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第 24 章

對于沈錦年。

沈時青是生理加上心理的雙重恐懼。

所以, 即使現在他不是在沈家,即使現在的沈錦年左手纏着一圈圈的繃帶,他也還是害怕。

“我在這等你好久了, 哥。”沈錦年的年紀比沈時青還要小上一點, 那張挂着淤痕臉卻滿是陰森與戾氣。

沈時青緊緊攥住手中的購物袋, 不自覺往後退:“等我幹什麽。”

他在強裝鎮定, 努力控制着自己抖顫的聲線。

“等你, 然後帶你走啊, 哥。”男孩說着,嘴角歪起,“你拆了我的跟蹤器, 我也能找到你, 哥。”

“我不會和你走的。”沈時青已然退無可退,身後是被栅欄圍住的綠化帶。

沈錦年故作不解,并沒有停下腳步:“為什麽?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應該在一起的。”

“我有錢, 我們一起去國外,不好嗎?”男孩伸出右手, 就要牽上青年的手腕。

沈時青的身體處于應激狀态,止不住的顫抖, 将雙手掩在身後:“不要碰我。”

“不許我碰, 秦柏言碰過你麽?”沈錦年幾乎是咬着牙說出的這句話, 撲空的右手最終選擇落在青年瘦弱的肩膀上,掌心用力, 似乎要将青年的肩膀捏碎, “他能碰,我憑什麽不能碰。”

沈時青吃痛, 五官因此而皺在一起:“放開我。”

“他碰你了,對吧,肯定是的。”男孩那雙眼瞳開始充血,額前的青筋驟然爆起,“哥,是不是他逼你留在他身邊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他把我們家害慘了。”

“沈錦年,逼我的人是你。”沈時青用盡全力的掙紮,終于掙脫開沈錦年的那只手,聲音已然變得顫抖,“沈家現在這樣,都是咎由自取。”

眼前的男孩忽然笑了,笑的詭谲:“是噢,那我就逼得更徹底一點。”

說完的同時,他再度伸手,拽着青年往路邊的一輛銀灰的面包車去。

沈時青掙紮的同時,舉起書袋往沈錦年身上砸:“放開我!”

沈錦年拽着他,一股勁的往前走,後背被厚重的書本一下又一下的重擊也全然不察的樣子:“我們先去夏威夷怎麽樣,北海道也好......”

“沈錦年!”

沈時青拼了命的掙紮,結果依舊被塞進了後座裏。

後座雖然并不窄小,可是窗戶被簾子遮住,光線昏暗,連帶着整個空間都變得逼仄。

沈時青想起自己從前在沈家被關禁閉的那個小屋,想起讀書時候,被反鎖的廁所隔間。

眼前一陣眩暈。

不要,他不要在過那樣的生活。

車子在此時啓動,沈錦年在開車,油門踩得很緊。

沈時青回頭去看,是因為京叔在後頭追。

京叔追的很緊,沈錦年幾乎要将油門踩盡。

沈時青抓着頂上的把手,身體跟着車子的急轉彎摔向車門:“沈錦年,你停車!”

“哥,誰也別想阻止我們走。”

沈錦年原本就不是什麽有理智的人,現在更是什麽也聽不進去了。

這輛面包車很老,看內飾也已經有些年紀。

沈時青回眸望向身後漸漸快被甩出距離的京叔。

他想賭一把。

賭這個車沒有自動門鎖。

他顫抖着手,撥動車門把手。

“啪嗒”一聲,車門開了。

主駕上的沈錦年驚慌出聲:“你要幹什麽沈時青?你跳下去會摔死的。”

車速很快很快,沈時青低頭看着門縫外的地面,地面和路邊的花草都變成了一條條直線,看不出形狀,只有模糊的殘影。

沈時青的手心冒出很多很多的汗,視線也變得模糊。

會摔死嗎?

那就摔死吧。

總比被折磨死好。

就是......還沒吃到秦先生說的特産奶糕。

也還沒給秦先生嘗嘗他做的開心果樹莓蛋糕。

青年猶豫了大概三秒,随即轉眸望向仍然在狂踩油門的沈錦年。

他閉上眼,縱身一躍。

“沈時青!”

沈錦年看着他跳下車去,卻并沒有停下,面包車很快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好疼,疼的他很快就什麽也看不清了

他聽到京叔在叫他,聽到風聲在耳邊呼呼的吹。

然後,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沒有沈錦年,也沒有沈家。

只有他,他在烘焙屋裏烤面包,做蛋糕,他的裱花技術變得很強,可以裱出一朵朵生機勃勃的小花,烤的可露麗統統一次成功,沒有一個需要回爐重造。

還夢到自己在吃奶糕,還挺有嚼勁,很好吃。

也是在那一刻,大腦重新和外界産生了連接。

青年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一個輸液袋和連接在下的密閉式輸液器。

他将視線下移,驚天的一幕讓他半游移的靈魂“咻”的一下回歸本體了。

只見自己唇邊抵着秦先生的手指。

準确的來說,是自己那只沒有在輸液的手抓着秦柏言的手指,喂進了自己嘴裏......

為什麽他能篤定是喂進了嘴裏呢。

因為...秦先生濕潤的食指上還有自己淺淺的牙印......

沈時青忽然不想醒了,現在重新裝睡還來得及麽?

“你醒了。”坐在床沿椅子上的男人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看來是來不及裝睡了。

沈時青硬着頭皮挪下眸光,望向床邊的秦柏言。

男人的臉色看着很不好,眼下冒出一圈烏青,即使有鏡框遮擋也不難看出眼底的憔悴。

“秦先生,你的臉色看着很不好。”沈時青也不知道自己這是躺了多久,就是說話的時候,喉間的幹澀感很重,有種自己都快不會說話的錯覺,“您...快去休息吧。”

然後......他才後知後覺的松開男人的手指。

是不是因為自己一直抓着秦先生,所以人家才不能去休息啊。

好尴尬。

“抱...抱歉。”

“該道歉的人是我。”秦柏言将手掌覆上青年的臉頰,拇指輕輕摩挲着青年柔軟的皮膚,“是我顧慮不全,應該派人在你身邊的。”

沈時青搖搖頭,抿了抿幹燥的唇瓣:“這怎麽能怪您。”

“沈錦年,我已經派人在追了。”男人的手掌溫暖,動作輕柔的仿佛是在撫摸易碎品,眼神裏卻是蓋不住的寒氣與鋒芒,“這次,不止是一個左手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沈時青消化着秦柏言的話語。

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原來沈錦年身上的傷,是秦先生......

秦柏言的眼神裏不知名的情緒在湧動:“很疼吧,從車上跳下來。”

青年勾起那張蒼白的唇,搖着頭:“還好。”

疼!當然疼!

尤其是墜地的那一秒,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要死了。

現在,身上也覺得疼,但是沒當時那麽疼了。

是可以忍受的疼。

“秦先生。”他現在能忍受這種疼,但他有點抵擋不住快要餓到咆哮的胃了,“我有點餓......我現在能吃東西嗎?”

“可以吃軟食,你想吃什麽?馄饨,粥還是......”

“馄饨吧。”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住下唇,“那個...奶糕,帶回來了嗎?”

吃奶糕可算得上是他的“臨終遺願”了。

大難不死活下來了,他當然要吃上!

“帶回來了,那你在這休息一會,我去拿。”秦柏言收回那只貼在青年臉頰上的手,匆匆起身。

“麻煩......麻煩了。”

站立着的秦柏言在他此刻的視角裏,顯得更加高大,頭頂似乎都快和天花板貼齊。

好高啊,沈時青不由想,要是他有這麽大的個頭,沈錦年絕對打不過他,也絕對拽不動。

下一秒,高大的身軀驀地俯下,為青年折下腰身,在他光潔的額前落下清淺一吻。

“等我。”男人輕言,聲線壓低。

沈時青的耳根驀地發紅,下意識揪緊白色的床單。

很快,男人便離開了。

但沈時青還是好久沒緩過勁來。

這個吻,吻得很輕,就像秦柏言說的“等我”一樣輕。

卻又好像充滿了重量。

窗外的陽光正好,伴着微風。

忽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好像沈錦年的出現和自己跳車都是夢裏出現的事情。

缺失的安全感在這一刻回攏。

他傷的不算重,皮外傷居多,但因為他原本身體就弱,所以昏迷的時間比較久,之後只需要靜養慢慢恢複就好。

隔天下午,孟域便匆匆趕過來看他。

“吓死我了,小時青。”孟域削着一顆大蘋果,“還好你沒事。”

沈時青現在還不能下床,但已經能在床上坐着了。

孟欲将削好的蘋果捏在指尖,然後自己咬了一大口。

“.......”沈時青撇嘴,“我以為你是削給我吃的。”

“削,我先幫你嘗嘗甜不甜。”孟域說着,又咬了一大口脆蘋果,“等我把這個吃完,就給你削啊。”

“你想吃蘋果呢,還是這個雪梨。”孟域盯着果籃,開始可汗大點兵,“這個葡萄看着也不錯,小時青。”

話音未落,病房門被緩緩推開。

一身西裝的秦柏言從門外走進。

男人的氣場有點強悍,搞得擁有絕佳松弛感的孟域一下就緊繃了,站直身體,捏着大蘋果的手有些無所适從。

西裝革履的男人手裏提着一塊小蛋糕,朝着孟域微微點頭示意後,徑直走向床邊:“抹茶千層,你喜歡吃嗎?”

孟域覺得自己應該有點眼力見,于是幹咳兩聲:“時候也不早了,我明天再來,拜拜喽。”

然後,男孩就抓着一顆大蘋果跑了。

沈時青甚至都來不及反應。

在拆蛋糕包裝的秦柏言漫不經心的開口:“他剛剛叫你什麽?小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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