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棉衣被徹底澆透,進了涼風,渾身冷的忍不住打顫。

趙榮華骨肉裏的那絲熱意,登時煙消雲散,濕漉漉的頭發貼着頰邊,水珠沿着額頭慢慢滑落,在腳底形成一團水暈。

擡起頭。

面前的容祀,臉上噙着一抹陰冷的笑容,皙白的手指攥着暖爐,指肚已然陷入镂刻之中。

醒了嗎,不知死活的東西!”

趙榮華的臉瞬間蒼白羸弱,唇輕輕抖着,渾身上下狼狽不堪,她咬着唇,沾滿水汽的睫毛眨了下,與眼中熱意交融。

門外陸續來了幾個婢女,七嘴八舌小聲議論。

就像被人剝了衣裳,推到衆目睽睽之下。

她低着頭,腦中凄白一片。

直到身上一暖,程雍脫了氅衣将她裹住,擋在身前,她眸中蓄滿了淚,強忍住繃在眼尾。

程雍低頭,用沙啞溫和的嗓音安慰,“有我,別怕。”

眼角的淚終于撲簌簌滾了下去。

容祀一掀袍子,徑直走到房中唯一的太師椅,坐下,冷眸幽幽掃向你侬我侬的兩人。

鼻間發出輕嗤聲。

孤召你入書房,本來是有一件喜事要說,”他停頓了下,拇指撚着扶手,微垂眼皮。

如今看來,倒像是孤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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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裹着氅衣,通體的涼寒卻是一陣一陣激的趙榮華上下牙打顫。

她知道容祀想說裴雁秋的事。

孤為你要了個門當戶對的姑娘,裴大人的千金,裴雁秋。”

程雍眉心一皺,不待說話,容祀又輕笑着打斷。

不過,今日的情形孤也看到了,你若是喜歡她,孤可以成全你們。”

右腿往膝上一搭,他擡起眼皮,打量着堂中兩人神色。

程雍拱手一抱,面容堅定,“臣謝殿下成全,臣願娶趙小姐為妻。”

趙榮華一驚,便見容祀的目光倏地略過程雍,朝她冷冷的瞥了過來。

程大人,我不…”

程雍微側過臉,聲音輕柔,“趙小姐,我真心實意想要娶你。”

她知道程雍君子,此時說出這番話,無非為了護她聲譽,護她周全。

這樣的人,本就該有個好前程,好姻緣,沒必要因為自己反受連累,與容祀生出嫌隙。

更何況,再熬幾日,她就能混出宮去。

出了宮,一切都會好起來。

如此想着,她艱難的跪下,搖頭拒絕,“奴婢不願。”

程雍身形輕晃,回過頭來,見她濕發凝成一捋一捋的垂在兩頰,不由攥了攥拳頭,低聲說道,“趙小姐,我可以…”

容祀晃着腿,忽然按着扶手起身,沒甚耐心的走到兩人跟前。

不知好歹的賤婢,可真是叫程大人心寒。”

說罷,手掌上前捏住趙榮華的下颌,往上一擡,“程大人光風霁月,溫潤如玉,堪堪被你占盡了便宜。

你還不願意了?你有什麽資格不願意。”

手一甩,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睨向兩人。

程雍,孤心情好,就把她賞給你了。”

話音剛落,趙榮華急急開口,“殿下,程大人對奴婢只有同情,并無愛慕,我們行此…事是因為房中被人下了藥。

殿下,奴婢只想在小廚房安分守己,不敢高攀,望殿下收回成命。”

容祀冷冷一笑,“孤讓你說話了嗎?”

轉頭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長長嘆了口氣。

程雍啊,聽到了嗎,她不願意。”

程雍咽了咽嗓子,目光灼灼的望着弓身低頭的那人,巴掌大的小臉凍得僵白,唇上半絲血色也無,只一雙黑亮的眼睛,楚楚可憐地勾人疼惜。

他別開視線,思緒淩亂渾沌。

容祀彈了彈衣裳,将帕子往地上輕飄飄一扔。

天晚了,程大人回煙霭閣歇了吧。”

程雍腳步沉重,還未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撕扯。

扭頭,卻是容祀從趙榮華身上拽下氅衣,三兩步走到自己跟前,按到他手裏。

這衣裳更是沒必要留下了。”

他淡淡笑着,情緒埋于眸底。

程雍看了眼趙榮華,随即接過氅衣,也沒有穿上,反而頂着風雪,疾步出了房門。

門外的幾個婢女,分明是方才袁氏命她們留下一同照顧的,此時聚成一堆,朝着跪在堂中的趙榮華指指點點,言語間不乏嗤笑與譏諷。

尤其是端水而來的那位,仿佛做成了什麽大事,被其餘幾個人拱在中間,趾高氣揚的撇了撇嘴,好不得意。

趙榮華覺得自己要被凍死了。

雪片打在臉上,沾着睫毛能看見細微的冰晶。

她哈了口氣,是冷的,連喉嚨也麻木了,血液仿佛冰凍住,不再流動。

一只手拽着她的腕子,将她提了起來。

緊接着,容祀的手爐塞進她懷裏,整個人被罩進一片黑暗,突如其來的溫暖叫她用力吸了口氣,頭頂最先活絡起來。

容祀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身,緊緊一箍,幾乎半提着來到房門口,站定。

他的聲音陰沉似水,似摻進了冷厲狠辣,向着門外的幾個婢女,輕聲問道。

那個盆,是哪個姑娘端來的?”

配上那雙溫柔的桃花眼,此時此刻的容祀,就像掉落凡塵的妖媚,叫人看了心肝亂顫。

中間婢子圓圓的臉蛋立時浮起光暈,她上前兩步,乖巧的福了福身。

回殿下,是奴婢本分。”

是你呀。”極盡溫柔的一句話,卻讓身下的人猛地繃緊了神經。

偏偏圓臉婢女絲毫未查,甚至別有用心的展露笑顏,沉迷在容祀溫情的凝視中。

沒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在婢女痛苦的慘叫聲中,沾了血的匕首咣當墜地。

婢女兩只手抽搐着捂住了眼睛,大片的血呈噴射狀湧出,瞬間濕透了衣裳。

她跌跌撞撞摔到在地,吓得周遭婢女尖叫着跳開。薆荳看書氅衣內的人小手猛地攥緊了他的衣裳。

容祀低頭,如冰雪消融一般,輕聲笑道,“你們幾個,是不是也都看到了?”

廊檐下的那幾個人,早已吓得面如黃土,膝蓋軟趴趴失了控制,接連摔跪在地,哭天搶地的求饒聲透過風雪,不絕如縷的傳入耳中。

容祀冷眼睥睨着她們,忽然一把将衣內的人打橫抱起,踩着地上的厚雪,陰鸷的聲音落下。

全都劃瞎眼睛,拔去舌頭!”

算計人算計到他的人身上來了!

不是愛看熱鬧嗎,不是喜講是非嗎?

那就一輩子都別想看見,一輩子都別再開口!

當腳步聲停止,趙榮華的指甲緊張的摳進肉裏,頭頂的呼吸聲加重。

容祀擡腿,一腳踹開房門。

伴随着熏爐中湧出的清香,她被容祀扔到榻上,腦袋撞到了幾案邊角。

驟然而來的光亮讓她眯了眯眼睛,容祀已經自顧自開始脫衣解帽。

殿…殿下…”

趙榮華從榻上翻了下來,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了幾步。

容祀停手,側眸朝她瞥去。

趙榮華看着他素色錦衣上洇出大片水漬,貼着皮膚勾出緊實的肌肉。

殿下,奴婢回廂房去…”

你喜歡程雍?”

容祀繼續解衣,仿佛沒有聽到她說什麽,他動作很快,已經開始脫去外褲。

趙榮華迷惑的望着他,又在看見那滑膩的皮肉時,急慌慌避開頭去。

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作甚。

容祀低低的笑出聲來,“上去。”

趙榮華張着唇,順着容祀的目光看過去,竟然是…那張寬大的書案。

我不要,我…”

容祀脫得只剩下中衣,撫額微笑,燭光映下朦胧的影子。

你自己來,還是讓孤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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