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蒼生

蒼生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驚世不敢對上她的眼神，視線慌亂撇開。外人面前一向威猛高大、不茍言笑的怪界之主此時卻像個不知所措的毛頭小子。

泊光冷眼看他，雙手抱胸，聲音不自覺擡高了些，“看我？你有什麽資格來看我？憑什麽你在對我做出那些事後還能在這心平氣和的跟我說來看我？”

她紅豔豔的長甲狠戳他心窩：“驚世大人，你不會忘了當年是怎麽對我，怎麽對我們妖界的？”

“放心，這事我泊光記一輩子。”

“只要我活一天，咱們，不死不休。”她走過他身側，面上的冷意在月光和電光的反射透着陰寒森冷。血紅的唇，蒼白的皮膚分明，猶如冤死的人死後化成鬼魂前來索命。

“還不走？等着和我敘舊？”泊光回過身，見他還一動不動耷拉着腦袋立于桌前，氣不打一處來。

“泊光，我......”驚世剛想和她說些什麽，被泊光開口打斷：“你在這裏打擾我和我的美妾休息了。”

驚世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裏站着一個赤裸上半身胸膛的美男子，男子長得一副好模樣，眼尾微微上挑，眼角半眯，勾人得緊。

“百青，過來。”泊光挑挑眉，慵懶倚躺在貴妃椅，上面鋪了毛茸茸的皮毛，躺上去柔軟舒适。

從前她就喜歡這般沒骨頭似的躺在他身上。

百青見妖主喚他，忙不疊地小跑過去，半跪在泊光面前。

驚世看到百青眼裏情緒翻湧，胸膛劇烈起伏，下颌線繃緊。他抿抿唇，長而卷的眼睫微微下垂，遮住眼底的異樣，被袖口束縛的手腕由于雙手過于用力，青筋暴起，勒出深深的紅痕。

“百青，給我斟酒。”

叫百青的狐妖美男羞紅着臉，動作輕柔地給泊光到了杯酒，喂到泊光面前。

泊光也沒拒絕他的投喂，就着他的手喝起來，喝到最後，伸出舌頭舔了舔百青放在杯口邊緣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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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青嗚嘤一聲，美麗的臉上滿是春色。

“妖主......”百青喚她，嗓音裏帶着絲絲顫抖和喑啞，眼波流轉，誘惑的意味不言而喻。

這一幕深深擊痛了驚世的心，他眼底泛紅，垂在兩側的捏得嘎吱作響，牙關死死咬緊，臉頰兩側的肌肉凸出，堅硬無比。

有什麽從他的指尖溜走，他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看着泊光比從前更加美豔動人的面容，她的一颦一笑都是那麽的奪人心魄，而現在她再不會對自己笑了。

泊光餘光輕掃驚世，見他通紅的眼睛盯着自己，她不以為意，反而一把撈過百青的脖頸，香豔紅潤的唇瓣貼在他的。

四唇相貼，泊光霸道的将舌伸進百青的嘴裏，吻得啧啧有聲，聲音聽起來纏綿悱恻。

驚世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健碩挺拔的身形搖晃一下，又被他穩住。

喉間有腥甜的味道溢出，他吞咽下去，面上已是慘白一片。他眼神兇狠，恨不能把泊光懷裏這個狗雜碎大卸八塊丢出去，然後抓住泊光，把她按在身下，讓她的眼裏、心裏只有自己一個。

可他不能，他現在沒有任何立場去做這樣的事，即使他醋得要死，嫉妒得要命。

是他辜負了泊光，難道還要阻止她尋找幸福嗎？

他已然是個爛人，何苦拖着她？

驚世在心裏一遍遍告誡自己，勸導自己。

眼神未從他們的身上離開，越看越痛，可他偏要看，偏要讓自己記住這痛的感覺，這絕望無助的滋味。

泊光和百青吻了好一段時間才分開，泊光氣喘籲籲，胸前美好光景起起伏伏，惹人遐想。

剛被津液潤澤過的小嘴紅得透亮，口脂被暈在唇周，更顯旖旎。

驚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一步，卻被泊光接下來的話驚住：“怎麽，還不走？是準備看活春宮嗎？”

“倒是沒想到，驚世大人有這個癖好。”泊光一側手臂撐起，雪白的玉臂露出，她唇角帶笑，眼裏是藏不住的揶揄。

“大人若是想看我自是沒問題，只是我家百青容易害羞，不知道肯不肯？”她嬌笑着挑起百青的下巴，百青看到妖主笑得這般好看，有些呆愣，随後羞澀低下頭。

喉間被驚世死命壓下去的腥甜再次翻湧上來，蒼白的唇被染紅，索性他在燭火較暗處，輕易察覺不到。

他輕咳一聲，不再去看他們交纏在一起的身影。

高大的背影在月色明亮的夜晚顯得格外孤傲，他一步步走出宮門，白色的發絲在月光的渲染下，幾近透明。

待徹底走出，驚世背後的宮門“嘭”地關上，裏面隐隐約約傳來泊光嬌俏的笑聲和暧昧的聲響。

這聲響他再熟悉不過，曾經他們是那麽的親密無間。

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血吐出，他用手背使勁在唇上一抹，血跡不規則的擦在臉上。他踉踉跄跄走出妖界，眼尾處有些濕潤，眼淚化作珍珠一顆一顆掉落在路上，照亮他前進的方向。

泊光感知到驚世離開，妖媚的笑容瞬間消失，她推開正忙着脫她衣服的百青，聲音清冷，“百青，你先下去。”

百青見泊光突然沒了興致，有些惶恐，彎着腰退下。

泊光手撐着頭，望着宮門的方向，眉眼處染上淡淡哀愁，眼底的情緒讓人讀不懂。

次日一早，太陽剛剛升起，給整個妖界披上一層淡黃的外衣，看起來十分祥和、寧靜。

聞祈經過一整晚的修整，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

他睜開眼，看到陌生的床頂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妖界，又放下心。

放在外側的手有點麻了，他剛想活動一下，感覺到手上有抹溫熱。

聞祈側頭去看，荷雨抱着他的手睡着了。

他慢慢起身，沒有動那只手，湊到荷雨面前仔細看她睡覺的樣子。別說，小不點平時不老實，跟有多動症似的，睡着的樣子倒還蠻乖巧的。

荷雨臉壓在床邊，臉頰肉被擠出一條線，眼睛都快看不到。長長的濃黑睫毛灑下一片陰影，毛茸茸不修邊幅的額發睡得亂糟糟。

聞祈起了壞心思，他輕輕拿起一撮毛發，撓荷雨小鼻子的癢癢。

荷雨正在睡夢中，感覺到鼻子發癢，她皺縮幾下鼻頭，躲了幾下，沒能躲開。

迷糊中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輕笑，她猛地睜開眼，打了聞祈一個措手不及。

四目相對。

荷雨率先反應過來，她把頭擡起，關切問聞祈：“叔叔，你感覺好點了嗎？”

她小臉一片關心，聞祈拍拍她的頭：“沒事，昨天那傷都不叫事，小不點，我跟你講哥哥可是超級兇猛的。”

“一點事兒沒有放心吧。”他用力拍拍胸脯，力度大了點，他沒忍住輕咳幾聲。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滞。

“叔叔，謝謝你救我。”荷雨裝作沒看到聞祈虛弱的樣子，男人嘛都要面子，看在他救她一命的份上，荷雨這次沒損他。

習慣和荷雨鬥嘴，突然這麽莊重和自己道謝，聞祈有點不适應。

他撓撓頭：“嗐，多大點事。應該的，應該的。”

兩人說着話，靈秀和朝寒敲門然後進來。

“恢複得不錯嘛。”靈秀一大早去街上買了些補品給聞祈。

聞祈跟她待在一起時間久了，時不時嘴裏就要吃點東西打打牙祭，不然不得勁。

下了床，拆開靈秀買的食物，聞祈吃了起來。靈秀給荷雨也買了些，給她打開，讓她和聞祈坐下吃。

聞祈和荷雨在飯桌上簡單交代了他們倆在怪界知道的一切。

“阿寒，這個驚世不好對付，他和雷之珠的力量融合得爐火純青。”聞祈神色凝重，仔細分析着。

“而且，他是水君一族的嫡次子，按理說不能繼承王位。”

朝寒神色一動，修長的手指彎曲輕敲桌面。

嫡次子，泊光，靈秀腦子裏不斷閃過這兩個名詞，仿佛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

半晌，她出聲：“你們說會不會是驚世假意靠近泊光，騙取妖界機密，從而達成他的狼子野心。”

“也不是沒有可能。”朝寒聽到靈秀說的這番話，思緒一下子打通。

“我覺得就是這樣。”聞祈附和。

“不然說不通一向以嫡長子繼承的王位突然由嫡次子繼位。”荷雨托着小臉振振有詞。

靈秀蹙眉，冷靜地說：“這也只是猜測，至于到底發生什麽還得再仔細看看。”

“嗯。”

朝寒和靈秀決定再去泊光哪裏碰碰運氣。

去的路上，靈秀想起昨天晚上的夢境，想了想，還是決定問朝寒：“朝寒，如果，我是說如果，取珠不用征得宿主的意願，要是他們不願意交出自然之珠，你會殺了他們嗎？”

靈秀好看的眸子注視他，有些期待他會怎樣回答，因為就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做出抉擇。

天下蒼生和幾個無足輕重的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朝寒想了良久，說：“靈秀，我不知道。”

“其實一路走來我也很迷茫，我總感覺我們像是被安排了一樣。”

“我是自然神之子，肩負拯救蒼生的使命，可被自然之珠附身的人們難道不是蒼生中的一員嗎？”

“他們也是我們要拯救的對象。”

“至于結果，走一步看一步吧。”

“無愧于心就好。”

靈秀聽他說完，有種心靈被沖擊的感覺，整個人仿佛都被升華。

她突然明白自己該如何做。

拯救蒼生，不遺一人，盡自己最大的可能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