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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啊。你遲到了,還說不得?”

鄧浩眯着眼把江雨濃的視線阻擋在外。

“喂,嚴組長。江雨濃上個月就遲到過三次了吧?”

他還跟一同進會議室的組長招了招手。

江雨濃臉色沉下來。

上個月的三次遲到,兩次都是因為要送羅雲箋。一次是因為下雨天堵車。

況且,她也僅僅是遲了十多分鐘而已。處罰也給了,有必要現在提?

“你沒有遲到過嗎?”江雨濃一眼橫過去。

她捏緊衣角,指尖就快掐入掌心。

“好兇哦。我可沒有像你這麽頻繁的遲到,還得拖累我們組加班。”鄧浩一雙豆芽眼眯成兩條縫。

別說語氣陰陽怪氣的,就是這雙眼都欠打極了。

江雨濃身子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還有臉說加班的事?

項目備案是怎麽出的問題,他心裏最清楚不是嗎?

然而江雨濃剛要開口,卻被主持召開組會的嚴嘉欣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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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本來就晚了這麽久,再說下去沒完沒了,今天還幹不幹活了?”

看似是在調和,實際在拉偏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并沒有幫江雨濃說話的意思。

江雨濃額頭上青筋爆着,一雙眼都氣紅了。

可小組裏不明真相的同事都這麽看着她。

如果她還想要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飯碗,就不能在這兒發作。

原本江雨濃考慮過辭職。她有一個會定期給她打生活費的姨姨,之前攢的存款也不少。

之前想着,要是羅雲箋沒意見,她就辭了換一個工作。

可現在……別說存款了,她還多了個可憐姐姐要養。

江雨濃咬緊牙關,低頭,把眼淚忍了回去。

秋雨真的很冷。

竟然能隔着一個绮麗的夜晚,把涼從骨子裏誘出來,一瞬就足以寒遍江雨濃全身。

江雨濃打了一個哆嗦,狼狽的把外衣拉攏。

等她再擡頭,周圍注視她的視線已經消失了大半。

還有些若有若無的眼光打在她身上,就像舞臺的聚光燈,帶着灼燒的刺痛感。

江雨濃忍着身後細密的疼,努力和鄧浩隔開了一個身位。

視線原來也能如雨,紮得深入骨髓。

“散會。江雨濃,鄧浩,你們留下。”嚴嘉欣語氣嚴厲,神色冰冷。

江雨濃睫毛顫動着,毫無拒絕的可能,只能留下。

“組長。備案真的不是我弄丢的。”人還沒有走完,江雨濃便開了口,說得很大聲。

然而嚴嘉欣并沒有回她,只是冷眼看着。

仿佛還在斥責她此刻的辯解。

“我有證據。”江雨濃都快扯下衣角的假水鑽了。

然而嚴嘉欣依舊等到人都走完了,才緩緩開口。

終于允許下屬說話了一樣。

“我不關心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也沒有時間去調查究竟是誰弄壞的u盤。”

“那天就屬你們走的最晚。責任,聽得懂嗎?無論如何,這件事你們都要負責。”

她的話也好冷,打在嚴聽晚身上,比昨夜的雨還涼。

還痛。像當頭一棒。

敲在身上,震碎骨髓。

“嚴組長,我可還有企劃要跟進,你知道的,上面可重視青石港那塊地了。”

鄧浩把眉頭一挑,明擺着要把事情往江雨濃身上推。

“鄧浩,你也是當事人之一,你要逃避這份‘責任’嗎?”

江雨濃可不讓他走得這麽輕快,一句話把他拽了回來。

他聳了聳肩,看向嚴嘉欣的眼神帶了點無奈。“那我只能放緩對企劃的跟進咯。”

“畢竟是你要我彌補備案的。”

“難道上周五你沒有留下?沒有加班?你的能力要是不足以應對這個狀況的話,你可以跟領導說,企劃的事你幹不了。”江雨濃直勾勾的怼了回去。

她沒辦法指出嚴嘉欣話裏的問題,逼她聽自己辯解,難不成還不能怼鄧浩了?

她們可是同級。都是p1的小職員,誰還比誰能耐。

“哎,嚴組長,你看看她。”鄧浩說不過江雨濃,開始找外援了。

“而且,你我都是p1,能參與到那個企劃,誰知道你用了什麽手段。還不努力,還想借此推遲。你要是勝任不了,盡早放棄吧。”

江雨濃和他針鋒相對,決不讓嚴嘉欣有可以打斷的機會。

“這……”鄧浩心眼壞,嘴皮子功夫是真不行。

他只能看向嚴嘉欣,希望這位組長能站在他這邊。

就像江雨濃說的。他可是有關系的人。再怎麽也不能委屈他吧?

做完這個企劃,他就可以一口氣升p3了。

嚴嘉欣眯眼思考了一下。

“企劃是很重要。鄧浩,你協助江雨濃修複備案就是了。”嚴嘉欣還是一錘把這件事定下了。

江雨濃沒有錯過鄧浩眼中勝利後的挑釁。

協助,相當于可以不管。

相當于她要把大頭全部做完,最後拿給鄧浩查漏補缺。

相當于如果出了問題,還得是她背鍋。

江雨濃深吸一口氣t。“組長,期限呢?”

“後天下午的彙報上,我要看到完整無誤的備案還有ppt。”

嚴嘉欣收着東西,顯然準備離開會議室了。

“已經做過的東西,重新補一份而已。放心吧嚴組長,我們會好好完成的。”鄧浩還上趕着去表态。

江雨濃立在會議室裏,一雙眼紮在兩個人身上,追着她們的背影,狠戾的勁兒久久散不下去。

“你是……?”直到門口響起陌生的聲音,江雨濃這才趕緊拿着自己的電腦趕回工位。

除去突然多出來的備案,江雨濃原本也還有協商、助理的工作要做。

P1的職員在公司也就是牛馬中的牛馬而已,她一直忙到了晚上七點,中間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喝口水都要偷偷摸摸的,生怕被鄧浩這種挑事精看見。

而到了這個點,她不是幹完該走了。

她們加班還算人性,是有加班費的。

也是因此,周圍的同事還三三兩兩散在各自的工位上,絲毫沒有已經下班了的氛圍。

江雨濃只不過是擔心被她突然丢在家的白蘭。

她們甚至沒來得及加一個聯系方式。

甚至于,比起擔心養了五年的芒果,兩年的湯圓,江雨濃更擔心這個……她才養了一天的女人。

萬一白蘭是個不會做飯,沒有自理能力的人怎麽辦?

這一天豈不是得餓暈?

江雨濃只能收拾好東西,把剩的帶回家去做。

“這就走了?你寫了多少,不給我看看?”

出門的時候遇到鄧浩堵在門口,江雨濃白了他一眼。

“說好的協助你啊。你自己要的。”鄧浩笑得又醜又賤。

“本來法令紋就深,眼睛還小。這會兒更是跟個河童一樣,丢人現眼,叫人反胃。”

江雨濃擡手撞開攔在門框下的鄧浩,快步離開了公司。

“好拽啊。”鄧浩看着遠去的江雨濃,還是搖了搖頭。

沒點關系,還想和他鬥?

* * *

江雨濃把手機擺在支架上,啓動了車。

一路人依然有人找她問事情,她不得不借着紅燈的機會和對方回語音。

等她到了停車場,好不容易空閑,随手刷了下朋友圈,就看見羅雲箋的新動态。

……說來也是可笑。

她們的分手,沒有轟轟烈烈,沒有撕破臉皮。

只有她一個人的心在歇斯底裏,留給了彼此面上的體面。

她沒有質問,沒有哭號,沒有嘶吼,把這些難堪的情緒全都留給了自己。

只是在那之後,把羅雲箋的東西清理掉,再和她打電話,說了句“我們分手吧”。

而羅雲箋甚至沒有挽回,也沒有詢問原因,回給她一句淡如秋墨的“好啊”。

所以,她們竟然沒有拉黑彼此。

她還能在情緒崩潰的一周後看見羅雲箋的好友圈。

江雨濃瞧着照片裏神采飛揚的女人,她本該最熟悉也最喜歡的女人。

和她身後那個看不清臉,只能看見一只手,十分親密的陌生人。

江雨濃吸了下鼻子,心中只有說不出的滋味。

吞進體內的眼淚是鹹或淡,苦或澀。她竟然都已經嘗不出來。

就好像,不止羅雲箋不重要,她的出軌,她拿走的愛不重要了。

就連江雨濃自己,也變得不重要了。

江雨濃覺得身體輕飄飄的,頭腦也亂撞着,被一股力托舉,察覺不到自身的存在。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上的樓,又是怎麽打開的家門。

家裏靜悄悄的,連燈都沒開。江雨濃直接忘記了白蘭的存在,拖着步伐往房間走。

她看見在窗外撲騰的芒果。呆在籠子裏不時跳動的湯圓。

它們都失去了生機,每一次動彈,都顯得那麽緩慢。

慢得江雨濃心痛,又在一瞬後忘卻這種痛楚。

直到,她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

她當然沒站穩,而後摔在地上,陣痛中,對上了一雙帶着濕淚的眼。

那眼裏閃着光暈,時閃時滅的,好像雲層飄過月亮。

女人身後有着一片片厚重的灰雲,它們層層疊疊,染上深邃的藍和紫,遮住已然升空的月。

遮不住女人眼裏的亮。

“你終于回來了?”白蘭嗓子已經啞了,有氣無力的,還朝江雨濃伸手。

“你……”江雨濃頭腦發懵。

一瞬後,她被白蘭攬入懷中。

這麽一個病得軟成一灘水,坐不到床上,渾身滾燙的女人。

在擁抱的時候,竟然還有力氣掣肘懵懂的江雨濃。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白蘭說着,努力捧住江雨濃的臉,對着她微張的唇瓣吻了下去。

江雨濃随着她的靠近,不斷眨眼,最終偏頭去躲。

白蘭吻在江雨濃的嘴角上。

江雨濃嘗到了一絲詭谲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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