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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楊博文嘻嘻哈哈地跳起來躲過去。

聖德帝笑罵了他兩句，回頭看到小桃一直低着頭不說話，有些奇怪：“小桃，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回，回聖上，奴婢沒，沒有。”

說什麽沒有，她眉眼間的緊張害怕都要溢出來了。不過看聖德帝仿佛相信了她的話，楊博文決定不說出來，讓聖德帝自己猜去吧。

聖德帝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怯意，以為她是故地重游才害怕的，遂道：“既然無事，先回去備膳吧。”

小桃應聲，看廣場上宋小滿正在纏着陳将軍，想着他應該也想不起自己，欠身向後退去。

說是備膳，其實也沒什麽事。自從上次禦食局的于總管設計推卸責任給小桃之後，聖德帝幹脆撤了他的職位。新上任的總管姓曹，為人機靈，安排過來的膳食聖德帝很滿意。

最重要的是他吸取于總管的教訓，對小桃尊敬有加，哪還敢再陷害她。

和曹總管确定好聖德帝晚膳的菜單，小桃往回走。

路上的時候碰到鎮安公主孟藍幟，在和一個宮女模樣的人在說話。

看到小桃的身影，孟藍幟讓宮女退下，朝她走過來。

小桃自不能站在原地等着，迎過去：“見過鎮，鎮安公主。”

孟藍幟已經解下了铠甲，換上了便利的淺藍色宮裝，為她淩厲的眉眼增添了一絲文秀之氣。不過只看樣貌，還是冷漠拒人于千裏之外的。

“小桃？”

“奴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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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藍幟擡手示意她起身：“聽楊博文說，你原先是花房的小宮女，被皇兄特意提拔去禦前的？”

小桃點頭，“是。”

孟藍幟手摸下巴，圍着小桃轉了一圈，忽然發出一聲輕笑。

小桃不明白她在笑什麽，等她停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仰頭看她。

孟藍幟盯着她的腦袋，忽然說了句：“你頭上這個粉色的絨花挺好看的，真可愛。”

“啊？”小桃實在沒想到她能說出這句話。

在宮裏這幾年，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同住的宮女也會在私下議論宮裏的主子們。這鎮安公主孟藍幟的事跡，小桃就聽過不少。

再加上眼前孟藍幟明顯的男子宮裝常服，小桃實在是沒想到她會喜歡自己頭上這種粉嫩色毛絨絨飾品。

看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小桃伸手摘下了發髻上的粉色絨花，遞到孟藍幟面前，恭敬地道：“公，公主要是不，不嫌棄，奴婢送，送給你。”

那是她之前在禦服局等着取聖德帝的衣服時，無聊和裏面的宮女一起做的，粉色的梅花樣式的簪花朵，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孟藍幟也沒有想到小桃會這麽做，她愣了一下，朗聲大笑：“好，那我就收下了，多謝你，小桃。”

和大公主不同，孟藍幟的長相偏俊朗，和聖德帝也更相似，笑起來的時候，也有更多的感染力，讓人一聽就知道她此時，是真的在開心。

小桃也跟着，淺淺地揚着唇。

孟藍幟看着她的眼睛猛然一亮，手拿着那朵粉色絨花朝小桃揚了一下，轉身離開。

似有種意猶未盡的意味。

小桃覺得鎮安公主再怎麽勇猛厲害，內心裏還是少女，迫于軍營将士的身份，才不好表達她自己的喜好。晚些等得了閑，小桃決定去禦服局要些絹絲過來，為公主多織些絨花送過去。

晚膳平安度過，聖德帝并沒有讓人喊她過去伺候。

翌日又到了早朝會，小桃早早的起床，去檢查禦服局送來的冕服和朝冠。

勤政殿今日當值的是俊恩公公。

看小桃把衣服放好就離開，俊恩伸手攔下她：“幹什麽去？”

“出，出去候着。”

俊恩上下打量着她，一雙眼裏充滿好奇：“小桃，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沒，沒有啊。”

“還說沒有，”俊恩揮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和她挨着站：“我早就知道了。”

“什，什麽？”

俊恩朝她眨眼：“當然是你和聖上之間的事啊，你們瞞不住我的。”

紗帳後傳來動靜，小桃迅速地向裏走：“聖上醒了！”

俊恩可惜地‘啧’了聲，聖上醒的也太不是時候了，就差一點，差一點他就能套出來這小桃和聖上到底有什麽關系了。

紗帳被小桃用金鈎往兩邊挑起來，俊恩連忙讓人把洗漱等一應用具送進來。

昨夜忙着安平殿廣場祭祀刺客的事，聖德帝睡得晚，滿打滿算也只睡了不到三個時辰。此時他臉上，卻沒有一絲倦意，反而透着一股精神氣。

小太監把漱口的茶杯送上，聖德帝掀開杯蓋，一股清淡的茶香，立刻從杯中散開，傳入周圍三人的鼻尖。聖德帝漱了口，伸開胳膊，讓小桃給他穿冕服。

清晨的風，還帶着涼，從窗外吹進來，吹起小桃頭頂發髻上的桂花清香。她的發質不好，又細又軟，發量還很少，顏色也有些枯黃。這幾日在前朝，養的倒是柔順了些，但仍是軟塌塌的，瞧着沒有精神。

聖德帝看向俊恩：“早朝結束後讓秦禦醫過來一趟。”

秦禦醫是禦醫院裏有名的婦醫，俊恩一回神，就知道聖德帝宣禦醫是為了給小桃把脈。

“是。”

兩人說話間，小桃手腳麻利，把他腰間的玉帶也都束好了：“聖上。”

聖德帝點頭：“還未到時辰，你去寫幾個字，練了這幾日，我瞧瞧進步了沒有。”

小桃遲疑了一下。

聖德帝看她沒動作，示意俊恩去拿筆墨。

臨華殿偏殿裏，筆墨紙硯一應俱全，不過片刻俊恩就把東西準備齊全：“小桃姑娘，請吧。”

在兩人的注視下，小桃握着筆，寫了他最先教的‘朕心甚慰’四字，而後惴惴不安地把紙拿起來送到聖德帝面前。

字跡最能反應寫字人當下的狀态。哪怕小桃僞裝的再好，她筆下的生澀和迷茫無助，透過這四個字，全都體現了出來。

聖德帝越看，眉頭皺的越深。在小桃心跳如鼓的靜待中，吐出五個字：“朕心，甚不慰。”

小桃腿一軟，想也不想，幹脆跪了下來：“是奴，奴婢不，不争氣，求聖，聖上恕罪。”

她不跪還好，這一跪，把聖德帝的臉色，跪的難看至極。

俊恩伸手想扶她起來，手伸出去，又悄然縮回去。

聖德帝甚是不解：“小桃，你在怕我？”

“奴婢不，不敢。”

“.....”聖德帝看向俊恩：“她是不是在怕我？”

俊恩呵呵笑了聲，并不回話。

聖德帝百思不得其解：“我有什麽可怕的？”

從此刻思到早朝，再思到早朝結束會見朝臣議事，到最後思到了楊博文面前：“博文你說，我可怕嗎？”

楊博文并不知道前因後果，聽到他的問話，慎重地點頭。

“哪裏可怕了？我又不是暴君，殺人不眨眼的，有什麽可怕的？”

楊博文道：“你可知現在大家都怎麽稱呼你？”

聖德帝毫無興趣，“還能是什麽。”

“殺人大魔頭。”楊博文一本正經地道。

聖德帝一口茶水沒咽下去，朝前噴灑了出來：“殺人大魔頭？我？我就是好戰了些，但占了城也沒屠殺，降者也都收編了，哪來的魔頭之說。”

孟藍幟也在，看到楊博文在偷笑，她立刻揭發：“皇兄，他逗你玩呢。”

楊博文此時才不再忍，仰頭哈哈大笑出來。

氣的聖德帝一巴掌排在他的肩上，咬牙切齒：“楊博文！你是不是皮癢了！”

楊博文笑着揮手：“錯了錯了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他止住笑聲，擦掉眼角的淚：“說真的，你從前不在乎這些的，現在是怎麽了？難道是你那個小宮女害怕你？”

聖德帝向後靠在椅背上：“除了她還能是誰。”

“那個小桃子啊，”說完了政事，孟藍幟也放松下來，“不是我說，皇兄，你好好待人家吧，一個好好的女孩子，被你作踐的又矮又小，還瘦巴巴的，那小脖子我一只手都能掐斷。你最起碼也把人養胖一些吧，肉肉的，摸着也舒服啊！”

別看孟藍幟人高馬大整日舞刀弄槍的，內心裏卻是個柔弱的小少女，特別喜歡一些毛絨絨的東西。只是礙于她自小就長了一張冷淡至極的臉，再加上她想保持衆人對自己神聖高貴不食人間煙火的看法，這些年一直隐忍着不讓外人知道。

聖德帝警告她：“你也給我離她遠一點。”

孟t藍幟得意笑了聲，“我遠什麽遠，小桃子可喜歡我了，昨日還送給我一朵她親手做的絨花呢，粉粉的，特別可愛。你們都沒有吧？”

三人自小就相識，楊博文最是讨厭孟藍幟嚣張的樣子。聞言他嗤笑道：“不就是一朵絨花嗎，有什麽可驕傲的。”

“你想要，也得有人送你啊~”

“嘁，”聽聽她這嘲笑的語氣，簡直是在瞧不起他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頭。楊博文氣的向外走：“你給我等着。”

孟藍幟朝着他的背影喊：“你不許坑蒙拐騙。”

“我讓她心甘情願的送我，五朵！”

說完大話，楊博文出了殿門就開始發愁，就小桃那扭捏的性子，送自己一個外男絨花，簡直不可能。他覺得自己被孟藍幟戲耍了。

可話都說出口了，回頭拿不出來，丢人的可是自己。

楊博文愁來愁去，在天色擦黑的時候，爬到了小桃居住的含章殿的宮牆上。看着裏面的房間亮着燈，楊博文小聲喊她：“小桃！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