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湖面

湖面

雨滴連續不斷地打濕青石板磚,空氣裏散發着雨水經年不散的潮濕味和悶重感,街道兩邊賣雨具的店鋪林立,各式各樣的雨具琳琅滿目。

朝寒眉頭微蹙,伸出淨白寬厚的手掌,手心朝上,雨水砸進他手心,濺起細碎的水花。

“這雨不對。”

靈秀興致沖沖朝下觀摩着,古代哎,一眨眼自己就從現代來到古代,這個世界真是玄幻。

“怎麽了?我瞧着和我們那兒的雨沒什麽不同的。”

靈秀學他,也接了雨水細細察看。

“障眼法,有人對這雨施了術法。”

“雨水下落時,在不受到外力的情況下,一般都會保持原來的形态,通常為球狀。在受到外力時,雨滴會呈現上圓下扁的形态。”

“而這裏,是有風的。”

“但雨滴卻是下圓上扁。”

朝寒凝視着眼下的雨澤,“這雨,是倒着下的。”他轉頭,望向靈秀。

“倒着下?你是說這雨是從地面往天上下?”

靈秀杏眼圓睜,驚訝張開嘴。

“嗯。”

“應當和雨之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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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秀随聲附和:“我們快下去看看吧。”

朝寒扯住她的胳膊,用手指了指她的衣服和自己的頭發,靈秀一臉問號,手在頭上抓了幾下:“不懂。”

朝寒長嘆一口氣:“入鄉随俗。”真是笨死了。

“噢。”原來是這個意思。

朝寒心念微動,一陣銀光從銀絲尾部逐漸向上纏繞,頃刻間,綢緞似的銀絲幻化成如瀑黑發,青絲半绾,用額前所挂的白玉藍銀鏈系上。長長的耳珰消失,淺茶色的眼眸變成黑色,銀白華服被青紗白衣替代。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不得不說,這人雖然傲嬌,但這皮囊委實不錯。

注意到靈秀的視線若有若無的瞟着自己,朝寒得意的理着衣袖。

哼,被本神子絕世容顏傾倒了吧。

“到我了,到我了,你教我怎麽變。”

靈秀眼裏雀躍,迫不及待要嘗試。

“你現在還不行,這是術法,需得成仙才可習得。”

靈秀頓時萎了,頭低垂着,那要到什麽時候啊!

“你給我變。”她快速擡頭,語氣婉轉。

朝寒上下打量着,繞着靈秀走來走去,時不時搖搖頭,又時不時發出嘆氣聲,好像為靈秀換裝是件萬分困難的事。

“有這麽難嗎?”靈秀翻了個白眼,一手叉腰,沒好氣地說。

雖然她不是身材火辣的性感女郎,好歹也是要啥有啥的好不啦,狗男人,沒眼光,不懂欣賞姐的美。

靈秀腹诽,臉側到一邊不去看他,嘴巴無意識撅起一點。

生氣了,朝寒看到她嘴微微撅起,臉頰氣鼓鼓的,透着粉嫩,逆着光線,甚至可以看見纖細的絨毛。

生氣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朝寒覺得自己手癢想戳戳靈秀的臉頰肉,手指相互摩擦,按捺住了指尖的癢意。

他低眸輕笑,睫翼在眼睑投射一片陰影,微點了點頭。

大手一揮,靈秀被光芒籠罩。

等到光芒散去,靈秀赫然着一身嫩黃色的常服,內裏是白色的圓領衫,外面是窄臂大袖襦盈盈一握的纖腰用束帶縛住,鴉青的發絲一半梳成簡潔大方的發髻,一半披散在身後,尾端三分之一處用嫩黃色的發帶束起,簡單的頭飾裝飾其上。

打扮打扮,也還能看。

朝寒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

靈秀新奇地擡起自己兩條胳膊,雙手小心在頭上摸索。

晶亮的眼睛彎成月牙,溢着細細碎碎的光。

朝寒不自在把臉移開,“走吧。”

二人飛身落地。

靈秀随便跑進一家店挑了兩把傘,遞給朝寒一把。

朝寒是神,雨自是不會落到他的身上。但這裏畢竟是人界,不好太過引人注目,破壞原有的秩序。

朝寒用術法變出些銀錢付給店家,又給了靈秀裝得滿滿的錢袋。

“這怎麽好意思呢。”靈秀臉都笑成花了,嘴上說着,手可慢不了一點,一把拿過。

沉甸甸的,金錢的味道。

靈秀将錢袋別在腰間,擡頭看他:“謝了啊。”沒想到臭屁大少爺出手還挺闊綽。

朝寒撐開淡黃的油紙傘,靈秀見狀,也撐開自己的那把,小碎步跟上,并排走在一起。

“接下來我們先去哪兒?”

“我感應到雨之珠就在這附近,再走走看。”朝寒道。

前面有幾節石梯,朝寒一手提着衣擺,一步一階梯,步态優雅。

靈秀也不管,大步跨着,任由雨水浸濕裙擺,走路也不專心,腦袋四處晃着。

“朝寒,你有沒有發現這裏有好多荷花塘,大大小小的,我們一路走來都是。”她回頭,問他。

朝寒駐足,黑色的眸子變成淺茶色,掃視着周圍的荷花塘。

這些荷花塘看似各自一處,實則彼此相連,流水隐隐彙聚流向一處。

靈秀見他停下腳步,自己也不走了,看着朝寒的眸子由黑便為淺茶色再變成黑色。

“看出什麽來了嗎?”

“你去找個人問問,這裏最大的荷花塘在哪?”

朝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讓她去問路。靈秀雖不解,但也照做。

碰巧有位用扁擔挑着貨物的老伯披着雨蓑正在下臺階,靈秀忙上前,喊住人:

“老伯,我想問下這裏最大的荷花塘在哪?”

那老伯聽到有人喊他,停下趕路的腳步:“最大的,我們這兒最大的荷花塘在沈園外的府內。”

“敢問府邸名為甚?”朝寒突然開口。

“蓬萊閣。”

“哎呦,小娃娃們,那裏可不興去啊,早都荒廢好幾百年了。”

“荒廢?”靈秀接話。

“是呀,傳說我們這兒之所以一直下雨,就是因為何大人的女兒。”

“都說他女兒命裏帶災,出生時天降異象,狂風驟雨,電閃雷鳴,直直劈進何大人家。”

“當時還有人看見這雨一開始只在蓬萊閣下,後來不知怎麽的,漫延至四方。”

“這傳聞世世代代口口相傳,假不了。聽我一句勸,別去,指不定裏面還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老伯說完,挑起扁擔往下走,嘴裏還喃喃着:“造孽呀,造孽呀。”

靈秀和朝寒面面相觑,沒有說話。

兩人加快步伐,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了蓬萊閣。

“蓬——萊——閣。不是,聽着是個大戶的名字啊,怎麽這牌匾上的字都快認不出了?”

“荒廢百年,也不能破成這樣吧。”乞丐都不住。靈秀望着眼前四處漏風的斷壁殘垣為難地皺皺好看的眉頭。

牌匾只有一角倔強的挂在牆上,上面的字跡只能依稀辨認出輪廓,大門破損嚴重,幾乎一半的門壞掉,看不出它本來的樣貌。從圍牆可以看出,蓬萊閣之前繁盛時,規模一定十分宏偉。可惜現在雜草叢生,牆面布滿大大小小的洞口,似乎再來一陣風就可以吹倒。

“這裏終年下雨,致使房屋損壞的比較嚴重。”

日日夜夜遭受雨水沖刷,毀壞的确實比較慘烈。

“走吧,進去看看。”

“嗯。”

靈秀先朝寒一步,輕輕推開門,“啪嗒”一聲,整個門全部報廢。

靈秀尴尬地朝身後人聳聳肩,“我發誓,我真沒用力。”

朝寒沒理她,從她身邊大步走過,走了幾步,注意到身後沒有腳步聲,側眸,發現靈秀傻愣愣的盯着那堆殘骸發呆,沉聲道:“還不跟過來。”

靈秀回過神,忙跑到朝寒身邊。

走過前院,他們沒看到荷花塘,又來到後院。

果真如那老伯所說,最大的荷花塘在蓬萊閣。

整個後院寬敞無比,四周坐落幾間房屋,中間整片的荷花塘,石板路被修成十字路,窄小狹長,最大面積的露出荷花塘。

“原主人很喜歡荷花嗎?”靈秀和朝寒站在十字路上,四處打量荷花塘。

“不知。”

“不過這房子都破成這樣了,荷花倒是開得好。”

靈秀忍不住贊嘆。

油綠的荷葉一片擠着一片,朵朵素白帶粉的荷花深陷其中,雨水滴答滴答打在其上,又融進水裏,不見一絲波瀾。

好一幅荷塘盛景。

要是湖面不那麽平靜就好了。

雨水落在湖面,卻無一絲波瀾,整個湖面如同一面光滑平整的鏡子,平靜的詭異。

兩人都注意到這一點,朝寒朝荷花塘施了個法,一縷霧氣狀的氣體從湖面冒出,徑直飛到他身邊。

“這裏有福澤,別處卻沒感受到絲毫福澤,看樣子,雨之珠就在此處。”

“嗯?這就找到啦。”靈秀眼裏透着不可思議。

既如此,幹嘛還要帶上她,朝寒一個人就可以集齊了。

仿佛看出靈秀所想,朝寒淡漠啓唇:“我只能感應自然之珠的位置,并不能收回它們。”

“神祖曾在七顆自然之珠上注入自己的混沌靈脈,能壓制混沌靈脈且能讓它心甘情願回來的只有身懷混沌血脈的你。”

靈秀點頭示意自己明白,接着說:“我們現在是要收回雨之珠嗎?”

“不急,天色已晚,先找個地方休息。”

“啊?”這有點兒出乎靈秀的意料,他之前不挺急的嘛。

“不然你留在這裏,剛好這荷花塘裏福澤不少,你可以在這裏修煉,一定對你大有裨益。”朝寒調笑道。

天已經暗了下來,周遭一片破敗,大風刮着,發出奇怪的號叫,雨還在下,還有這個充滿古怪的荷花塘。

靈秀越想越害怕,緊挨着朝寒,讨好地笑着說:“不了不了,我還是比較喜歡跟在您身邊。”

朝寒扭頭,勾着一抹得逞的笑。

雨亭客棧。

看得出來,他們真的十分想讓雨停下來。

靈秀看到客棧名字,嘴角抽搐。

“老板,兩間上等客房。”靈秀将錢袋解開,掏出些碎銀子遞給老板。

“好勒。”

“二位客官這邊請。”小二引二人上樓。

等到兩人都走在前面,店小二與老板相對視,老板朝小二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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