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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宋小滿靠着小桃的力氣，算是站了起來。

聖德帝不耐地看着他：“一個男孩子，整日裏哭哭唧唧的，還有沒有樣子。今日又是為何？”

宋小滿噘着嘴不說話。

他不說，身邊跟着的小太監卻不能當啞巴，“回聖上，大公主讓小少爺來禦書樓看書。”

“什麽看書，她就是不想讓我跟着她！皇舅舅，”宋小滿走到聖德帝面前，拽着他腰間的玉帶晃了晃，聲音帶了些哭腔：“你把那個陳将軍賜死吧，這樣母親就不會不要父親，也不要小滿了。”

小桃問道：“大公主不是和，和大驸馬和，和好了嗎？”

“哪裏和好，才沒有。”宋小滿仰頭不滿道：“小結巴，你不知道就別瞎說！”

聖德帝伸手點了他的額頭：“閉嘴，一點禮節都沒有。左右這幾日你都住在宮裏，也別去什麽禦書樓了，來朕的勤政殿，朕親自教養你。”

這對宋小滿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不要吧皇舅舅，我這就回去，我好好聽母親的話，再也不鬧了。”

聖德帝才不管他說什麽，揪着他的後衣領：“現在就去。”

在他的鐵掌下，宋小滿哪還敢反抗，蔫着身子任聖德帝動作。

只是他吃的胖，身體重，現在更是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了被聖德帝拽着的衣領上，走了一段距離，薄弱的衣領終于撐不住，刺啦一聲，被撕開一道口子。

宋小滿的身體在半空中頓了頓，完好的布料一旦撕開了口，再被這麽大的力量墜着，終于從聖德帝的手中掙脫，讓他摔在了地上。

宋小滿正愁找不到理由離開這裏，見狀他張口大哭：“哎呀皇舅舅，我的胳膊，胳膊斷了，我要母親！母親救我！”

聖德帝叫來小太監：“去找個禦醫過來給他接骨。如果胳膊沒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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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飄飄的目光落到宋小滿的身上，語帶威脅：“那就打斷了再接，畢竟也不能讓人白跑一趟。”

聽到這，宋小滿一股腦從地上爬了起來，抹掉臉上的淚：“皇舅舅，我好了。”

聖德帝看向小桃：“看着他，今日他要是膽敢離開勤政殿一步，打他一板子。”

宋小滿弱弱地伸出兩根胖手指：“那我離開兩步，是不是就不挨板子了？”

“一步一板子，你盡管數。”

宋小滿撇着嘴，眼睛滴溜溜地落到小桃身上。他走到她身邊，伸手牽住小桃的手，在她看過來的時候，讨好地眯着眼笑：“小結巴，咱倆關系最好了，對吧？”

話說完，腦袋上就挨了一巴掌，聖德帝道：“別想歪點子，要是讓朕知道你偷奸耍滑，懲罰翻倍。”

宋小滿敢怒不敢言，腦袋上冷不丁的又挨了一巴掌。他委屈地看向聖德帝：“為什麽又打我！”他又沒說話！

“沒禮貌，誰準你随便給人起外號的。”

宋小滿松開小桃的手，狠狠地‘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有聖德帝這番震懾在先，就算他出去議事不在身邊的時候，整個上午宋小滿沒有再惹事。

小桃坐在他旁邊，看着他愁眉苦臉的臨字，自己也臨字，氣氛倒是融洽了起來。

宋小滿臨完一大張，伸頭看着小桃的字，得意地笑：“瞅你寫的，亂七八糟，像狗啃似的，我兩歲都比你寫得好了。還前朝宮女呢，早晚有一天皇舅舅會嫌棄你，把你換掉的。到時候你沒了他撐腰，這宮裏所有人都會欺負你。”

小桃知道他在打什麽注意：“聖上不，不會換，換掉奴，奴婢的。”

“我母親話說我剛出生的時候，他承諾永遠都不會打我呢。”

結果現在比誰打的都起勁。

“聖上那是為，為你好。”

“這還用你說。”宋小滿的耐心最多支撐他寫一張大字，到第二張的時候，他剛動筆，身體左右搖晃不肯再動筆。到最後他幹脆放棄了寫字，又去找小桃說話：“小結巴。”

他的眼裏，裝的不再是盛氣淩人，而是帶了些不安和無助。

小桃放下毛筆，認真地看着他：“小少爺。”

宋小滿手指扣着書案邊沿，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到最後也沒說出來：“算了，和你說你也不懂，浪費我口舌。”

“不說就不，不說吧，快去寫，寫字，聖上回來要，要檢查的。”

宋小滿扭扭捏捏，還是提起了毛筆。

剛寫了兩個字，他堅持不下去，再次放下了筆：“小結巴~”

小桃不理他。

宋小滿也不覺得無聊，自己摸摸桌子研究一下椅子，滿屋子亂竄，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晚膳聖德帝要設宴款待祭祀禮上有功的将士，并不回來。宋小滿本想趁此機會溜走的，可惜聖德帝讓俊恩過來傳了話，說他要是敢走，就把他的褲子扒了，在宮女面前打板子。

宋小滿如今過了六歲，已經有了羞恥心，在宮女面前被扒褲子，比打他的臉還要丢人。

他勉為其難和小桃一起吃了飯，又在偏殿睡了個午覺，賴了好大一會床才被小桃拖着起來，閉着眼睛讓她給自己穿衣服：“小結巴你給本少爺等着，本少爺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你一下。”

宋小滿可以肯定，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房內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偷睜開一只眼睛，正看到聖德帝站在他面前，臉色陰沉：“你要給誰教訓？”

士可殺不可辱，他今天已經在小結巴面前丢過很多次臉了。宋小滿鼓起勇氣，指着小桃：“她就是一個宮女而已，皇舅舅，我可是你的親外甥，宮女惹我不開心了，我教訓一下她怎麽了！”

聖德帝一巴掌揮向他的腦袋：“我看你是睡一覺長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是。小桃是t普通的宮女嗎，她是我前朝女官，也是你個臭小子能欺負的？”

小桃心下一驚，看向聖德帝。

女官是更高等級的宮女，是有身份有品階的，甚至可以幹預後廷諸事。并且宮裏的主子們也不能随意懲罰打殺女官。可惜自從聖賢帝因寵信女官導致後廷大亂之後，他的兒子，也就是先皇就廢除了宮裏的女官制度，現在六局中的女官數量，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宋小滿也知道這一點：“什麽女官，她就是個小宮女。”

“朕說她是女官，她從現在起就是女官。怎麽，你還懷疑朕的話？”

宋小滿不吭聲了，悶悶不樂地坐在一邊。

聖德帝讓俊恩看着宋小滿，自己則看了小桃一眼，走出寝殿。

小桃跟着他走出去：“聖上。”

聖德帝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小桃，”

他轉身看着她，雙手扶着她的肩膀，目光誠摯認真：“我需要你的幫助。”

看着他誠懇的目光，小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想起楊大人說的聖德帝想要改造宮裏現狀的事，小桃點了頭：“聖上，奴婢一，一定傾盡全力，幫，幫你。”

聖德帝滿意地點頭：“那我就把前朝的事宜交給你了。”

說幹就幹，有了聖德帝的鼓舞和肯定，小桃信心滿滿，撸起袖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去.....找了俊恩請教。她從前只負責聖德帝一個人的事情，現在猛然接手前朝這麽大攤子事，有些無從下手，不知該從何處做起。

有人分擔了自己的事情，并且還不用擔心她會搶走自己的地位，俊恩自然樂得輕松，聽說小桃的難處，把各項事宜從頭到尾給她講的清清楚楚。

“總之，這前朝大到屋頂修葺這邊蓋個亭那邊修個橋，小到杯具茶盞桌面補個漆，都是你的事。不過你今日是第一天，也不找着急，咱們來日方長，慢慢熟悉。”

小桃震驚的張大嘴巴：“這些都，都是俊恩公，公之前做的事？”

俊恩點頭：“咱這叫能者多勞。小桃啊，你以後可是有大造化的，現在就當我提前讨好你了，告訴你一個道理。”

“公公請說。”

俊恩的表情正經起來：“聖上是天下君主，不說別的，這京城都有多少能人異士想要在聖上面前落個眼熟，尤其是咱們這種聖上的身邊人，咱們的位置，背地裏有不少人在眼熱呢，嫉妒的眼睛都冒綠光了。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代咱們，所以要想不被聖上抛棄，不被他們替換掉，就要有個只有你自己才會的本領，讓聖上離不開你。”

小桃贊同地點頭：“公公說得對。”

不管聖上之前看中了她什麽，才把她從花房調到禦前的，現在既然她來了，又被聖上封了女官，她就一定要留下來，不能被那些宮女們替代掉。

她一定要成為最出色的女官，為聖上分憂解難，讓聖上離不開她！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不約而同地笑出來。

“公公高見。”

“是你聰明，一點就通。”

“那公公，我去忙了？”

“有人敢為難你，盡管來找我。”

“多謝公公。”

和俊恩交談一番，小桃心情愉悅，準備在前朝大幹一番。首先，就是要了解前朝各個宮殿裏伺候的宮人清單，小桃第一站，來到了前朝宮人居住的西偏房。

前朝無宮女，太監們住的西偏房，位于前朝西側，六局西南角的兩排房屋。有頭有臉能叫得上號的太監們，住在前排，位置寬闊，白日裏還有陽光。後排則是一些小太監們，十多個人擠在一間房裏，陰暗潮濕。

和小桃在花房時居住的環境一樣。

暗暗把改善宮女太監居住房屋的事記在心裏，小桃繞過前排直接去了後排的小房間。此時正值日頭高升，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周圍蟬鳴聒噪，叫的人心也跟着煩悶。

小桃沿着涼陰地到處看着，在屋後一片空閑地，看到一個小太監正站在和他差不多高的木架子前，翻着什麽東西。

她走近了，才看到小太監面前放着一個簸箕，裏面好像在曬茶葉。

茶香撲鼻，帶着熟悉的味道流入小桃的鼻尖。

是聖德帝早上起床時，用來漱口的東山碧螺春。

小桃心下奇怪，前朝裏的茶葉，不管是儲存保管，還是作何用，都不該出現在此地。

“你這茶葉，從何處得來的？”小桃走過去問道。

猛然聽到她的聲音，小太監吓的抖了一下：“小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