一只，“來嘗嘗，鍋邊菜最香了。”

喬邑看着還沒正式出鍋的菜，有點猶豫。似乎是教養捆綁着他，讓他只能對已經上桌的菜下手。

Monica卻不在意這些，輕輕吹了吹春卷的熱氣，就咬了一口。“咔滋”一聲，春卷剛咬斷，Monica就呼着氣喊“燙”。可她卻舍不得把那燙嘴的食物吐出來，只匆匆呼了幾口熱氣，就咀嚼起來。酥脆的外殼裏，是柔軟多汁的餡料。香菇和肉的組合，先沖向味蕾，帶來濃郁鮮香。荠菜雖不是味道濃郁的菜，但它作為其中配角，卻沒有被蓋過風頭。特有荠菜香氣後來居上，壓過了肉香，怎麽吃都不膩。

看Monica吃得香，喬邑也不再猶豫，吹了吹春卷，一口咬下。

“你是有什麽秘制調料嗎？”Monica品味着問，“感覺有什麽中和了野菜和肉的味道，讓整個餡料能融合在一起，不僅味道香，口感還很柔軟。”

“是炒過的雞蛋碎。”章千予有點小驕傲，“肉糜香菇和荠菜都是味道明顯的菜，雞蛋碎會吸收兩種菜的味道，把它們中和起來，增加口感的同時，還不搶占任何味道。”

“不錯。很好吃。”Monica說。

“這是蘇北的做法。”章千予說，“一個朋友教我的，我學會之後，只要有荠菜的季節，就常做。真的百吃不厭。”

“是不錯。可以加在我們酒店的新菜裏。”Monica說。

春卷和青團都做好了，其他的蔬菜簡單一炒，就能快速出鍋。喬邑看菜差不多了，就幫忙往餐廳裏端。

章千予和Monica不約而同地喊了一聲：“不在餐廳吃！”

倆人都被彼此的默契驚了一下，然後相視而笑。章千予先開了頭，說：“美食的最高境界是……”

“身臨其境！”兩人同時開口。

喬邑有點不适應面前兩人的默契，微皺了一下眉頭，問：“什麽意思？”

“去院子裏吃。”章千予說着就去搬桌子。

……

可菜上了桌，章千予卻站在桌前猶豫，說：“好像缺了點什麽……”

Monicta搖了搖手，章千予會心一笑，說：“等我。”然後轉身進了屋子。

Monica只是半握着拳，喬邑怎麽看都沒看出這手勢是什麽意思。Monica沖喬邑微微一笑，說：“等會兒你就明白了。”Monica手肘撐在餐桌上，手勢一直沒變。

沒一會兒，章千予手臂懷抱着大瓶小瓶，一手抓着三個高腳杯，另一手抓着幾顆草莓和一袋冰塊，笑着跑來。小心把酒杯、白朗姆酒、茉莉烏龍茶和一個雪克杯放在桌上，仰着頭笑道：“接下來，讓我給大家露一手。”

說罷把幾顆草莓放進雪克杯搗碎，随便倒了一些冰塊進去，然後憑感覺倒入小半杯白朗姆，再倒入兩倍的茉莉烏龍茶。熟練地蓋上雪克杯的蓋子，shake後小心倒入裝了冰塊的高腳杯，微紅的酒液緩緩流出，剛剛好倒了三杯。

一杯推向喬邑，一杯放在Monica手裏，剛剛Monica半握的手勢，剛好捏住高腳杯。

喬邑恍然大悟。這手勢是常喝酒的人才懂，他自然看不懂。

章千予落座舉起酒杯，喊道：“歡迎Monica來！”

喬邑有點尴尬，勉強配合去碰了一下。章千予笑笑，大喝了一口。冰爽酸甜的酒液劃過喉嚨，引得人食欲大起。

在手機上聊天遠沒有見一面帶來的親近感多。章千予和Monica有相同的愛好，見面之後，關系自然親近了許多。也是今天的見面，章千予才知道，Monica是真正的創一代。

她年輕的時候，炒股票賺了點錢。然後就拿這些錢去開了飯店。飯店剛開業的時候，去菜市場選菜、研發新菜，都是她親力親為。可飯定并沒有因為他的努力而一路向好。接連虧損了好幾年，差點開不下去，一直到九幾年才轉虧為盈。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就去做住宿，逐漸發展到現在，做出來幾家大酒店。

“我就是在飯店生意最差的時候，跟喬邑爸爸結婚的。那時候他幫了我很多，我很感謝他。”Monica垂着眼眸去喝酒，看不出是喜是悲，“後來飯店生意越來越好，喬邑也跟着來了……”說着說着，生出一絲落寞來。但那落寞一閃而過，她笑了笑說：“哎呀，不會是年紀大了吧？怎麽開始唠叨過去了？”

章千予不自覺瞥了一眼喬邑。他面無表情地吃飯，雙眼中全是冷漠。

章千予跟Monica碰了碰杯，說：“一路走來，最後是成功的就好呀。我真的羨慕死了，我也想開餐飲住宿一體的酒店。”

Monica眼中馬上換了一種情緒，理智又清晰，說：“上次你不是說想在崇明島開民宿嗎？”

“是啊。”章千予成功轉移話題。

“你菜種得不錯，又懂吃喝，完全可以去崇明島租塊地，搞有機美食啊。”Monica說。

“是啊。就專門做私房菜，每天就接待幾桌。不僅讓大家看到一棵菜從種子到收獲上桌的全過程，還讓大家在田園裏吃飯。午餐吹風、曬太陽，晚餐篝火、看星星……”章千予越說越開心，可說到最後，卻變成一聲嘆息，“可我現在還沒有資金。”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Monica說，“你寫份規劃給我，我覺得可以的話，可以考慮借錢給你。”

Monica的坦誠總是讓張倩玉手足無措，她看看喬邑，又想了想那一年之約，支支吾吾說：“啊？這……這不合适吧……”

“你不用看他。”Monica豁達，“這屬于我們之間的生意。你什麽時候寫好了，就什麽時候發給我，微信就行。”

“好……好。”章千予有點心虛。

“上次跟你說的，要利用喬邑的人脈，你有好好利用嗎？”Monica随口一問。

“有。”章千予回答。她明白，眼前這個女人是個經驗豐富的酒店創業人才，而且有想要帶她的意思，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非常想抓住。

她悄悄深吸一口氣，鎮定了一下情緒，說：“每次跟他參加活動，都有不同的收獲，雖然行業不同，但不論聊得來聊不來的，都會盡量留下聯系方式。”

“那倒也不必。”Monica說，“能聊得來，才是發展下去的基礎。連話都搭不上的話，沒必要，也用不上。”

章千予對Monica的第一感覺是盛氣淩人。本以為不好相處，卻慢慢發現，她只是活的随性。她有話直說，重情義，是非常适合做朋友的人。

……

假期期間酒店很忙，午餐剛結束，Monica就走了。

桌上換了茶，翠綠的茶葉在澄黃的茶湯中起起伏伏。

章千予跟喬邑面對面坐着，開始複盤今天的“工作”。

喬邑就算是在家裏，也噴了發膠，頭發三七分，梳得一絲不亂。他面無表情地盯着眼前的茶杯，若有所思。

“其實今天Monica說自己過去的時候，只是單純會議過去，并沒有怪你的意思。”

“這都不重要。”喬邑擡眸，眼底盡是冷淡，“小時候她直接對我說過。如果沒有我，她會更幸福。”

“可……”章千予想安慰兩句。

喬邑卻更冷淡，說：“不用在意這些。我們的工作重心，應該在酒店份額上。”他全然一副處理工作的冷漠态度，“你今天能把她約過來，做得不錯。接下來繼續努力。”說罷飲盡杯中茶，沿着院子的石板小路，回了屋子。

長款針織外套下擺被風吹亂，他扯了扯衣襟，加快了腳步，只留給章千予一個背影。章千予撐着腦袋回頭，在這背影裏，看出幾分落寞來。

章千予歪頭看了一會兒，感慨了一句：“童年的創傷，要用一生去治愈啊……啧啧啧……”

……

清明節放周四周五周六三天，周日還得補班。周日上班，就意味着一周要連上六天班。

打工人放假趨之若鹜，對補班叫苦不疊。

唯一能讓章千予看到一點快樂之光的，只有周二的羽毛球活動。

可這周Huter居然意外加班了。Huter作為實習生，一般是不用跟着加班的。但本來定了周一拍攝的TVC被調整到了周二，交片時間不變，相當于拍攝的時間少了一天。領導便叫大家都去幫忙，其中也有Huter。

「不是就實習幾個月，明年就去國外學酒店管理了嗎？居然還同意加班？」Aaron在群裏回複。

「我一個實習生，他們壓根就沒問我意見。」Huter發了一句附了一個哭泣表情包，馬上又發，「Cherry，快勸我逃班，你勸我，我馬上就逃。」

「既然加班，就好好工作吧。」章千予發了個加油的表情。

Huter不來，章千予就可以跟Aaron一對一。Aaron會顧及章千予感受，主動喂球給她，兩人有來有回，打得很開心。所以這周Huter沒來，章千予完全沒往心裏去。

然而第二周，章千予在羽毛球搭子群裏約他們，他們卻都要加班了。

「沒辦法，來了新項目，組長點名要我參與一下。」Aaron發來消息。

「我這邊也是，又把拍攝放在了周二。」Huter還附了一個委屈的表情。

「這也太巧了吧……」章千予回複。

章千予越想越感覺不對勁。想到上周喬邑因為她打羽毛球發了火，後面用玫瑰花來讓她出醜也沒成功……

“不會是喬邑有意安排他們加班的吧？”章千予懷疑。但廣告公司加班是常事，一個堂堂公司總裁，應該不至于為了她，專門授意手下讓兩個底層打工人加班，可能就是她多想了。

但章千予已經報了名，就邀請Sally一起去。

反常的邀約一下就點開了Sally的八卦雷達，笑眯眯地問：“不是有兩個帥哥陪你打球嗎？怎麽突然來約我了？”

“他們剛好都加班了。”章千予說，“好奇怪，Aaron就算了，Huter一個實習生，連續兩周加班了，想想就覺得奇怪。”

“我幫你調查一下。”Sally雙手握着手機，通過他的公司八卦線索尋找端倪。

Sally不愧是公司的八卦雷達，很快就有了答案，一臉激動地湊到章千予身旁，說：“他倆加班居然是Evan授意的！Evan在會上特意跟美妝部和TVC部部長說的。要知道，Evan的意思，就是喬總的意思！喬總這是婚後本性爆發，要t從公司內部的員工下手了？Huter确實不錯，好多同事都喜歡他，但他明顯就是個直男啊……”

章千予又氣又不解，只是一個羽毛球活動而已，為什麽要去為難兩個底層員工呢？晚上回家一定要去找他算賬。

Sally分析了一通，也沒猜出喬邑突然重用Aaron和Huter的真正原因。但不忍心看章千予一個人落單，還是跟她一起去打球。

Sally雖不常參加公司的羽毛球活動，但她其實很會打羽毛球，加上兩人體力差不多，會同時沒體力，然後會同時有了體力繼續。同步得就像是共用一個身體一樣。所以打打歇歇，一直到九點半，兩人才準備回去。

不跟Aaron一起打球，章千予就會回家洗澡。兩個人一起走出場館，Sally自然而然地跟章千予并排走。

章千予這才想起來，Sally因為家住在奉賢，太晚沒車回家。以前約她打球的時候，章千予會邀請她住在自己家。這已經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習慣。

可現在不一樣了啊！章千予跟喬邑住在一起的事如果被Sally知道了，第二天全公司就都知道了。

不行不行，可千萬不能讓Sally知道。可如果現在提出給她訂酒店，就太可疑了……章千予想來想去，不得已求助林可可。

林可可父母給她買了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平時只有她一個人住。偶爾章千予來玩的時候，會住在另一個房間。

林可可知道章千予的秘密，也願意幫忙。于是章千予随便扯了個“今晚我家停水，得住朋友家”的謊，帶着Sally住進了林可可家。

本以為問題已經完美解決，卻忘了家裏還有個更難纏的喬邑。

晚上十二點，喬邑打電話來，帶着質問的語氣：“你今晚去哪裏了？怎麽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