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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這道題全班只有兩個人做對了，一個是藤本同學，另外一個就是小林同學。不過也不怪你們做不對，這道題有些超綱，今天這節課我們就着重來講解這道題。”講臺上，數學老師唾沫星子亂飛，講得情緒激昂。

凜凜則坐在座位上，時不時就扭頭看教室後排。

凜凜的小動作最終讓數學老師忍無可忍，“稚名同學既然你這麽向往後排，這節課就站在教室後面聽好了。”

正合她意。

她剛還覺得扭頭脖子酸呢。

凜凜抱着數學書就蹭一下站起來，去教室後面站着聽課了。

數學老師噎住了：“……”

最後他也懶得說些什麽，沒再看凜凜一眼繼續上課。

小林和雪野關切地朝凜凜看去，但凜凜此刻完全沒心情去關注別的。她抱着課本，眼神像要殺人般投向教室角落，也就是乙骨憂太的座位。

她一直盯着他的後背，幾乎要将他的後背盯出個窟窿來。

“……”

乙骨憂太感覺到了那股視線，不由得将後背微微蜷縮起來。

【乙骨憂太好感度-1】

凜凜磨了磨後槽牙，這次沒再像之前那樣因為掉好感度就轉移視線，而是繼續盯，一直盯。

她倒要看看無敵的乙骨大人能因為別人看他，而讨厭對方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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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怕人看，怎麽不一直待家裏別出來接觸社會。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

一開始是每隔三秒，系統音就會響一次。後來是每隔五分鐘響一次，等到這節課結束，好感度掉到了-25。

“好，這節課就到這裏了，下課。”數學老師抱着課本離開了。

小林和雪野立馬圍上來，關切地問凜凜怎麽了。

“為什麽感覺國木老師總是有些針對凜凜啊，好多次都喊凜凜上課起來回答問題，這次還讓凜凜去後面罰站。我們班從入學到現在，還沒人被安排去後面罰站過呢……”雪野有些氣鼓鼓的。

“誰讓凜凜經常上課開小差。”小林毫不給面子地直白道。

“但那也不應該罰站呀，凜凜可是女孩子。需要溫柔一點對待呀，國木老師一點也不紳士。”

因為雪野和小林的緣故，凜凜不得不将視線從乙骨憂太身上轉移了。

【乙骨憂太好感度+25】

【乙骨憂太當前好感度：0】

凜凜重新将視線投過去，不想剛好與乙骨憂太悄悄偏頭，朝她偷偷看來的視線對了個正着。

他登時僵硬了下，握橡皮的那只手緊張地捏做一團。

凜凜兇巴巴：盯。

“……”他一點點低下頭。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好感度-1】

【乙骨憂太當前好感度：0】

放學後。

乙骨憂太收拾東西，離開教室。

他這次依舊沒立馬離開學校，而是先去圖書室的角落待了一會，再出來。——雖然他覺得稚名同學根本不可能會等他放學一起走。

他的視線越過幾個站在圖書室門口小聲讨論題目的學生，投向走廊窗外陰沉的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天氣還很晴朗，中午開始陽光就忽然被烏雲遮住了，卻一直沒下雨。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下。

他眼睑下垂看地面，往前走。

可沒走多久。

他就察覺到了身後有另一道腳步，在跟着他。

“……”他微微捏緊手心，沒往後看，加快速度繼續走。

身後的人也加快腳步。

他走得更快了。

身後的人也走得更快。

最後，他書包斷掉的那根背帶被抓住，被人朝後扯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拖拽進教學樓二層堆積桌椅的儲物間內。

儲物間內很狹小，灰塵味很重。沒開燈，黑暗中，他只能看清站在他對面的稚名同學那雙圓潤漂亮、閃着不愉悅情緒的紅色眼眸。

“為什麽？”儲物間外有人路過，是之前他在圖書室門口看到的那幾個讨論題目的學生，他們在說笑，走的很慢。凜凜同學眼睛緊盯着他，壓低聲音重複，“為什麽，你在生氣？為什麽，我想不明白。”

因為距離很近，她的呼吸撲灑過來，臉頰癢癢的。乙骨憂太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了下，幾乎要忍不住伸手去撓。

他感到緊張地垂下眼睛。

“最近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語音電話，你都沒回沒接。為什麽？是在生氣？生我的氣？可你那天不是說你沒有不開心嗎？”

-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語音電話。

“你明明說了沒有不開心，卻又為什麽要躲着我。我每天都在校門口等你半個多小時，結果沒有一次等到你。我還以為是我沒注意到你漏掉了，現在看來你是每天放學之後都躲在圖書室吧？是為了避免跟我碰到，怕我纏着你要跟你一起走嗎？”

-每天都在校門口等你。

“為什麽？總要有個理由吧？”她蹲下去，擡頭，不容拒絕地與他低垂下去的眼睛對視，“說呀，理由。”

他注意到她的長發垂散在她後背，耳朵上方別着一個發卡，是那個有兩排粉色愛心款式的。

“……”熱騰騰的情感從他心底湧起。乙骨憂太的眼睫顫了顫，呼吸開始變輕。

【乙骨憂太好感度+5】

【乙骨憂太好感度+5】

凜凜對好感度上升的提示音毫無波動，面無表情着依舊強硬地與他那雙下垂着、微微發顫的墨綠色眼睛緊緊對視，“我原本還買了紅豆面包的，打算送給你。但現在那塊紅豆面包已經壞掉了，都發黴了。浪費了很多錢的啊。”

-我原本還買了紅豆面包，打算送給你。

打算送給你。

送給你……

狹小的空間內，幾乎全是兩人的氣息，他甚至能聞到稚名同學身上幹淨的洗衣皂的氣味。

【乙骨憂太好感度+10】

-凜凜，你有沒有聞到過他身上的怪味啊。

-啊？有。

“……”

他猛地往後退。

然後就摔進了一堆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裏。

凜凜眼睛猛然睜大，有點手足無措，她可沒打算推他的啊，“喂…喂……你沒事吧？”

【乙骨憂太好感度-20】

她明顯注意到他的胳膊被斷裂的桌椅戳了道很長的口子，但他根本沒怎麽在意，拎起書包就逃似的埋頭離開了儲物間。

“喂…喂……！”

凜凜追出儲物間，已經在走廊看不見乙骨憂太的影子了。

她想追去地鐵口，但飽食度此刻只剩下百分之五十了，她帶的面包還在教室的書包裏。

凜凜擡腳想踹門，但一看儲物門那麽弱不禁風擔心踹壞了要賠錢，最後憋着一股氣收回腳，用力跺了跺地面。

她決定了！

卸載卸載卸載卸載卸載！！這仇她不報了！！！

*

-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語音電話。

-每天都在校門口等你半個多小時。

-我原本還買了紅豆面包，打算送給你。

-我給你發了很多消息，打了很多語音電話。

-每天都在校門口等你半個多小時。

-我原本還買了紅豆面包，打算送給你。

“……”

校門越來越近，乙骨憂太的腳步卻不受控地越來越慢。最終，他動作慢騰騰地将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把之前被他卸載的LINE下載了回來。

一打開。

就看到了99+的消息。

雨滴總算從厚厚的黑色雲層中墜落，砸在路邊人的雨傘上，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他的心砰砰跳個不停，暖烘烘的。

灰蒙蒙的天空看起來就像有人給東京蓋上了垃圾桶的蓋子，他深深吸一口氣，卻不是聞見令人作嘔的酸臭，腦內的神經緊繃成一條線也不是因為心髒快崩潰了，而是更像在垃圾桶內與鑽進來尋找食物的小貓互相對視的心情。

可一只手卻忽然從後面搭在他的肩上，然後緊緊摟住他，笑嘻嘻的熟悉聲音響起：“喲，這不是乙骨嗎？好久不見啊。”

__

“不是，他有病吧？！”

卸載游戲四個小時後的凜凜，從床上一躍而起，大罵出聲。

其後憤而将游戲重新下載回來。

【歡迎您的再次登錄。】

是是是！

【尊敬的玩家，請問确定要使用該進度繼續游戲嗎？】

确定确定！！

【Loading……Loading……】

【登錄成功，歡迎您的回來！】

她卸載游戲前，由于游戲內的身體是用的她真實數據，看着玻璃窗映着的跟她本人一模一樣的臉，她實在不忍心自己退出游戲後，這個身體被NPC們擡進醫院，所以是回到游戲內的住所再退出游戲的。

距離她卸載游戲過去了四個小時，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半了。

看着好感度面板上顯示着的【乙骨憂太當前好感度：10】，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莫名其妙又加的10好感度，總不可能是她卸載游戲的時候吧？

凜凜搖搖腦袋決定不想這些。

其後，她緊緊握着拳頭，差點将牙齒咬碎。

她別的優點沒有，學習差，不懂說讨喜的話，整天陰着張臉，獨居那麽久還除了煮泡面就不會其他料理，物品喜歡随手亂放然後就是找不到，游戲手法也說不上好全靠努力。但是！她就毅力足夠強！也足夠記仇！

之前她玩了一款游戲，本來因為不是很感興趣都要退出游戲了，結果被一個人幾個技能弄死了。

自那以後，她就死死記住了他的游戲ID，沒日沒夜苦練手法，看技能解說，到處找人切磋。

最後成功在野外蹲到那個人也殺了他一次，才心滿意足退游。

不管怎麽樣，她都一定要狠狠教訓乙骨憂太一頓，才能徹底舒坦地把這款狗屎游戲從她的游戲庫裏踢出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

距離那家面包店全部商品打五折還有半個小時，凜凜拿了雨傘就出門了。

在面包店花了五百日元，買了三塊不同口味的面包後，凜凜一邊用手機登錄IE搜索各種增加印象分的小技巧，一邊往家的方向走。

因為雨下的太大了，所以凜凜抄了近路，需要路過一片廢棄待拆的兒童公園。

據說這個兒童公園有靈異事件，沒多少人敢往這裏走。

但凜凜不怕。

因為這對她來說不過是一款游戲而已，但被游戲裏的雨淋到，倒是真的挺冷的……

所以她毅然決然選擇了走這條近路。

然後……

果真遇到了靈異事件。

凜凜看着蔓延到她腳邊的摻着鮮血的雨水：“……”

她順着血水的源頭看去，就看到了一個蓋得嚴嚴實實的垃圾桶。這個垃圾桶放置在掉漆的跷跷板旁邊，如果不是發現鮮紅的血一直從垃圾桶的縫隙往外冒，她真的會覺得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垃圾桶了。

緊接着，她留意到了滑梯下面好像有什麽，與此同時還有被暴雨沖刷得聽不太清的微弱聲音。

凜凜眨巴兩下眼睛，将雨傘打高一點，歪着頭往裏看。

還是看不見。

這一片都等着要被拆了，沒有路燈，兒童公園裏的設施也全都嚴重褪色，遍布鐵鏽與污跡，她只能略微看清蜷縮在只能塞下兩個五歲孩子的狹小滑梯洞內的，是一團黑影，其他的，單憑肉眼很難看清，因為雨太大了。

所以她幹脆走過去。

七月的傾盆大雨垂直而下，凜凜打着傘、拎着面包，跳過小水坑，靠近滑梯。她總算看清楚了，裏面是個人。

他雙手抱膝全部身體都蜷在一起，亂糟糟的黑色腦袋深深埋進膝蓋裏。

之前一直有聽到但聽不清楚的喃喃也是他發出來的，湊近了才聽清楚，他是在一直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喂。”

混合着雨聲，凜凜蹲在滑梯外喊了聲。

他身體一僵，嘴裏一直重複的話停了。片刻後，他一點一點、慢慢擡起腦袋，露出那張下颌清瘦、膚色蒼白的臉來。

被額前濕漉漉的碎發擋去一半的墨綠色眼睛，此刻通紅無比，盛滿了眼淚。他本就沒多少血色的唇，也被他咬破了皮，有血。

就像一只生了病就被遺棄進雨裏，被凍得奄奄一息的小狗。

凜凜指一指垃圾桶，肆虐的暴雨聲下，不是很能聽清她的聲音：

“我們一起把垃圾桶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