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生氣

生氣

故事講了許久才到終點，荷雨的情緒一直平平淡淡，可能直到此刻她終于有機會訴說心中掩埋多年的秘密，好似就是故事中的過客，不痛不癢的将自己看到的一切敘述出來。又或者說直到今天，她才終于放下。

靈秀和朝寒聽完整個故事，沉默良久。

靈秀能體會荷雨骨子裏散發的孤獨，那種由內而外渴望溫暖的心情也是她一直追尋的。

從小被欺負，沒有完整的家。

好在她的爹娘都是真心愛護她的。靈秀不由慶幸。

朝寒心裏沒有大的波動，他的生命圓滿幸福，父神母神對他寵愛有加，身份無比尊貴，他想要什麽有什麽。

朝寒雖心有觸動，也僅此而已。

回過神，他側臉去看，靈秀已經哀嚎的抱着荷雨安慰：“可憐的孩子，沒事，姐姐知道你沒有壞心的。”

靈秀素手輕拍荷雨單薄的背脊，清甜的香氣，熟悉的力度都讓荷雨想起自己的娘親。大眼睛無措地眨了眨，癟癟嘴，哭了出來。

兩人一起抱頭痛哭，一個比一個哭得大聲，吵得朝寒臉色黑了好幾個度。

他掏掏耳朵，看她們還要哭上好一會兒的架勢，忍不住開口：“喂，都別哭了。”

沒人鳥他。

朝寒見他們無視他，覺得自己神子的神威被藐視，湊到兩人跟前，一把拆散緊抱一起的兩個人。一手抓着靈秀的手臂的往後退，跟荷雨拉開了點力氣。

靈秀急了，她還沒安慰好荷雨，氣得就要甩開朝寒的大手：“你幹嘛？快把我的小可愛還給我，沒人性的家夥。”

朝寒頓時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後槽牙緊咬，臭女人，竟然說他沒人性。

Advertisement

他大手攥得更緊，不讓靈秀離開，惡狠狠地看了就要湊上來的荷雨一眼，荷雨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剛邁出去的腿瞬間收回。

他又轉頭似笑似不笑地盯着靈秀，“哦？那你可要好好說說，我到底是怎麽沒人性的？”

聽出他話語的威脅和不快，靈秀這才反應過來，這尊大神生氣了。

剛剛一時情急，說話沒過腦子，靈秀緊急找補。

大腦飛速運轉，終于在靈秀感覺自己的手要斷掉的時候，一道靈光一閃而過：

“哈哈哈，跟你開個玩笑嘛，不要當真啦。”

“你怎麽會沒人性呢？你看你給了我這麽多銀兩，多通情達理啊！而且你剛剛多威風啊，随便比劃兩下，品階為神的荷雨都不是你對手。”

“你簡直太厲害了！”

誇人的話倒豆子一般倒出來，靈秀故作星星眼，說到最後還豎起一根大拇指。雖然是事實，但說出來還是有點小羞澀。靈秀覺得自己之後回到原來的世界可以嘗試當演員。

朝寒面色終于不那麽陰沉，一瞬間又如沐春風。唇角揚起一個傲嬌的弧度，似是注意到自己嘴角不自然的上揚，朝寒努力往下壓，狀作高冷。

若是朝寒身後有尾巴，怕是要搖成螺旋槳。

“可以松開我了嗎？”靈秀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抓着自己的手背。她觀察朝寒的神色，見他臉色好轉，放下心來。果然，她就知道傲嬌怪喜歡別人誇他。

一千歲白活了吧，跟個小孩似的，還要人哄，哼，幼稚。

手背上傳來一陣癢意，朝寒這才發覺自己抓了她許久，立馬松開。

放手後，刻意不去看她，眼睛上瞟下瞟，不自然地打量周圍。

他握拳輕咳，生硬的轉移話題：“荷雨，現在你可願意将雨之珠交給我們？”臉上因為剛才的插曲還有點未褪去的紅暈染在眼周，他本就生得好看，這般看來，更是讓他增添幾分人間煙火氣，顯得平易近人一些。

荷雨點頭，“我願意的。這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

靈秀摸摸她的頭。

朝寒瞥了她一眼，沉聲道：“靈秀，現在我教你怎麽取出雨之珠。”

“啊，這麽快！”靈秀手還停在荷雨頭上，沒反應過來。

“難道你不想？”朝寒微眯了眯眼，眼神停留在荷雨頭頂那只手上。

“怎麽會，來來來，我現在就學。”不知道為什麽靈秀總覺得有種危險的氣息在朝自己逼近。

她順勢拉過荷雨的手，又拉着朝寒的手，找了個寬敞的位置坐下。

朝寒看見靈秀拉自己的手，雖然隔着衣袖，沒談過戀愛的一千歲老處男還是止不住羞澀，耳朵尖紅得不行。

又看見她牽着小不點的手，還是手對手，他瞬間沒好氣的從鼻尖溢出一聲輕哼。

花心的女人。

三人圍坐着，朝寒：“靈秀五指張開，把手伸直，一直到荷雨面前。”

靈秀照做。

“然後，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攏觸碰眉心的卷草紋。運用靈氣讓它在你全身通走一遍。”

“跟我念——心息俱住，神氣融暢，杳不可說。”

“細細體會其中語境。”

靈秀順着他的話走，只覺自己的精神和氣息相互融為一體，身體裏好像有什麽要沖破脈絡而出。

眉心間的卷草紋閃着金光。

“不要抗衡，跟着那股力量走。”朝寒看到靈秀額上花紋發光，明白混沌血脈察覺混沌靈脈的氣息，引起共鳴。

頃刻間，靈秀只覺伸出的整條手臂溫溫熱熱，一股難以言說的古怪感游走在手臂，又到手心，彙聚成團，脫離靈秀的手，直接鑽入荷雨的眉心。

很快，混沌血脈便從荷雨眉心中出來，回到靈秀身體裏。

一抹白光緊跟它其後，也從荷雨眉心中飛出。飛出體內的雨之珠漸漸轉化為實體，一顆類似玻璃珠模樣的珠子，拳頭般大小，珠子是透明的，內裏略微渾濁。

朝寒擡手接住雨之珠，收進自己的戒子空間。

剛收回雨之珠，雨沼驟然間便不再下雨，成天烏壓壓的雲朵也散開，一片晴朗。

這邊的靈秀因為取珠消耗靈力過大，都有些虛弱，癱坐在地上。荷雨倒還好，畢竟是神。

朝寒扶住靈秀搖搖欲晃的身子，一手放到她背上，給她輸送靈力。

不知過了多久，靈秀面色好轉，人也有力氣了。

取完珠子，兩人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靈秀覺得這個難度還是可以接受的，比她想象中倒是簡單多了。

朝寒朝她招手，示意要走。

靈秀看了眼荷雨，依依不舍朝她作別，又抱抱她：“荷雨，要好好的，姐姐走了。”

說完，跟在朝寒身後小步走着，時不時回頭看看荷雨。

荷雨小小一個身影呆立在原地不動，一雙大眼睛緊盯她離開的步伐。

靈秀心裏惋惜，她很喜歡荷雨，人小小的，雖然五百歲了，但人家是神啊，五百歲還是個小神仙吧。可惜此行路途遙遠又艱辛，還不知道後面有什麽危險等着她，不然，她真想帶荷雨一起走。

靈秀狠狠心，一咬牙，不肯回頭再看她。

他們剛出蓬萊閣的大門，聽到荷雨稚嫩響亮的聲音：“姐姐，我能和你們一起走嗎？”

“我保證自己乖乖的，絕不給你們惹麻煩。”她無措地咬咬手指頭，“而且我超級厲害，可以幫你們忙。”荷雨拍拍小胸脯保證。

靈秀當然心動了，想想也是，荷雨反正是神，一般人傷不了她，帶上她應該問題不大。

她愉悅地笑，重重點頭：“好啊！”走上前，一把牽着荷雨肉乎乎的小手。

“不行。”朝寒被無視了個徹底，沒有一個人問過他的意願，不爽的感覺又浮上心頭，最近這是怎麽了？老感覺心裏煩躁。

“為什麽不行？”靈秀臉上挂着的笑容瞬間消失。

“你以為我們是去游山玩水嗎？還帶個小不點，麻煩。”朝寒憤恨地看了小不點一眼，煩人，黏人精。

靈秀一聽，急了。要是朝寒不同意的話，那荷雨肯定不能和他們一起走，她打不過朝寒，只能聽他的。

“朝寒，求求你了，拜托拜托。”靈秀拽住他的衣袖，左右搖晃，嫩生生的臉蛋揚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眼裏滿是央求，紅唇不自覺嘟起一點，更加飽滿。

嗓音嬌軟的撒着嬌。

朝寒面不改色，實則半邊身子酥麻，耳朵都在發癢。

一大一小仰着臉，雙目祈求地望着他，小的還好說，這個大的，朝寒手指用力摩擦兩下，還是沒能狠下心，只得點頭應下。

朝寒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對靈秀，他總是心軟。

“噢耶，荷雨，從今天起，你就跟着姐姐我了。”靈秀開心死了，兩人手拉手走在朝寒前邊。

朝寒還能聽到她們在說：“荷雨，以後有姐姐吃的，就有你吃的，肯對不會虧待你。”

“好耶！”荷雨也興奮回她，蹦蹦跳跳的。

朝寒默默跟在她們身後，笑看她們跳脫的身影。

雨停了有一會兒了，正值傍晚，天邊出現火燒雲。紅橙色的雲朵渲染整片天際，遠處的水面映着夕陽的光影，遮蓋住半個落日。偶有幾只孤雁飛過，更為此情此景添上真實的一筆。

回去的路上，許多人發覺雨沼的雨停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紛紛跑出家門，站到街道，久久不願離去。

“真好啊，終于停了。”

“是啊，下了好幾百年。”

“這雨怎麽突然停了？”

“誰知道呢？可能是哪位神仙發善心，救了我們。”

“改日一定得去廟裏拜拜，給他們送些香火。”

“沒錯。”

“......”

靈秀一路聽着百姓們說着感謝的話，心裏暖暖的，突然就覺得生活有了盼頭。

雨亭客棧。

本來以為馬上要走，朝寒卻說先休整一晚，第二天再走，讓她趁今晚抓緊修煉。

她們一行人剛一到客棧，店小二和老板笑臉相迎，“客官，多謝你們昨日施舍之恩，只是今日我們這兒突然不下雨了，這十兩銀還給你們。”

“萬分感謝。”

“我們真是迫不得已才偷的，還是要感謝二位客官不與我們計較。”

“現如今，不下雨了，想必我們這兒的生意也不會難做，也可以種糧食，斷沒有再收客官銀子的道理。”老板不好意思地搓手。

靈秀心裏複雜，說不出什麽滋味，有種自己的真心得到回報的感覺填滿心中。

靈秀最後還是沒有收下，只說讓他們留着做生意用，便帶荷雨上樓。

朝寒看她一眼，又掃了那兩人一眼，還行，還算沒辜負她的滿腔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