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三日後戌時的更鼓剛響過,接宮中妃嫔侍寝的銮轎便停在了楊安殿東偏殿的宮門外。
這銮轎是用上好的紅檀木所制,四四方方的轎杆和轎門上都是用金子镌刻出的鳳閣龍樓,玉階彤庭,轎頂上則是立着鎏金麒麟像守住了每一個角,最上頭懸着宮鈴挂着點翠串珠流蘇,垂落下來随着夜裏的寒風輕晃。
宮中女子一旦被這頂轎子擡去了九華殿,那永生永世便都只是皇帝的人了。
生前要侍奉皇帝誕育子嗣,死後那皇陵便是歸宿。
周幼檀差使着玥瑤篦了頭發,又上了新妝,她此刻坐在銅鏡前一抿胭脂,唇便染上了些許嫣紅,襯得她妍姿俏麗。
內府負責擡着侍寝妃嫔去九華殿的掌事太監在東偏殿外笑盈盈的哈着腰。
“恭喜周答應,今兒皇上點了您侍寝,答應可是這新晉妃嫔裏第一個侍寝的,這可是上上榮寵啊。”
“紙鳶,賞。”
話音剛落這掌事太監便瞧着有個天仙般的人物從殿內走了出來。
一水兒煙青色雙蝶雲形千水裙系在身上,外依舊披着那珍珠白的錦袍,脖領處豐出來的絨毛映襯着那張膚若凝脂般的小臉兒下,雲頂髻上僅簪着一支碧玉玲珑釵。
清麗婉約,溫婉動人。
掌事太監被晃了心神,可嘆他在宮中當差數十年,自認為見過美女如雲,卻都也不及眼前人的風華。
他想着周答應此等容貌來日必得聖寵,态度都比剛剛恭敬地多。
“奴才謝答應的賞,答應快上轎子吧,陛下等着呢。”
轎門被一側守着的小太監打開,周幼檀便被紙鳶扶着坐了進去,待她坐定,掌事太監問了一句後,門又合上。
Advertisement
四個擡轎子的太監便擡着周幼檀去了九華殿的側殿。
側殿裏一早便有司寝嬷嬷和宮女兒在這兒等她。
按照晉北侍寝的規矩,所有妃嫔在被送去侍寝前須得沐浴更衣,以防有不臣之人處心積慮的謀害皇帝。
周幼檀被重新梳洗了一番,這兒的司寝嬷嬷是皇後的人,許是怕她貌美勾了皇帝,特地将她臉上的新妝洗了個幹淨,就連羅裙釵環都換了身兒樸素不紮眼的。
那司寝嬷嬷在送她入正殿時還在外面敲打她,叫她別貪圖不該貪圖的東西。
她裝作唯有皇後可依附的模樣讓那嬷嬷可以滿意的跟皇後交了差,然後才被放入了殿。
九華殿內寂靜并沒有太多服侍的人,周幼檀走至書案前朝着眼前穿着明黃龍袍的少年天子聞祈盈盈一拜,少女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輕柔婉轉。
“嫔妾恭請陛下聖安。”
“過來磨墨。”
聞祈并未瞧這周答應,只是叫人過來。
這位晉北的少年天子自登基來便夙夜匪解,宵旰憂勤,一月有二十五六日都在九華殿和勤政殿處理國事,有時就算是叫了妃嫔侍駕,都要等着他批完折子才能侍寝。
就連素有盛寵的貞妃娘娘也不例外。
周幼檀走上前拿起墨塊在硯臺上細細的磨着,她透過燭光第一次看清了當朝天子的容貌。
她小時候曾遠遠的瞧過聞祈一面,那時聞祈還是不得寵的十二皇子,被還是靜嫔的太後帶了來,說是想讓鎮國公府的蘇扶楹嫁給十二皇子,兩個孩子早早地定下娃娃親,待到了年齡便成婚。
可蘇扶楹自小便被當做未來的皇後培養,她父親母親又怎肯将她嫁給一個沒什麽出息的皇子,再加上這靜嫔姓上官,這樁婚事壓根便是無稽之談。
但陰差陽錯之下,她如今還是嫁給了聞祈。
這聞祈自小便生的眉目俊朗,面若冠玉,當年更憑着這極好的容貌叫無數京州姑娘一見傾心,如今數年未見,他一身兒龍袍穿的威嚴莊重,臉上些許的稚嫩也跟着褪了下去,瞧着俊朗依舊卻格外冷冽,帶着帝王家獨有的威儀,讓人望而生怯。
周幼檀看了兩眼便收回了目光,只是垂眸磨墨。
聞祈又批了半個時辰的折子,待到宮內亥時的更鼓響起才合上折子瞧向了今日被點來侍寝的周答應。
周答應在他身側倒是乖,磨了半個時辰的墨,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如此十數次也沒喊累。
“今日辛苦愛妃了。”
周幼檀微愣像是吓着了一般睜着一雙盈盈秋水般的眸子眨了眨,随後才覺失禮的跪了下來。
“嫔妾...嫔妾不辛苦。”
嫔妃第一次侍寝都是這幅怯生生的模樣,聞祈扶住了她,将她牽了起來,繞過書案後的金絲楠木山水屏風走到了龍塌前坐了下來。
“嬷嬷可曾教過你侍寝的規矩。”
他話落,周答應卻掙脫了他的手,驀地跪拜在他眼前。
“陛下,嫔妾死罪。”
這還是頭一次有妃嫔在侍寝當日向聞祈請罪,他難得被勾起了些許興趣,他倒是想知道這周答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何罪之有?”
“嫔妾...嫔妾”
周幼檀像是說的為難,又像是有些害怕的不敢擡頭。
光是看,聞祈便能瞧出這周答應有些害怕,他耐心地等着她将話說全。
“嫔妾是太後娘娘派到陛下身邊的眼線。”
她說完便擡起早已蒼白的小臉擡眸瞅着聞祈,眼角的紅痣上挂着淚瞧着格外可憐。
聞祈又何嘗不知道這周答應是太後的細作。
早在選秀當天太後同皇後這姑侄二人,左一句規矩好,右一句相貌好要将這一個民女留下來時,他便知曉了。
更何況今日他之所以點了周答應侍寝也是顧着上官家的臉面。
可他卻沒想到這周答應是個膽大又膽小的,一邊說着自己是細作,一邊又吓得落了淚。
他饒有興致的對上了她看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之下,前者帶着審視探究,後者卻漸漸紅了耳廓俨然一副小女兒的姿态。
“你就不怕朕真的殺了你?”
周幼檀點了頭又搖了頭,她鼻尖眼眶都哭紅了,此刻瞧着格外可憐,可她接下來說的話卻又無比篤定。
“怕,但陛下不會殺了嫔妾的。”
“哦?”
聞祈問着,她卻像是下定了什麽天大的決心般朝着他深深的拜了下去。
“嫔妾願意成為陛下抗衡太後的棋子。”
太後皇帝不和是滿宮裏人盡皆知的秘密。
太後依仗着上官家如今的功勳想要獨攬後宮大權,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皇帝怎肯,所以便扶了明妃與之抗衡,可如此也才能勉強得到一個平和的表象。
此時若是有周幼檀願意冒着危險兩頭當細作,成為可以控制在聞祈手中的利刃,那聞祈或許便有機會削了太後的權,甚至還能趁機削了上官家在朝中的權勢。
聞祈倒是沒想到一介草民之女有如此膽量,還能短短幾日就将宮中形勢看的如此透徹,他知曉眼前這周答應也不是個簡單的,這人聰慧果敢也沒瞧起來這麽的柔弱可欺。
“口說無憑,愛妃總要給朕個信愛妃的理由吧。”
但他更知曉如此聰慧的人是一把雙面刃,用好了便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利刃,用不好便會被反噬。
“嫔妾本想依附太後娘娘,可嫔妾也知道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除了讓嫔妾當細作外,便只想借嫔妾的肚子生個孩子,到時候或許便會去母留子....嫔妾貪生怕死,況且嫔妾對陛下一見傾心,願為陛下驅使。”
周幼檀這話,聞祈對後面那些所謂的一見傾心是半個字兒都不信,他只信這周答應或許是想保命。
不過在這深宮中,想要保命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他也好奇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愛妃得讓朕看看愛妃的誠意了。”
聞祈微俯下身子朝着周幼檀伸出了手。
周幼檀再一次擡眸看向了他,她臉上的淚痕不知何時被拭去,此刻一張小臉不施粉黛在燭光下看着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清麗動人,她将自己的手搭到了聞祈的手心,下一瞬便被穩穩的攥緊。
聞祈的吻與他這人不同,他看着冷冽,可唇落下來卻是滾燙的,熾熱的鼻息打在了周幼檀的脖頸上。
她不通人事,有些生澀的往後躲在了幔帳裏卻又被聞祈攬了回來。
下一瞬明黃色的幔帳盡數落了下來,将床榻裏的二人遮了個嚴實,惟有帳外的珠簾偶有搖晃,帶着些許喘息聲。
……
周幼檀再醒來時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像是要散架了般,她在辛者庫時曾聽過一傳言。
說當今陛下聞祈不近女色不是因為國事繁重,而是身患隐疾,也是因此後宮妃嫔衆多卻子嗣稀少,生下來的子嗣也多年幼夭折。
如今便只有明妃養着一個大公主。
經昨日一事,她深谙傳言不可信之理。
外頭天光已亮,聞祈每日寅時七刻便穿戴好去上早朝,現在已是辰時二刻自是不會在她身側睡着。
周幼檀撐着自己坐起了身,撩開了幔帳。
幔帳外早已站着要伺候侍寝妃嫔梳妝的宮女嬷嬷。
為首的司寝嬷嬷不是昨日在側殿伺候她沐浴更衣的那位,她瞧着裏面的周答應起了身後便領着身後的一衆宮女給她請安。
能在禦前伺候的哪個不是人精,她們依着今早陛下喚她們來的吩咐便知曉陛下還算是喜歡這位周答應。
“周答應安。”
周幼檀想開口說些什麽,卻發現嗓子啞了,便只能忍着疼點了頭,然後任着這些宮女給自己梳妝更衣。
“陛下走前留了話,若是答應今兒起不來便免了今早給皇後娘娘的請安。”
新晉妃嫔侍寝第一日按照祖宗規矩便是要給皇後娘娘敬茶的,這聞祈說是今兒可以免了她的請安,這不就是明擺着給她樹敵?她若是真不去便會成為聞祈手中無用的棄子。
聞祈是在試她當不當用。
司寝嬷嬷拿着一根惹眼的紅玉攢珠金釵想簪入周幼檀的發髻上,被她攔下,她重選了根素雅的碧玉蝶花簪換了上去,然後又叫那捧着衣裳的宮女将手中緋色的羅裙換成淡色。
周幼檀今兒也只給自己描了個眉抹了胭脂,她既知這皇後娘娘心眼子小,昨兒又是幾番敲打,那她今兒是侍寝後的第一日又何必裝扮的過于惹人,平白無故的給自己找麻煩。
她收拾完,聞祈身邊的景林便走入殿內,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小太監。
一個端着一碗藥,一個捧着聖旨。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