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仙人

仙人

“孩子，孩子，快快睜開眼來。”蒼老而幽遠的聲音響起，聽起來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令人捉摸不透。

正做着美夢的靈秀，被人打攪，眉頭皺得死緊，雙手捂在耳側想要隔絕那惱人的呼喚聲。但顯然這樣做是徒勞的，絲絲縷縷的聲線打着轉兒飛進她的耳朵裏，作勢要把她叫醒。

“哎呀，誰呀，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靈秀氣極，騰地一下坐起，睜開眼睛就要罵娘。

卻被眼前的場景驚住。

只見她周身雲霧缭繞，空無一人，聲音卻在不斷響起。正疑惑間，她的面前驟然出現一面巨大的金鏡，泛着水波紋，雲霧随着金鏡的出現逐漸褪去，旋即變成朵朵七彩祥雲漂浮在四周，地面上露出剛沒過腳背的水面，放眼望去，漫漫無邊，碧波浩渺。

靈秀登時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夢到仙境了？”

可這感覺也太真實了。

“孩子，不必訝異。”那聲音又響起。

面前的金鏡浮現出畫面——他發絲散亂飛舞，看不清面容，只隐隐觀出五官輪廓，雙目微阖，身穿白青色華服，不染一絲塵埃。神聖的光芒從他周身擴散，星星點點，蔓延至邊際。

這是神仙嗎？靈秀想着，擡眼悄悄打量着。

“不知神仙駕到，多有叨擾，我這就叫醒自己。”她畢恭畢敬說着，手還裝模作樣作揖。話落，伸手就要狠掐自己一把，想醒過來，不料，被神仙打斷。

“且慢，你只是進入深度睡夢，這樣是叫不醒自己的。”

“啊，那怎麽辦，我才剛滿十八歲，還有很多苦沒吃，啊呸，很多工作還沒做完呢。”靈秀對對手指，矯揉造作道。

她剛高考完，正在做兼職賺學費，一天打三份工，累得起飛，要是這神仙是真的，那豈不是動動手指頭就能幫她完成工作了。

“無礙，等吾把話說完，你自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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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秀盤腿坐下，說來也奇，地面雖有水，但她的衣物和鞋子并沒有被打濕。她伸手好奇地抓了一把，竟然真的可以抓住，但觸感和水确實一樣。離得越近，靈秀便覺身體越輕快，舒暢輕盈的感覺從脈絡延至全身。

靈秀又從地上抱了一大團在懷裏，享受地半眯着眼，“嗯，你說。”

“吾乃混沌之神——怨蒼。”

混沌？那不神話故事裏的人物嗎？還真有。

靈秀眼睛睜開，似是不解。

又聽怨蒼繼續道：“不久之後，四海将會面臨一場浩劫，如果不能及時施救，四海會開啓自毀模式，屆時無一人生還。”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拿着苦逼的工資，做着要命的工作。自己都顧不上了，哪還有時間顧得上四海存不存亡的。

“時機成熟，你自會知道。”

“何況，你也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救衆生，亦是救自己。”

“集齊七顆自然之珠，再将它們放置天神柱上，便可消滅禍患。”

聽起來還挺簡單的，靈秀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着。

等等，有什麽不對。

“我又沒答應你！”她靈秀的終極目标就是賺夠錢，當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米蟲，蓋世英雄神馬的，不适合她。

金鏡上的水波紋浮動突地變大，使怨蒼的身影看起來十分扭曲，過了好一會兒，鏡面才恢複平靜，蒼勁的聲色傳出：“你沒得選。”

“到時會有人找到你，他會協助你找到自然之珠。”

“一定是我？”靈秀不甘地問。

“一定是你。”飄忽不定的聲音變得如磐石堅硬。

“那事成之後，有什麽好處？”她搓手，臉上帶着奸笑。

“吾可許你三個心願。”

這麽看來，還挺讓人心動的。

“成交。”雙手一拍就是幹。

靈秀明白，這個世界肯定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在人類看來是傳說的妖、魔、神，或許不止這些，一定存在于這世間。

至于她為什麽那麽篤定，要是有一天你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你也會這麽想。

“可我手無縛雞之力，怎麽集齊？”除了能看見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自己也沒什麽特殊的。

別到時候，珠子沒找到，人先嗝屁了。

怨蒼沒有說話，原本待在金鏡裏的人，突然伸出一只手。那手緩緩變大，手臂逐漸加長，直至靈秀額前才停下。

靈秀條件反射地緊閉上眼，驚恐地叫喊：“你要幹什麽，啊，別過來。”

怨蒼的手在她額間輕點，金光乍現，火紅的卷草紋溢于額上，閃了幾下，他又用手指一點，聽不懂的吟聲自他口中吐落，梵文般的文字圍成一個大圈，将靈秀和怨蒼包裹住，一圈一圈轉着，接着，文字慢慢變淺，最後消失。怨蒼伸出的手才終于收回，結束了看似獻祭一般的儀式。

靈秀不适的睜眼，額間有些發燙，擡起左手覆在其上，沒有什麽凸起。

“喂，你對我做了什麽？”她一手撫額，一手指着怨蒼。

“沒什麽，幫你解了封印而已。”

“封印，什麽封印？”她追問。

怨蒼不再回她，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你該醒了。”

說罷，周遭一切瞬間消失殆盡，靈秀躺在床上猛地睜開眼，重重吐了一口氣，才定下心神來。

“呼，呼，這，這到底是不是夢啊？”靈秀拍着胸脯，喃喃着。

外面的天剛朦朦亮，一向貪睡的靈秀再也沒了睡意，踢踏着拖鞋去廁所洗漱。

低着頭，把牙膏擠在牙刷上，開始擡頭刷牙。惺忪的雙眼在擡頭看到鏡子的一瞬間放大，刷牙的動作停滞，“我去，來真的啊！”

鏡子裏的她額前長着綠色的藤草紋路，中間點綴着粉白的心形花。看起來生命力氣息蓬勃，如同春天萬物複蘇。

靈秀趕緊用水使勁揉搓額頭，呵呵，一點兒沒掉。

眼看是洗不掉了，靈秀拿起手機，咔咔就是一頓拍。

這樣還挺好看的嘛，把我九分的容貌，發揮了十成十。她一邊拍，一邊喜滋滋的自戀。

上位面，上神殿。

四位主神喚來朝寒，莊嚴冷峻的殿堂上回響着幾人的談話：“朝寒，你父神昏迷已有五百年之久，混沌元力也正在消散，四海唯恐撐不了太久。”說話之人正是生死之神——梵息。

朝寒站在殿下，迷蒙的霧氣見着他趕忙撲到他身上，将他籠罩住，只隐隐看清驚為天人的身形輪廓。

他沒有将調皮的霧氣趕走，伸手溫柔撫了撫，那霧氣撒嬌似的朝他手心頂頂，惹得朝寒輕笑出聲。

“哎呀，你到底有沒有聽你叔伯講話？快別玩那福澤了，這福澤到處都是，平常也沒見你稀罕。”

朝寒停住手中動作，衣袖輕輕一揮，霧氣頓時散開，面容顯現出來。

他俊美如神祗的五官如刀刻般，渾然天成。眉眼如畫，一雙淺茶色的眸子更是燦如繁星。如同染了胭脂的薄唇襯得本就白皙的膚色更加透亮，沒有一絲瑕疵，高挺的鼻子使眼眶看起來更加深邃。銀白的發絲披散在身後，稍短一些的發絲撥到兩側，撩人心弦，額前用銀鏈挂着月牙似的白玉，白玉中鑲嵌湖藍的寶石，遠遠看着，熠熠生輝。耳垂上挂着長長的耳珰，上部由銀質金屬組成，下部挂着好幾條細長的珠串流蘇。外罩一件銀白的外袍，兩側肩膀處綴着同樣用銀質金屬打造的祥紋圖案，內裏着黑色交領襯衣，暗紋浮光。

當真是此間妙人，不可多得。

“梵息叔伯，不必如此憂心。”朝寒上前一步，清澈醇厚的嗓音流出。

“身為自然神之子，可以感知七顆自然之珠的具體方位。你即刻前往下位面尋找體內擁有混沌血脈的混沌之子，并協助她收齊七顆自然之珠。”

“是。”

待朝寒走遠，剩下的三人湊在梵息身旁，“他們兩個小娃娃真能擔當如此重任嗎？”

“是啊。”

“誰知道呢？”

“但願一切順遂。”

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要不是額頭上的花紋，靈秀幾乎都要以為那天的事真的是自己夢游。

騎着小電驢的靈秀下班到家，洗了個熱氣騰騰的澡，從衣櫃裏拿出一條亞麻長裙，黑亮的長發側編成麻花辮，左手挎着一個竹編籃子，興沖沖地出門。

剛要出門口，想了想，又返回去，挑了頂花邊帽戴上，遮擋住額前花紋。

繞過一段路，映入眼簾的是兩簇粉中帶紫的粉熏亂子草，高度差不多齊腰，嚴實的擋住通往山上的洞口。

“小家夥們，快打開門。”靈秀環顧一下四周，見沒人，輕聲對那兩坨草說着。

“姐姐，你來啦！”稚嫩的童音從粉黛亂子草中發出，還激動地抖抖頂端的粉色花絮。

“對呀，等下給你們澆水。”

“嗯嗯。”

只見那兩簇粉黛亂子草向兩邊傾倒，露出一個半人高的石洞。

靈秀彎腰走了進去。

那兩簇亂子草又自動合上，窺不見裏面的一點兒光景。

靈秀進去之後，看着滿園的花朵、植物、各樣的蔬果，忍不住發出贊嘆：“小可愛們，姐姐來啦。”

安靜的後花園突然躁動起來，發出簌簌的聲響。

“哈哈，姐姐來了。”紫得發黑的葡萄笑着

蘋果樹是個還沒長大的弟弟，聽到靈秀的聲音眼淚汪汪的，“姐姐，你都好久沒來看我們了。”

靈秀一個個安慰過去。

紫藤纏纏繞繞成一個秋千，含羞帶怯的邀請靈秀休息。

靈秀心都要化了，獎勵她一個香吻，開開心心地坐上去。

沒一會兒，周圍堆滿了瓜果蔬菜還有鮮花，“姐姐，姐姐，我今年結得果實可甜了，你嘗嘗。”

“我的也很甜，吃我的。”

“吃我的。”

“我的。”

一群小屁孩争論不休，靈秀無奈将它們打斷，“好啦，姐姐都吃。”

每次來，都看它們争得臉紅脖子粗。

多年前，靈秀意外發現自己可以和自然之物對話，可把她吓得不輕，後來發現它們都很善良。因為自己從小是孤兒，所以常常來找它們聊天，沒事給它們澆澆水、施施肥。

靈秀想起什麽，摘下帽子，指着額頭問旁邊擁有百年歷史的香樟樹爺爺：“爺爺，您知道我頭上的這個花紋是什麽嗎？”

香樟樹費力張開滿是褶皺的樹皮，露出渾濁的眼珠，仔細看了看，“我也不識得此為何物，但當我望着時，總有種讓我想要匍匐敬拜的感覺。”

靈秀只好作罷，從紫藤秋千起身，剛想告別，就聽一道清透有力的男音在耳邊響起：

“此為卷草紋，乃混沌标識。”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靈秀左右觀看，心中警鈴大作，強裝鎮定：“你是誰？出來。”

話音剛落，一缥缈仙人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