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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餘生之約◎

在湖藍色的光線呼嘯而來時，柏和巴巴爾星人其實都沒有動。

阿柏星向來平和，與世無争的星球所誕生的意志從來沒有太多令人忌憚的力量，在光之國恢複的那一部分也為了凝聚勇者之铠而幾乎消耗殆盡。于是少女很清楚，既然自己無法脫困，也無法保護希卡利，那麽此時此刻，她能夠依賴的最後籌碼就是藍色巨人身上由阿柏所誕生的铠甲。就像曾經阿柏的亡靈将自己的怨恨加強給對方一樣，雖然本意并非如此，她其實也能夠通過附在铠甲上的意志，強迫希卡利做出他原本不願意做的事情。

比如現在。

一個奧特戰士的力量畢竟太過單薄，而他要面對的是整個阿柏星最強硬的決絕，更何況騎士氣息中本來就留有柏的力量。看着對方在勇者之铠的支配下伸出手臂，射出灼熱的光線，她長出了口，在即将和敵人一同赴死的時刻，心底能夠感受到的竟然只有由衷的放松和慶幸。

巴巴爾星人會被消滅，地球會又一次被奧特戰士保護，希卡利也會洗清身上的污名，成為和夢比優斯一樣受人尊敬的英雄。

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

同樣看着藍色巨人痛苦卻無法控制的動作，看着能夠破壞一切的騎士光線在希卡利手腕上彙聚，巴巴爾星人沉默了下，低頭瞥了眼突如其來拔地而起、牽絆着自己腳步的透明水晶，并沒有試圖去破壞這種在自己眼中不堪一擊的禁锢。

他沒有去問柏值不值得，柏也沒有回答他什麽，他們都很清楚這是個不需要再提起的話題。如果一個人能為另一個人犧牲至此，不惜做出最殘忍的選擇也要留住他的未來，那麽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他縱然用足夠的方法讓希卡利痛不欲生，卻也永遠地輸給了對方，絕無翻身的可能。

願賭服輸，這是巴巴爾星人為數不多的良好品行。阿柏與希卡利之間的羁絆沒有誰可以斬斷，他承認他終究無法讓宇宙最璀璨的星辰屬于自己，所以也終究不再為此而憤憤不平。

明亮的騎士光線破空而來，帶着絕無可能躲避的凜冽與哀絕。看着那璀璨的光芒，巴巴爾星人突然又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阿柏的時候，在宇宙終年不變的長夜下，她站在山崖邊，漫天星光灑落在身上。遠方清脆的風鈴聲被風裹挾，揚起水晶細碎的塵埃，只要一眼，他就明白，這就是自己這一生能在宇宙中見到的最美的景色，永遠不可能再被忘懷。

只是，奪人心魄的美麗終有盡頭，而這顆最明亮的星辰也終究會被別人握入手中。

……就當我允許你贏得更徹底一些吧。

他透過光線，看着奧特戰士即便被铠甲覆蓋、也隐藏不住的撕心裂肺的絕望，這麽漫不經心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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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一秒，在騎士光線擊中巴巴爾星人的胸口前的那一瞬，已經閉上眼的柏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包裹上了困囚自己冰層，随即便是熟悉的失重感鋪天蓋地襲來。禁锢她的能量漸漸退去，在最後關頭将自己送出了對方胸前的晶石。

屬于地球的空氣撲面而來。

“我不知道你說不記得以前的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在騙我。”

在油然而生的驚訝中，她聽到巴巴爾星人似乎這麽開口道。帶着一貫的輕浮笑意，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落在少女耳中：

“但沒關系，你以後會一直記得。”

她不由自主睜大眼。

而面前，灼熱的騎士光線已至。

爆炸揚起的火光幾乎吞沒了整個天空，随之而來的轟鳴也那麽震耳欲聾。一時間，人群的歡呼聲，戰機的引擎聲，GUYS隊員們無法置信的驚呼聲都交織在一起，沒有人發現在巴巴爾星人被擊中的同時，他胸口飄出了一點白色的光，穩穩當當落在河岸邊某處低緩的斜坡上 ，露出那個被他從阿柏星上擄掠、又囚.禁至今的少女的身影。

他終究是沒有選擇讓柏與自己一同死去 。最後的一點力量，沒有試圖阻擋奧特戰士的光線，而是将她送到了遠離戰場的地方。

蔓延至今的不甘與憤怒，再加上渴望與占有，最終還是輸給了某些複雜至極的情緒。

柏對此并不理解，而巴巴爾星人自己或許也搞不懂那是什麽。它已經随着對方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如何探求，也不會再有一個答案。

少女久久不能回神。

限制行動的冰層早已化作塵埃散去，剩下的最後夕陽隐隐綽綽的影子落在身上。她仰起頭，看向之前兩人對峙的地方，耳邊盡是人類勝利的歡呼，但目之所及的一切，卻與喜悅這種情緒毫無關聯。

她看着希卡利在火光映照中彎下腰，仿佛松柏終于被風雨壓垮了脊梁。明明是天性冷靜的科學家，經歷過那麽多不堪重負也從不恐懼的人，此刻身體卻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不再受阿柏控制的勇者之铠化成光從他身上剝落，露出藍色巨人幾近崩潰的臉，連最鐵石心腸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歇斯底裏的劇痛。

失而複得的人終究再次離去，甚至是他親手将她殺死，希卡利永遠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

同樣無法看到那樣天塌地陷的絕望出現在對方臉上。柏深吸口氣，慢慢握緊雙手，最後的力量融入勇者之铠散去的光輝裏，緩緩在奧特戰士身邊流淌成一條璀璨的光河，如同安慰。

“……希卡利。”

千言萬語梗在喉間，最終，她也只是沙啞地叫了聲對方的名字。并在看着對方猛得擡起頭、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是幻覺一般轉過身時，心痛得幾乎窒息。

……或許，她真的不應該做出那麽殘忍的事，要那人将自己和巴巴爾星人一同殺死。

“我在這裏。”柏想要微笑一下，卻發現自己控制不了沉重的嘴角：“我沒事。”

“啊，是柏桑！”

第一個看到了少女的身影，沉浸在悲痛中的未來大聲在通訊裏喊到，聲嘶力竭地根本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激動。其他GUYS隊員聞聲望去，也終于松了口氣，沉寂已久的頻道裏再度活躍起來，指揮室裏的迫水俯身開始默默收拾被自己打翻在地的咖啡杯。

而希卡利已經瞬間化作光，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落在阿柏星的意志面前。

“柏……”

只說出口了這麽一個音節，便哽咽得再無言語。恢複承成人間體身姿的奧特戰士緊緊看着對方，眼底翻湧出無人能懂的激烈情緒。他急迫而用力地将人拉進自己懷中，雙臂攬過她的後背，以一個充滿占有欲的姿勢鎖得很緊。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确定懷裏的溫柔是真實的，而非自己幻想出來的幻覺，才能不再失毫無防備地去對方，又一次變作只存在于夢中的泡影。

被這人勒得窒息，甚至能聽到脊柱不堪重負的哀嚎。但柏什麽都沒有說，也不曾試圖推開對方，只是默默承受着希卡利近乎粗暴的宣洩，張開手臂回擁。

“……對不起。”

耗盡精力後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讓她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她能夠感覺到希卡利的臉頰貼在自己側頸，某種從眼角溢出的灼熱液體順着肌膚滑下，讓她忍不住顫栗了起來。少女在對方耳尖落下細細碎碎的輕吻，聲音破碎，在冰裏降至最低的體溫與眼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冷得發抖，一個燙得驚人。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滿目的疲倦像是漩渦，一點點淹沒柏僅剩的意識。她被希卡利禁锢在懷裏，終于感受到久違的安寧，一直強撐着的清醒最終滑向深淵，周圍的一切都漸漸遠去，唯有希卡利依然鮮活的體溫，才是她唯一能夠感受到真實。

“我們回家。”

少女閉上眼，帶着眼角擦不去的淚痕這麽說道，慢慢墜入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中。

她真的做了很殘忍的事，哪怕是以為了對方好的名義。

但是，那不會再有下次了，我已經永遠，永遠都不會再這樣傷你了，希卡利。

所以，別哭好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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