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那個純真可愛的容忌去哪了?

明明半夜他還滿懷真摯的為自己念詩,眸眼全是單純。

趙榮華只覺得兩股發軟,頭腦一片空白,像被人瞬間吸幹了水分,她晃了下,面上擠出微笑。

這玩笑不好玩,你…別吓我了好不好。”

聲音裏打着顫兒,指甲摳進掌心肉裏,疼痛讓意識回複。

孤被你下了藥,又大費周章拐到此處,你若是想對孤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孤也無還手之力啊,該害怕的是孤呀。”

如是說着,他仿若沒了骨頭,抱着枕頭側躺下去。

因高熱敞開的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肩上,随着他的動作,露出前懷玉瓷般的皮膚,他的手指,沿着下颌勾畫着,眸眼輕擡,月牙般彎起掃向已然懵了的趙榮華。

那滑入胸口的烏發如同濃密的海藻,溫軟的窩成一團。

趙榮華打了個冷戰,她盡量克制着恐懼,走上前。

容祀的眼睛就那麽柔媚的盯着她的臉,直到她來到跟前,那小臉繃的像是含苞待放的骨朵,叫他想要戳一戳。

趙榮華抓起他的手,翻過來看了半晌,越看臉色越難看。

她将目光緩緩移到容祀臉上。

容祀正勾着唇角,慵懶的與她對望。

趙榮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複又低頭去看他掌心。

她着急的指着掌心,有些結巴,“這…這裏的痣呢,昨晚還在,怎麽會…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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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祀眯了眯眼,心道:可真是能裝。

聲情并茂,且将那副彷徨驚慌的無知模樣,演的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旁人也就罷了。

她真當他是蠢的。

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收攏,将她來不及拿走的小手捏在掌心。

他翻了個身,壓着枕頭趴下。

原來你喜歡玩刺激。”

趙榮華撲通坐倒,慌亂的想往外抽手。

容祀攥的緊緊地,陰恻恻的臉湊上前去,幾乎跟她面對面看着。

孤陪你,孤也喜歡。”

就算趙榮華悔得腸子青掉,為時已晚。

她根本就不該動恻隐之心。

一時心軟,釀成今日大禍。

殿下,我…奴婢不喜歡。”

不,你喜歡。”容祀食指貼上她的唇,輕輕一壓,帶着蠱惑般的性/感,“孤允許你喜歡,來吧,孤準備好了。”

手一松,他攤開身子平躺在床上。

一副任人為所欲為的樣子。

那床,顯得更狹窄了。

雪天,小船,江水,還有破冰前行的咔嚓聲。

屋內的炭火足夠旺,便是什麽都不穿,動一動,也會很熱。

天時地利人和。

适宜,交/配。

這景色雖慘淡了些,勝在情/趣。

在船上,自然比在小廚房雅致。

他默默嘆了口氣,想來她也是觊觎自己良久,這才煞費苦心,行此險招。

難為她能忍。

他側過臉,自認深情的凝視着尚未動彈的趙榮華,然後将衣裳打開了些。

姐姐,你還要孤等多久。”

趙榮華的臉溢出痛苦懊惱之色,她用手撐地往後退了幾步。

殿下,奴婢認錯人了…”

容祀脫了衣裳,等了少頃便渾身發冷,又聽她如此不識擡舉,本就少得可憐的耐心頓時全無。

他側躺起來,上衣掉到身後,一覽無餘的身子緊實精瘦,往上看,便是那棱角分明的俊臉,僞裝的柔情蕩然無存。

過來。”

趙榮華扭頭看了眼對面的窗戶,然後在容祀錯愕的表情中,抓起包袱飛快的跑過去,推窗,擡腳跳了下去。

冷風夾着雪花飄進房間,吹得容祀鼻尖一冷。

他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身上汗毛登時立了起來。

他的耐心,徹底耗淨了。

跳水之前,趙榮華想過會冷,可她沒想到會這樣冷,冷的她手腳抽搐。

她想,就算淹死,也比被他捉回去折磨死要痛快。

浸透的衣裳很沉,不斷将她往水下拉扯。

她咬着牙用僵硬的手臂劃水,游了半晌,卻好像離岸邊越來越遠。

遠的沒有一點奔頭。

她害怕,手腳的劃動全憑意識。

身後的船停了。

她轉過頭去,看見敞開的窗戶邊,站着個裹了厚厚被褥的人。

容祀倚靠着窗牖,懶懶的攏緊被褥,挑釁的眉眼仿佛在笑。

游啊,孤倒要看看你能游到哪裏。”

他往前一趴,手臂壓在窗棂上,雪花紛紛揚揚灑落,好看的像幅畫似的。

趙榮華覺得自己被趕到了末路,孤立無援,求生無望。

她浮在水上,上下牙不斷打着顫。

再往外游,水面都結了冰,游過去,便是自尋死路。

她委屈的望着容祀,眼眶紅了又紅,許是因為冷,竟怎麽也掉不下淚來。

玩夠了嗎?”

船上那人輕佻的笑着,一手支着腮,一手勾起長發打成細卷。

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眼下看來,是要作死呀。”

這話激的趙榮華下定了決心,她深吸了口氣,旋即決絕的潛入水中。

容祀一愣,忽然斂了笑意,冷聲說道,“宓先生,再不出來,人真就死了。”

宓烏推門而入,走到他身邊往水裏瞅了眼,“死就死吧。”

容祀冷厲的眸子瞥向他。

宓烏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說過,凡蠱惑你心,亂你神者,必死無疑?她那蠱,無藥可解,只有她死了,你才不會被她擺布,受她脅迫。”

是說過,只不過那會兒他以為她想蠱惑誘/引程雍。wWω.aбkδW.cóM程雍跟他不一樣,文人,吃不消。

既是誤會,那話自然也不算數了。

他摸着窗棂,薄唇微抿,“孤這副身子,還怕什麽巫蠱之術!”

宓先生,她若是死了,孤就把你喂了土龍。”

十幾年的養育,白費了,喪心病狂。

宓烏揮揮手,便見水中出現幾個人影,齊齊向着趙榮華沉溺的方向追去。

雪下到晌午終于停了。

小厮擡着碩大的浴桶放到四聯屏風後,弓着身子相繼退出房間。

小案上是新換的香爐,宓烏添了迦南香,蓋上雕花爐頂。

容祀攏着中衣,斜靠在金絲軟枕,鋪開的烏發壓在手下。

他揚起手中的紙,蹙眉瞟向宓烏,“誰寫的?”

這般绮麗浮靡,吟風弄月,委實膚淺。

宓烏咳了聲,背過身不想理他。

容祀趿鞋下床,松散的衣裳滑下肩頭,挂在肘間。

他繞到宓烏面前,側臉盯着他莫測的表情。

她真的在這裏有人?”

有…”宓烏不知該怎麽回他,這事只有他知道,已經瞞了容祀許多年。

他正猶豫着,容祀卻信手将紙一扔,發出鄙薄的嗤笑。

天底下還能有誰比他更好。

有眼無珠的蠢貨!

不識擡舉!

他擡腳跨入浴桶,甕聲吩咐,

叫她進來,孤有事要辦。”

宓烏卻沒有聽命出門,反倒拖來一把椅子隔着屏風與他對峙。

宓先生,孤要的是女人!”

容祀從屏風後探出腦袋,很是不滿的乜着宓烏。

那兩首詩,其實是你寫的。”

容祀擡眉,“孤會寫這種靡靡之詞?宓先生,你怕是得了瘋病。”

宓烏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你趁人家睡着,臆想着做了詩,又在半夜醒來之時,非要恬不知恥的念給她聽…”

你确定看到的人是孤…”

容祀從水裏嘩啦站了起來,兩臂搭上屏風頂,似聽到荒唐話。

宓烏瞄了眼他腰間,容祀又狀若無恙的坐回去。

是你,也不是你。”

說人話。”

是另一個你。”

宓先生,若是沒有聽錯,你的意思是,孤的身體裏住着兩個人,另外那個,時不時會頂替孤的身份,出來快活。

換句話說,”

容祀握着桶沿,慢慢擡起眼睛。

孤,是個瘋子。”

宛若泡在深潭之中,那雙眼幽亮冷鸷。

宓烏深深吸了口氣,鄭重的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開始的。”容祀垂下眼皮,聲音聽不出異樣“當年我服喪回來,你八歲,有一日夜裏,你趴在我床頭…我就知道了。”

那麽早,”容祀只是淡淡回了句,溫熱的水泡的他皮膚浮粉,“還有誰知道。”

沒了。”宓烏将此事瞞的很嚴,便是胥策胥臨,也毫不知情。

本來容祀已經大好,不知為何,入京之後,反而頻頻發病。

頭一次,就跟趙榮華碰到一起。

他猛地擡起頭,對上容祀不明所以的微笑。

你…”

現下她也知道了,該怎麽辦才好呢。”

趙家小姐不會多嘴的,你放過她行不行?”宓烏捏着眉心,頗為惆悵的感嘆,“當初你意氣風發,想為了滴水之恩将她生祭姚鴻,我沒有攔你。

可你臨了反悔,非但不殺她,還将她囚在小廚房…我不知你心裏在想什麽…”

一個死人,跟活人争什麽。”

容祀不以為然。

你不是說,姚鴻對你有恩,他生前喜歡趙家小姐,活着沒能如願,死了你要幫他生祭過去嗎?”

他那點恩情,不至于叫孤舍己為人。”

那你究竟是喜歡趙小姐,還是想殺她滅口?”

沒想好。”容祀如是說道,又支着下颌悠悠望着宓烏,“不過有一點孤很清楚。”

什麽?”

孤想跟她睡。”

宓烏老臉一紅,氣的一把推開屏風,站到容祀面前。

怎麽,你不同意?”容祀慢條斯理靠在桶壁上,只露出細滑的肩膀,濕漉漉的頭發纏在頸邊,妖精似的勾人。

是你說的,孤想睡誰,約莫就是喜歡誰,孤不同她睡過,又怎知道是不是喜歡。”

那,萬一睡後,你喜歡…”

那她就是孤的人。”

那若是不喜歡呢?”

宓烏舔了舔唇,見他煞有其事的想了半晌,不由跟着緊張起來。

那孤就多睡幾次,反複确認。”

禽/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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