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暧昧期

暧昧期

經過上一次聯考，鄒晚天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第二學期成績上了一個臺階，大考小考都穩定保持在前五名內，老師無比欣慰。

開學典禮之後就是接連不斷的模拟考。鄒晚天和慕秋水都被學校寄予厚望，壓力不小，尤其是慕秋水，領導們不僅希望他能考全校第一，還期盼他能争取個全市第一。

以前是老師逼着學生學習，現在是學生拼命擠時間學習，明明上了十幾年的學，就為了這麽一次高考，卻還是像臨頭抱佛腳。

即便是這樣日複一日、波瀾不驚的生活裏，也會鬧出一點小插曲。

考完三模，距離高考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這天下晚自習，已經十點多了，以往都是鄒晚天先停筆，去慕秋水教室找他，今天卻是慕秋水先來。

鄒晚天看了眼時間，比平時早了十分鐘。

慕秋水開口直奔主題：“聽說你們班那個叫杜什麽的跟丁紫涵談戀愛了？”

八卦是高三生活為數不多的調味料。這事一出來，兩個班都傳瘋了，慕秋水自然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早戀是個大事，是學校明令禁止的。倘若被抓到，不僅要寫檢讨，還要被家長帶回家停學一周。

“叫杜柯成。”鄒晚天拿了兩本筆記，跟他一起往外走，“我也聽說了。”

丁紫涵跟杜柯成都是重點班的學生，成績不錯，尤其是丁紫涵，名列前十，是老師們重點培養的對象。在這麽關鍵的時候被傳出談戀愛，空穴來風，并非謠言，是因為他倆切切實實被老師抓到了。

慕秋水有點震驚：“他們幹什麽被抓了？”

在他印象裏，丁紫涵文文靜靜的，學習認真又努力，跟她當同桌的時候，慕秋水都感受到不少被卷的壓力，他想象不到她會在這個時候跟人談戀愛。

“他們下晚自習一起回去，但沒回宿舍，躲在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之間那條小巷裏，被老師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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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沉冰跟杜柯成關系不錯，這些內幕都是他偷偷在宿舍裏說的。其實沒什麽不能說，因為他們真沒在做什麽，最多就是拉拉小手。

慕秋水很意外：“不會是鐵栅欄那邊吧？他們怎麽過去的？”

鄒晚天：“我也沒嘗試過。”

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之間用鐵栅欄圍了起來，互不相通，靠近圍牆的一側有條小巷子，并排都站不下兩個人。那邊沒有燈，晚上很黑，基本上沒人會去。

高中早戀的學生并不少，為了談個戀愛，大家都絞盡腦汁，尋找隐秘的小角落，努力不被老師抓到。

慕秋水點評：“看來我們學校可開發程度還很高啊。”

他每天出入宿舍樓，壓根沒注意過那地方，潛意識裏覺得是不會有人去的，丁紫涵他們會在那兒被抓到，屬實是運氣不好了。

說着，慕秋水來了興致：“我們也過去看看吧？我在這住了三年，都沒去過那地方呢！”

反正也不遠，就順路的事情，不會浪費時間耽誤學習。

鄒晚天便陪他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慕秋水安分了許多。

以往他們走在路上，無聊的時候，你撞撞我，我拍拍你，經常搞一些幼稚的小動作。現在他們之間莫名其妙多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得出是一夥的，但沒以前那麽親密了。肩膀碰到肩膀時，慕秋水還會往旁邊閃。

“老師怎麽會發現他們？”

慕秋水的話讓他微微回過神來，鄒晚天想，應該是他多心了吧。

“有個老師去看宿舍，從男生宿舍拐角樓梯下來，在那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就把人抓了個正着。”

“我真沒想到他們會在一起，平時也沒見他們有動靜。他們怎麽認識的？”

“聽說是杜柯成經常在表白牆上跟丁紫涵表白，這次被丁紫涵看到了，她想知道是誰發的，結果查出來是杜柯成。一來二去，兩人就認識了。”

“表白牆？”

慕秋水平時顧着學習，朋友圈都不怎麽看，自然沒在意這些事。他一直把表白牆當做每個學校都有的“線上民間娛樂場所”，簡稱“樂子”，沒想到真有人在上面告白。

鄒晚天關注了表白牆公衆號，但沒看過。他之所以關注了，還是因為之前夏沉冰轉發給他，說有人在上面發了一波他們打球的靓照。

“表白牆全稱叫什麽？我也要看，我好像錯過了很多好東西啊！”

“我忘了，回去推給你。”

“你關注了？”

“嗯，但沒看過。”

“哦？”慕秋水黑眼珠轉了轉，不知道在想什麽。

鄒晚天每次看到他這樣，就想揉一把他的腦袋，但他又想起慕秋水說的“保持距離”，便克制住了，免得惹人炸毛。

兩人徑直走向那條小巷，那條路确實黑，伸手不見五指。

慕秋水摸黑走了進去，鄒晚天跟在他後面，聽見他感慨道：“談個戀愛可真辛苦。”

沒來之前覺得這裏氣氛旖旎纏綿，來了之後啥心思都沒有了。

慕秋水停下腳步，驀地回過頭，朝鄒晚天伸出了手，“這麽黑，我連你臉都看不着。”

鄒晚天的臉被他揮舞的手指碰到，感覺到慕秋水修長的手指順着自己的鼻梁一點點往上，摸到了他的眉心。

鄒晚天：“……”

慕秋水定規矩，全是定給他的，自己卻不遵守是吧？什麽嚴于待人，寬于律己？

鄒晚天扣住了他的手背。

“你手髒不髒？”

“……”

慕秋水氣得故意往他臉上抹。

“走吧。”鄒晚天推了推他的肩膀。

慕秋水擡腳要走，沒想到腳下有塊磚頭，猝不及防被絆了一下。

鄒晚天一驚，剎那間什麽條條框框規規矩矩都忘了，下意識把人往懷裏帶。

慕秋水也沒想到鄒晚天出手這麽快，他沒摔在地上，反而栽到在鄒晚天身上。

這會快到初夏，他們身上都只穿了短袖校服，校服質量很好，輕薄透氣——但慕秋水突然發現，這是個缺點。

因為他感受到了身後人的體溫，他的後背和鄒晚天的胸膛緊貼着，一股熱意将他包攏，熱得他心髒發燙。

“……”

鄒晚天一條手臂圈着慕秋水的腰，他知道慕秋水沒事……但他并不想撒手。

以前他們酷愛貼貼抱抱，特別是睡覺的時候，簡直是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一塊，現在不知道有多久沒這樣了。

上一次親密接觸還是三個月前，他生日的時候，慕秋水勉勉強強給了他一個短暫的擁抱，還要占他一個禮物。

鄒晚天沒別人想得那麽大方，在慕秋水的事情上，他斤斤計較得很！

慕秋水掙紮了一下：“咳，你可以放開我了。”

鄒晚天裝聾。

明明是他一只手就能摁懷裏的人，怎麽突然不給抱了？

心理學上說，在青春期最初階段，有一個“異性疏遠期”，特征就跟慕秋水現在的狀态很相似，在跟別人接觸的時候，會顯得特別不自然。但問題是，他跟慕秋水也不是異性，總不能說慕秋水現在才進入青春期吧？

慕秋水渾身僵直，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他努力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覺得這個環境特別适合學習，僻靜無人，很有氛圍，你覺得呢？”

說着，他動作生硬地翻開了手裏的筆記本。

鄒晚天：“……”

我不覺得。

人家來這裏談戀愛，你來這裏聊學習是吧。

慕秋水不舒服地哼唧一聲，鄒晚天就适可而止地撒了手。

嘴上說着學習，其實慕秋水的心思全在腰側那只手上。

背後的體溫忽然撤離，竟讓他産生了匪夷所思的不舍的感覺。

他手上的筆記本沒拿穩，嘩啦啦地掉在了黑咕隆咚的地上。

慕秋水俯身去撿，鄒晚天也彎下腰想幫他，兩人幾乎是同時做出了反應。

于是他們的腦袋“咚”地撞到了一起，鄒晚天的額頭撞到了慕秋水的額角，兩人都痛得蹲了下去。

“疼嗎？”鄒晚天第一反應是去摸慕秋水的傷口，“有沒有撞到眼睛？”

“差一點。”慕秋水揉着額頭提醒他，“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饒是如此，鄒晚天還是覺得自己腦門更硬，慕秋水應該被他撞得挺疼的。

他為了準确找到慕秋水的傷口，腦袋努力前傾湊近，想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臉。

“是這嗎？”

他想看看慕秋水有沒有起包。

“別按，疼。”

鄒晚天霎時松了勁。

慕秋水唰地擡頭，也想看看鄒晚天怎麽樣了。

但他沒想到鄒晚天的臉近在咫尺，溫熱的鼻息噴在他的眼睑，似乎有什麽柔軟的東西擦着他的唇角而過。

很短暫的一瞬間。

但存在感極強。

等一下。

剛剛那是什麽？

外星人？

兩人都呆愣住了。

鄒晚天反應最快，迅速說：“好兄弟摟摟抱抱很正常。”

慕秋水的靈魂已經出走十萬八千裏，嘴自然是管不住了：“親嘴也正常嗎？”

“這個哪算親嘴。”鄒晚天腦子轉得飛快：“當然了，有些直男也愛親來親去的，親吻還是西方的禮儀呢。”

鄒晚天胡亂瞎扯了一通，但以慕秋水現在迷離的狀态，也看不出漏洞。

慕秋水有點茫然：“你是說，好兄弟之間親一下很普遍，很正常？”

“對。”

“這不代表什麽？”

“對。”

“別人要跟你禮節性親一下，你也可以接受？”

“對……”

鄒晚天硬着頭皮說。

慕秋水眉頭皺了起來，“讓你親一下夏沉冰也可以？”

“我為什麽要親——”

鄒晚天又緩下聲來：“……也不是那麽随便。”

慕秋水思緒有些淩亂，他果決道：“我不能接受。”

“我知道……”

鄒晚天表面很冷靜，其實心裏發苦。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就是因為知道慕秋水不可能一下子接受，才找了這麽多蹩腳的借口。

哪個直男喜歡被男的親呢？

“你知道？”

“我知道。”

慕秋水不吭聲。

“這只是個意外。”

“……”

“你別放在心上。”

“……”

等了幾秒，他聽見慕秋水涼透了的聲音：“今天你不許再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