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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淑皇貴妃話落, 周幼檀便瞧着那煙雨端上了一疊子的冊子放至康妃手冊的黑漆嵌螺钿小幾之上，她估摸着那裏頭應是此次赴宴的單子。

這事兒也算是淑皇貴妃強塞給了康妃，可這康妃卻又不能說些什麽, 她如今無權無勢無皇帝的寵愛，便只能忍氣吞聲的任人欺淩。

許是下了這康妃的臉面, 淑皇貴妃倒也沒再為難她們什麽, 只是叫明妃吩咐着宮中的舞姬樂姬好生排一些新的曲子來，便也沒再說些什麽，散了這場子。

周幼檀出了這青玄殿時，便瞧見那康妃竟是捂着心口昏了過去, 煙雨還吩咐了青玄殿的轎子好生将這位娘娘送回了臨華殿。

紙鳶虛浮着周幼檀回宮時便也小聲問道。

“這淑皇貴妃又何必如此刁難康妃, 昔日這康妃還是皇後時，我便瞧出淑皇貴妃仗着寵愛日漸跋扈, 那行頭都要越過這皇後去，可奈何陛下卻是無動于衷的縱容着...眼下這淑皇貴妃又給了康妃這般大的難堪, 又是為何？”

紙鳶不知, 周幼檀也是不知，但她卻知一個道理，那便是這世間哪有那無緣無故的怨恨為難，怕是有些她們不知曉的過節罷了。

既是不知曉，那又何必評判。

“左右與我們無關，不必上心此等小事兒。”

“好。”

……

周幼檀晌午得了這淑皇貴妃娘娘的旨意, 下午便召了這膳房的掌事嬷嬷太監，還有小廚房的廚子來這含章殿中議事。

事兒既已交到了她手中，自是要竭盡全力的辦的圓滿, 直至入了夜她也不得空休息片刻。

景林親帶着那侍寝的轎辇入殿時，便瞧着穎妃娘娘手中正捧着一本冊子吩咐着那膳房的掌事嬷嬷。

“奴才給娘娘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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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拜在了地上給穎妃行了禮。

周幼檀這才發覺景林竟來了這含章殿, 她擡眸瞧了一眼這景林身後的司寝公公，便也知曉今兒夜裏聞祈怕是傳了她入九華殿選秀。

“公公免禮吧，陛下可是傳召了本宮入九華殿侍寝？”

“是，娘娘随着奴才走罷，陛下在九華殿中等着呢。”

平日裏縱使皇帝傳召了哪個娘娘去九華殿侍寝，也定不是景林帶着轎辇來接，縱使昔日的皇後娘娘，現如今的淑皇貴妃娘娘也是沒得皇帝這般重視。

“好。”

周幼檀便也起了身不做什麽妝扮的放下了手中的冊子，便帶着紙鳶随了景林出了含章殿上了這殿外的轎辇。

這轎辇走的倒是不快，景林便也随侍在一側說道。

“陛下今兒聽了娘娘要幫着淑皇貴妃娘娘一同操持這宴席一事兒，也知娘娘一下午都顧着這膳房的膳食冊子怕若是單叫了司寝公公來接娘娘，娘娘被事兒纏着脫不開身，便叫奴才親來了。”

昔日裏，淑皇貴妃便也用過這種伎倆奪了明妃的寵，愣是叫明妃被那宮中的嬷嬷們拖得脫不開身。

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卻是親點了景林走一趟。

“陛下費心了。”

周幼檀聽着倒是無甚波瀾，只是應了一聲，她坐在這轎辇中被擡到了九華殿外，又跟着司寝嬷嬷入殿沐浴更衣。

自皇後成了康妃後，原侍奉在這九華殿的司寝嬷嬷也被換了下去，成了如今這位松紅姑姑。

松紅嬷嬷乃是陛下欽點，對何人都是一副鐵面無情的模樣，倒是未曾為難過周幼檀。

她在那撒好了玫瑰花瓣的水中沐浴一番，後而又被宮女兒們重梳了妝，更了衣後便來至九華殿。

九華殿中依舊點着不大亮堂的燭臺，唯有聞祈那書案前的燭臺才格外的亮，以便皇帝處理國事。

周幼檀入殿時便瞧着皇帝在那書案前披着折子，她走上前盈盈一禮。

“臣妾恭請陛下聖安。”

聞祈也有一段時日沒瞧見周幼檀了，之前一直耽擱着，新秀侍寝那段時日，他也僅去含章殿用過兩次午膳。

除去這些，他确有好些時日沒好好瞧過周幼檀了，他将手中的毛筆放下便繞過書案将人扶起了身。

“愛妃可曾怨朕？朕這些時日忙得很，便也顧不上多去瞧瞧愛妃。”

聞祈說着便瞧見周幼檀将手從他掌心中抽了出來說道。

“臣妾怎敢，臣妾知陛下國事繁重，又知陛下怕是顧念着新入宮的妹妹們，既如此..顧不上臣妾也是有的。”

她是實話實說，可這話落在聞祈耳中卻是酸得很。

“朕雖未日日去瞧愛妃，可也叫景林日日送去了些新鮮玩意供愛妃賞玩，如此，愛妃可還生氣？”

聞祈是叫景林日日送了些東西去含章殿，昨兒是些首飾釵環，今兒是哪兒新貢上來料子，明兒便是幾道周幼檀平日裏愛吃的菜肴...不過這皇帝向來一碗水端平。

周幼檀既有，淑皇貴妃娘娘那兒自也是有的，甚至必含章殿的更好一些。

“臣妾不生氣。”

“好，那愛妃替朕磨墨如何？”

聞祈牽過了周幼檀的手，便帶着這人來到那書案前，親手拿着墨塊放至人手中，後而又笑着說道。

“如此，便要辛苦愛妃了。”

周幼檀自是推脫不得，便也拿着墨塊細細的給人磨着墨，她平日裏定是不會越了規矩去瞧皇帝的折子，只是她今日右手酸得很，本想換一只手給皇帝磨墨，可這一低頭卻是瞧見了那折子。

那折子上赫然寫着“鎮國公餘孽”這幾個字，她一時失神手中的墨塊便也沒有拿住倒了下去，手上還不慎沾染了些許墨漬。

聞祈瞧見了便拿起一旁的帕子替人細細擦着手上的墨漬，只是這動作間竟是不慎将蓋在那折子上的另一封折子扯到了旁側，叫周幼檀仔細看了個清楚。

【微臣在江南城，湘楚....均發現鎮國公府餘孽，懇請陛下點兵叫微臣除了那鎮國公府餘孽，除此之外微臣按插在教坊司的眼線彙報，那鎮國公昔日姨娘趙氏近日不大安分，還望陛下斬首示衆，以絕後患。】

上這封折子的便是康妃的父親，太後的哥哥，如今的上官将軍。

如今的鎮國公府已落魄至此，可這上官将軍卻還是要趕盡殺絕。

周幼檀合上眸斂去了眼底的波瀾，後而便對上了皇帝瞧來的目光。

“愛妃今日可是身子不适？若是如此那朕便叫景林傳太醫來。”

“許是今日太過勞累，明兒臣妾好生休養休養便好了，不必勞煩太醫來這九華殿。”

“也好。”

聞祈倒是沒再強求，只是他将帕子丢擲一側剛要拿着毛筆批折子時，便瞧見了那要對鎮國公府趕盡殺絕的折子，他瞧見了便似無心般問道。

“愛妃遠在奉天，可知這鎮國公府一事？”

周幼檀攥緊了那墨塊，不知用了多大氣力，險些将手中墨塊硬生生的折斷了，她垂下眸回道。

“臣妾不知。”

聞祈卻是來了興致，将那折子拿到了眼前說道。

“朕登基之時，這鎮國公心懷不軌，欲圖謀反，朕自是将其趕盡殺絕，只是...今兒朕得了上官将軍上的這封折子，說是發現鎮國公府餘孽，更是發現那趙氏姨娘不大安分，愛妃覺着...朕該如何是好呢？”

他這話落，周幼檀便将手中墨塊放下，走至那書案前跪拜了下來說道。

“臣妾惶恐，不敢置喙前朝之事。”

上官将軍本就同父親不對付，周幼檀倒是料到了他會追查鎮國公府餘孽，欲圖斬草除根。

可他竟這般對趙姨娘，要取了姨娘性命...她卻未曾料到。

這趙姨娘同上官将軍也算是青梅竹馬，那時上官氏還是寒門，在這京州舉步維艱，而趙氏則是前朝正二品的大官，姨娘更是嫡女出身。

二人青梅竹馬...只是後而趙氏獲了罪，姨娘便也成了罪臣之女，原說着要娶姨娘過門的上官将軍也逃之夭夭，轉頭娶了現如今的李夫人。

那趙氏被趕盡殺絕，母親同趙氏有些交情，為了保下她，才叫父親迎了她入府做姨娘。

鎮國公府獲罪後，姨娘本是随着蘇扶楹蘇扶光一同進了辛者庫，可還是那上官氏的人以她們二人性命為挾，逼得姨娘為了保下她們自願入了教坊司。

此後...周幼檀在辛者庫也從那起子想要折辱她們的宮人嘴中得了些信兒，說是姨娘被上官将軍一擲千金包了下來....日夜侍奉在側，花樣百出的就是為了折辱她。

為此那李夫人甚至打上了教坊司，硬是給姨娘難堪。

可現如今...這上官将軍竟是想要了姨娘的性命。

聞祈瞧着便叫人免了禮，後而又說道。

“有何惶恐？朕不過是想聽聽愛妃有何見解罷了...不過是愛妃同朕間的戲言罷了，愛妃但說無妨。”

鎮國公府被抄家乃是皇帝登基以來所作的第一件大事兒，又怎能戲言？

可事關趙姨娘及父親昔日部下，周幼檀卻又不得不言，她未起身只是跪拜在那兒說道。

“鎮國公府已被抄家，陛下又怎會被那不成氣候的餘孽所挾，不若赦了他們，叫世人皆知陛下英明神武。”

“那若按愛妃之意，朕若是不赦，便是那昏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