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5章
維特斯根決定進行一次真正的遠行。
暮色四合之際他将那條被遺忘了數十年的木船從倉庫裏拖出。船誕生于一段烈火也未能将其焚燒的老木,船存在的時間幾乎和維特斯根的壽命一樣長,他們的皮膚同樣布滿裂紋。
他拖着老船走過沙石地,在海灘上留下長長的尾痕,宛如拖行一具屍體。
在他常坐的礁石王座邊維特斯根為船系上纖繩,大海依然是如常的凄慘景色,鉛灰色的天空深墜,遠天的邊際食腐的海鳥盤旋。
他在海邊等待了一會兒,直至命運中的時間出現,憔悴的動物學家從海的另一端浮現,他比幾日前看起來更加蒼白,好似海風吹盡了他身上所有的顏色。
“嘿,聽我說。”
“我好像想起來了一些什麽…”
維特斯根沒有為他的好轉表現出太多的高興,他解開系船的纖繩,走上孤舟,并對他的陌生朋友說:
“上船吧。”
“時間到了。”
動物學家一臉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維特斯根口中的時間所指為何,他看了一眼狹小的木船,船窄的只能容一個成年男人平躺,甚至還得蜷縮起腿腳。
“這是為什麽…?”
“上來吧。”
維特斯根不想多做解釋,很多時候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在哄小孩的傻瓜家長。
動物學家還是上船了,手腳并用不甚靈活,他将自己蜷縮在船的另一端。維特斯根用木槳輕觸礁石,木船就像是識途的老馬一樣駛離了岸邊。
Advertisement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維特斯根沒有回話,木槳在水面劃開一道又一道裂縫,他并不刻意控制船的方向,讓船順着風向而行。海面上的風永遠只吹往一個方向,而船比他更清楚他們将要前往的是什麽地方。
動物學家不安地向岸的方向回望,視線裏的岸逐漸凝固成一道不深不淺的影子,被灰色的海面不斷沖刷。
動物學家停止了提問,他慢慢地安靜下來,若有所思且面帶悲哀地凝視着灰色的大海。
在有限的生命長度裏維特斯根早已熟悉了這樣的場景,無法追溯的過往,消失不見的時間,和漸漸渺茫的岸,人們總是充滿懊悔,痛楚,他們無法停止流淚和哭喊,就像最初從母親的子宮裏降生一般。可到了最後,每個人都會回歸平靜,他們終于意識到失去的東西已永遠失去,他們正坐在一艘沒有歸途的航船上,緩緩駛向生命的盡頭。
維特斯根運送過妓女、士兵、自殺者,還有瘾君子,也有無數個無法用名詞定義的人類個體。七海的盡頭滿是人們向逝去的世界告別時留下的眼淚。維特斯根告訴動物學家,在那裏有一座黑色的島嶼,所有他正等待的一切正在那裏等待着他。
和所有人一樣。
他們離開了阿波羅的光芒所眷顧的土地,世界沉入一片混沌暮色中,寂靜的航行裏,依稀可聞自遠方的海面上傳來的隐約的歌聲,維特斯根的每一次翻漿掀起了隐藏在海水之下的霧。霧升起來了,動物學家突然激動地站起來,他爬到了甲板上,朝濃霧的方向不斷呼喚,想要尋找歌聲的源頭。
綽綽虛影自濃霧深處裏現出,他的半身隐匿于水下,只露出海面上的人身。那是有着與人肖象的外型的生物,頸部卻能看見翕張的鰓裂。他用在海水中誕生的年輕眼眸凝視着行船上的乘客,他的鱗片如深海一般古老且美麗。
動物學家幾乎在一刻裏明白,那就是他日夜所尋找的海妖。同一時間,記憶像是倒流的海水一般沖進他的腦海,他失去了語言,嗚咽着在甲板上爬行,向着波浪的方向伸出手,卻只能徒勞地握住空氣。
“Aquari!難道是你…”
他的海面上升起了點點星燈,永不熄滅的燭火在無風的海面上靜靜燃燒。濃霧中塞壬的歌聲仍兀自不絕,不時有人魚躍出海面。他的塞壬一直尾随着動物學家的航船,縱使鱗片被海水中的冰刃劃傷。維特斯根沒有減慢船速,他們已經快要抵達盡頭。死神已然在召喚。
固執的海妖沒有放棄他的追逐,即便接下去他們将抵達死亡的彼岸,他像一條真正的魚一般在冰冷的海水裏穿梭,躲避開巨大的冰塊和鋒利的冰峰,他的尾鳍掀起朵朵脆弱且轉瞬即逝的浪花。浪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衰弱,動物學家仍趴在甲板上,不停呼喚着他的人魚。
海妖用盡最後的力氣騰躍起來,在海面上躍出一個狼狽又無力的弧度,他握住了動物學家的手,覆滿鱗片的濕滑肢體與屬于人類的柔軟皮膚接觸,船體似将要傾覆般斜倒,即便如此,他們無法停止在甲板上緊緊相擁,年輕的塞壬再度體會到人類軀體的溫暖,好似用胸腔納入了一團即将逝去的火。
“你必須離開這艘船。”維特斯根發出警告。
“如果載有生者,船将會傾覆。”
海妖發出陣陣嗚咽,悲哀的鳴叫,他用冰冷的額頭不停抵濃着自己失而複得的愛人,動物學家捧起他沾滿海水的面頰,留下絕望而不舍的親吻。
“你該放手了。”維特斯根說。
“你不能在死者的世界裏停留太久。”
冰冷的寒意漸漸吞沒了海妖,他的尾鳍無力地垂落在船外,因為低溫和海水已經變得僵硬,他聽見了霧氣之中屬于同伴焦急的呼喚,可他無法放手,即使觸碰過人類的皮膚正因為感染而開始潰爛,他看着那些不斷陷落的皮膚,像是愛火在他的身上灼燒出的一個又一個瘡口。
海妖知道他已經無藥可救。
“不要離開我…”
他向他的人類低聲訴說。
“我們還沒有見過所有的大海,最美的珊瑚和珍珠。在塞壬的世界裏,死亡是一只冥河水母,所有死去的海妖都沉眠于她溫柔的裙袂中,她承載着我們前往降生的新地。”
“再見了,我的愛人。”動物學家親吻着海妖逐漸冰冷的額頭。
“我們會在另一個世界裏相見。”
“我仍将繼續尋找你,直至世界的盡頭。”
死神的鈴聲在彼岸搖響,維特斯根和他的船漸漸駛向了目的地,他們終于看見了那座島的樣子。那是死神的居所,生靈的眠床,在那座島上,黃昏和秋天永久駐足。
在死神的鈴聲中,動物學家看着他的人魚從船邊滑落,遁入水中,成為了黑色的海面上最後一朵浪花。七海之上,長久回蕩着塞壬的悼歌。
動物學家回過頭,看見黑色的羽翼正向他張開懷抱。
Memento mori.
他說。
凡人無永生。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