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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在這裏守着,我進去伺候聖上了。”俊恩說完這句話,貓着腰像兔子似的蹿進了裏殿。
小桃走過去,“小,小少爺。”
宋小滿噘着嘴看她,用袖角擦着嘴上的鼻涕:“不用你管。”
言罷,伸手推了她一把。
他長的壯,哪怕是在跪着,一出手還是讓小桃失力,摔坐在了地上。
小桃站起來,退後站到了一邊,不再和他說話。
宋小滿憋不住,看俊恩去了裏殿後再沒有動靜,小桃也不搭理他。他自己哼唧唧哭了一會,拿眼睛直瞟小桃,“小結巴,本少爺渴了,你去給本少爺端杯茶來。”
等她端過來,他就倒在自己身上,然後大哭,說她要害他,看皇舅舅還不罰她!
小桃轉身向外走,正和從外面進來的人相對。
來人寬袖衣袍随着動作揚起,身形如飛翔的燕,輕巧靈敏。他腳步匆匆,從小桃身邊經過,眼神未分到她身上分毫。
驚鴻一瞥,小桃也迅速收回目光,想着該給宋小滿泡什麽茶好。
那人卻停下腳步,向後退了兩步,轉首看着她,滿臉打趣:“喲,真是可喜可賀啊,聖上身邊終于出現女人了。”
小桃不認識他,向後退了兩步,欠身。
一旁俊恩解釋:“這是禦前侍書楊博文,楊大人。”
“見,見過,楊,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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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博文擡手虛扶她起身:“姑娘有禮了,請問姑娘芳名是何字啊?”
“奴,奴婢小,小桃。”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姑娘可真是好名字啊。”楊博文取出腰間別着的紙扇,唰的一下打開,對着自己輕搖兩下,帶來些許清風吹向小桃。
“多謝楊,楊大人。”
楊博文舉着扇子搖了搖:“嗳~叫楊大人多生疏啊,小桃姑娘要是不嫌棄,以後叫我博文哥哥就好了。來,小桃姑娘,叫一聲~”
小桃張張嘴,着實叫不出來這麽親密的稱呼。她擡頭想向俊恩求助,眼睛卻不由得落在了楊博文的臉上。
如果說早上進宮的大驸馬是文才美男子的話,那眼前的楊大人,當稱得起風流倜傥的俊雅公子。他的一雙眼睛,帶着親切的笑意,讓人覺得他是真心實意的以和你說話為榮。
何其有幸!
小桃捏着胸前的衣服,張口想要聽他的話,叫一聲博文哥哥,跪在一旁的小滿直接站了起來,向裏殿跑:“皇舅舅!那個狐貍精又在勾引你的女人啦!”
聽到他的喊話,小桃猛的反應過來,再看楊博文笑意盈盈的眼睛,以及裏面倒映的滿臉春色的自己,羞愧的低下頭。
美人計失敗,楊博文氣得要去追小滿:“小胖墩,你壞我好事!”
小桃顧不得他們再說些什麽,低頭去了禦茶房。
聖德帝并不熱衷于茶水之物,對茶葉也無興趣,也是小桃到了前朝之後,才把鎖起來的茶具重新擦起幹淨拿出來用。
想着那位楊大人從她身邊經過時,身上傳來的茶香,小桃挑了上好的碧螺春茶,細心用白瓷杯并沸水沖泡好才端過去。
裏殿內小滿和俊恩不知去了何處,只有聖德帝和楊博文在。
看到她端着茶盤進去,楊博文笑眯眯地和她揮手打招呼,“好香,小桃姑娘真是泡的一手好茶。”
小桃低着頭,把茶杯放到他面前。
她哪有什麽泡茶的技術,但明知他說的只是恭維話,小桃還是忍不住心喜。
聖德帝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到一邊。
楊博文掀杯蓋聞了聞,又滿意地放下去,餘光看到聖德帝的小動作,楊博文笑嘻嘻地和小桃解釋:“這好茶,還是要和懂茶的人喝才有趣。看吧,他就是不懂得品茶的粗漢子,被燙到了還在這裝鎮定呢。”
小桃可不敢看聖德帝的笑話,低着頭退到一邊。
也許是楊博文嘲笑的語氣太過于嚣張,聖德帝直接伸腳去踢他身下的凳子:“閉嘴吧你,狐貍精!”
“你們這群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的庸俗男人,姐姐妹妹們喜歡我,那只能證明我魅力大。你們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還反過來起外號污蔑我!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看着兩人玩笑,小桃有些驚訝。她來到聖德帝身邊也将近三日了,還未看到有人敢在他面前這般放松自由地說話。看來這個楊大人,和聖上的關系很好。
“那是,他是聖上的學伴,兩人從娘胎裏就認識了,聖上非常信任他。”晚間的時候,俊恩過來給她解釋,“不過吧,”
他停頓了一下,“今天小魔王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什,什麽話?”
俊恩道:“狐貍精又來搶你的女人了。這個‘又’字,用的可真是巧妙。”
“怎麽,怎麽說?”
俊恩的聲音低了很多:“聖上有個青梅竹馬,被楊大人搶走了。”
小桃吸了口氣:“啊?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的消息絕對不會假。不過現在小青梅長大了,未來到底會花落誰家,還說不準。”俊恩感慨了兩句,又收回心思:“不說這個了,明日是早朝會,今晚聖上要沐浴一番,我去備水,你去浴房檢查。”
小桃點頭,和俊恩分開,獨自去了臨華殿的浴房。
聖德帝的浴房,和她的自然不同。裏面是一個巨大的水池,小桃暗中比劃了一下,水池足夠十個人共同沐浴都不會顯得擁擠。水池旁,豎着八扇屏風,上面畫着各種不同的武器和功法。再往後的架子上,放着聖德帝沐浴之後要穿的寝衣。
小桃檢查完畢,讓俊恩過來備了熱水。
看她要走,俊恩讓人倒着水,又去叫她:“你幹什麽去?”
小桃指着外頭:“給聖,聖上鋪床。”
“鋪什麽床,有的是時間鋪床。你在這,等着聖上過來,t伺候他沐浴。”
“聖上不,不是不喜,喜歡沐浴,的時候,時候有,有人嗎?”
“那是以前,這裏都是太監。太監手腳沒輕沒重,萬一傷了聖上怎麽辦。現在有了宮女,肯定不一樣了。”
小桃覺得俊恩說得對。
她來前朝時什麽都不會,都是俊恩一點點帶她認人,給她講這講那的,生怕她犯了錯惹了人。
“好,那我,我在這等,等着聖上,過來。”
衆人把熱水備好,被俊恩帶着退出了浴房。小桃等的無聊,就着盆裏的水把屏風全都擦了一遍,聖德帝才姍姍來遲。
小桃迎過去:“聖上。”
聖德帝動作快,剛進門就脫了外衫,在小桃出聲的時候,上半身的裏衣都脫到胳膊處了。
聽到小桃的聲音,他頓了一下,繼續把裏衣脫了下來,随手放到架子上:“你怎麽在這?”
“奴婢來,伺候聖,聖上沐浴。”
小桃走近他,才瞧見他的背上,橫豎不平,立着五六道連在一起的疤痕。再等他翻過身,前胸腰腹處,一道有她巴掌那麽長的傷口剛剛長好,顏色粉嫩,在他麥色的皮膚上,極為顯眼。
小桃的目光一緊,口中不由自主地叫了出來:“聖上!”
聖德帝順着她的目光,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傷:“都是戰場上留下來的,已經恢複了,無事。”
小桃的目光猶猶豫豫,在那道傷口處盤旋。她不知道戰争有多麽殘酷,也想象不出來。她遇到的最大的身體上的傷害,就是額頭上被他用香爐砸出來的,只有指甲蓋那麽大的傷口。
她連欺負彩月的總管被杖刑打死都沒敢去看。
眼前猛的一黑,聖德帝把一塊棉巾扔到她頭上,遮住了她的視線:“哭什麽?”
小桃拽下棉巾,用手擦臉,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落了淚。
除了見到彩月那次,她已經很少哭了。尤其像現在這樣,沒緣由的哭。
小桃拿着棉巾,擡頭看眼前已無人。
撩水聲從水池中響起,小桃轉身看向水池。聖德帝已經走了進去,正仰頭靠着池壁,閉目歇神。
小桃走到他身後,蹲下來理着他搭在水池外,散亂的發尾:“聖上,疼嗎?”
聖德帝沒有睜眼:“疼。”
小桃愣了愣,不知該說什麽。
沒等到她的回答,聖德帝噗嗤笑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了?是不是以為我會說不疼?”
“聖上為什麽,說疼?”
“因為想讓你心疼我啊。”
小桃看向他,他依舊閉着眼睛,烏黑的睫毛長而翹,往下鼻梁高聳,雙唇上揚,脖子上凸出的喉結随着他的笑而上下動作。再向下,鎖骨處的肌肉随着熱水的浸泡,而有些許的放松。
熱水散稱煙霧,圍繞着他的身體,讓下面的美景若隐若現。
空闊的浴房,此時好像一下子變得沉悶起來。小桃急促地呼吸,依舊覺得憋悶。她想移開目光,可眼神卻緊緊地鎖住那一抹紅。
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抓着她,讓她連分毫都不能動。
“我再泡一會,你出去吧。”關鍵時候,聖德帝開了口。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桃直接起身向外走。
連回話都忘記了。
她跑出去關上房門,正看到俊恩蹲在地上撕葉子玩。“俊,俊恩公公。”
俊恩起身:“你臉怎麽這麽紅,熏着了?”
“啊?對,是熏,熏着了。”
小桃無意識地跟着他說話,“聖,聖上讓我,回,回去休息,那,那我...”
“回去吧,明日早些過來就行。”
小桃點頭,捂着臉向外跑。
跑出了臨華殿,小桃的腳步逐漸慢下來,臉上熱度不減,胸中心跳依舊如鼓,小桃的神志已冷靜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出格了。
她是聖上的宮女,為他擦身本是應當,如被聖上的美色所迷,不是一個宮女應該做的事情。
小桃拍拍臉頰,趕走那股燥熱與羞怯,下定決心以後要把聖上當做神聖不可侵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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