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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如果小桃猜的沒錯的話……她肯定猜的沒錯，宋小滿竟然在禦書樓裏吃羊肉鍋子！

小桃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去，果然看到宋小滿一筷子羊肉正往嘴裏塞，旁邊小太監還在哼哧哼哧往鍋子裏下羊肉。

看到她過來，宋小滿大口咽下嘴裏的肉，還不忘招呼她：“小結巴快來，本少爺賞你一起吃肉。”

“這麽燥的天，小少爺不怕，不怕上火？”小桃問道。

宋小滿咧嘴嘿嘿一笑：“我自小就身體好，從來沒有上火過。”

“那也不怕聖上發現你偷吃？”

宋小滿被噎了一下，他要是不怕，就不會躲到這裏偷吃了。可是他又不想輸給小桃，還在嘴硬：“總比做個餓死鬼好吧。”

兩人僵持中，其他小太監都不敢說話，小板子站在小桃的身後，舉着食盒：“小少爺，小桃姐姐怕你餓着，特意去廚房拿的冰酥奶酪呢。”

宋小滿喜笑顏開：“快拿來，我正覺得羊肉味道太重，想吃點涼的解解渴呢。”

小板子走過去，把兩碗冰酥奶酪端出來放到他面前，小聲說：“這個玫瑰味道的，是要孝敬小桃姐姐的。”

宋小滿心領神會，揮手讓他退到一邊，笑嘻嘻地叫小桃：“小結巴快來。”

小桃不理他。

宋小滿瞪了一眼旁邊侍候的太監，幾人彎腰退了出去。

宋小滿起身走到小桃的面前，拽着她的袖子輕搖：“小結巴~我還小，正在長身體嘛，你也不想我這也吃不到那也吃不到，未來長的還沒有你高吧。我皇舅舅那就是嫉妒我，怕我未來長得比他高比他有力氣，所以現在才斷我的吃喝！”

小桃被他這大膽的想法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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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了，那就是不去告發我了！來小結巴，咱們一起吃！”

宋小滿拽着她的手向裏走。

從前小桃身子虛，沒什麽力氣，抵不過身強體壯宋小滿的力氣。現在兩人的情況相反，小桃吃得好喝的好，也沒什麽顧慮，身子慢慢的好一些，宋小滿被聖德帝管束，餓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吃了頓好的還要偷偷的，壓根沒吃個痛快。

小桃拽着書架不肯走，身體就真的站在了原地，沒有被宋小滿拽動分毫。

宋小滿是個不認輸的，見拽不動她，力氣又加大了幾分，到最後拼盡全力，臉都憋紅了。

小桃是拽動了，她手裏抓着的書架，也跟着動了。

小桃立刻拉着宋小滿向後退，在兩人驚恐的目光中，書架前後搖晃了兩下，最後砸在了宋小滿的羊肉鍋子上。

鍋子底下的碳連帶着被砸出來，經年舊書落在碳火上面，立刻起了小火苗。

宋小滿扯了一下小桃的衣角，罕見的也結巴了：“怎，怎麽辦？”

“救火！你快出去喊人！”小桃說完，沖到書架旁，把還完好的書冊抱到一邊。

那是一個有十多層高的大書架，每一層都放滿了書冊紙張。現在又是炎夏，空氣悶熱幹燥，書紙幾乎碰到火星就迫不及待地燃燒。

小桃脫下外衫去撲火，看到食盒裏的冰塊還在，只是被書架壓着拿不出來，她又去撥架子，從食盒裏拿出冰塊往火上扔。

外頭的太監們聽到宋小滿的喊聲，立刻跑了進來，提水的提水，搬書的搬書，叫人的叫人，一時雜亂無章毫無頭緒。

小桃站起身，指着他們，聲音冷靜，平撫了他們慌亂的心：“你們四個去提水，你去禀報聖上，你去附近叫人，叫了人不要過來，直接去提水。”

太監們各自領命離開。

看着已經起來的火焰，宋小滿吓得直接哭出了聲：“小結巴，你快出來，出來啊。”

“我沒事，小t少爺，你先出去，出去等着。”

“我不走！”

“快走，不然我就告，告發你。”

宋小滿跺了跺腳，不甘地向外跑了出去。

書架着火處，很快燒了一片。濃煙彌漫整個偏殿，嗆的小桃幾乎要睜不開眼。

她一個人，又是想着撲火，又是想着救書，結果火沒撲滅，書也只救了幾本。好在火勢周圍的書已經搬空了，木架是用不易燃燒的柳木制成的，要燒起來也需要時間。

早先出去提水的四個太監已經回來了，四桶水潑過去，火勢已經控制住。

宋小滿是真的吓壞了，又跑進來拉她：“小結巴，快走。”

“沒事，你先出去。”

宋小滿眼裏含着兩泡淚，亮晶晶的，把他的眼睛都撐大了。

“這裏危險，出，出去。”小桃往外推他。

等到第二批水到的時候，聖德帝和楊博文也一起到了。小桃把最後一桶水潑出去，确保所有火星子都滅了之後，轉身就看到匆匆跑進來的聖德帝。

“聖上，火已經滅了。”

“嗯，”聖德帝走近她：“你呢，有沒有事？”

小桃搖頭：“奴婢沒事。”

“走，先出去。”

聖德帝到了，小桃僵硬的身體這才放松下來，一瞬變得軟趴趴的，彎曲着倒下去。

聖德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奴婢沒，沒事，就是吓壞了。”小桃靠着他的胳膊站好，又輕輕推開他，走在他後面，出了禦書樓。

外面俊恩正在帶着人往裏走，衆人搬書的搬書，救書的救書，倒也有序進行起來。

宋小滿低着頭，靜靜地站在路邊。

聖德帝回身看着小桃：“還能走嗎？”

“能。”

“你先回去休息，有朕在，不用擔心這裏。”

小桃有些猶豫，看聖德帝的臉色，像是要追究此事。她若是走了，此事的責任就全都落在了宋小滿的身上。

她不能走。

宋小滿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低着嗓子求情：“皇舅舅，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聖德帝道：“既然做錯事，就該有懲罰。”

當下就有宋小滿身邊的小太監想要溜走，回芳菲宮找大公主。

聖德帝眼尖地看到，示意楊博文過去抓住：“把他們先關起來，沒有朕的命令，不準走動。”

楊博文應聲，帶着人離開。

聖德帝的目光又回到宋小滿的身上：“在禦書樓裏偷吃導致燃火，又燒了這麽多書籍寶冊，雙罪并立，念在你還小，朕從輕處罰，打二十大板吧。”

宋小滿的心，随着這句話起起伏伏，最後高懸在頂：“二十板子，會把我打死的，皇舅舅饒命，我再也不敢了。”

小桃走過去：“聖上。”

“求情和他同罪。”

小桃并沒有因這句話而退縮：“這件事奴婢也，也有責任，奴婢願意替小少爺，受罰。”

這話一出，宋小滿像是找到了替罪羊，指着小桃急促地說：“是她是她，皇舅舅，是她把書架拉倒的，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聖德帝不悅地看着他，聲音施加重壓：“遇事沒有擔責之心，只想着脫罪，推卸他人，再打十大板。”

“我，”宋小滿不敢再說話。

聖德帝道：“怎麽？不服氣？”

宋小滿默認了這話。

“首先，你在禦書樓裏吃羊肉鍋子，現在天熱幹燥，一點火星都有可能把書冊點燃，萬一把整個禦書樓都燒了，你可想過這個後果？其次，你說是小桃把書架拉倒砸住鍋子，如果沒有你犯錯吃鍋子在先，會有後者嗎？如果不是你硬拽小桃和你同流合污吃鍋子，她不願才拉書架，會掀翻書架着火嗎？再者，裏面着火了，你作為一個男子，竟然獨自逃跑，留一個弱女子在裏面救火，宋小滿朕問你，你的男子擔當呢？朕教你這麽久，就是讓你在危險的時候，置他人生命而不顧，當個逃兵的嗎？”

宋小滿面露愧色。他想解釋，是小結巴讓他先出來的。可是這麽說，不就印證皇舅舅的話了嘛。

小桃站到宋小滿的身邊：“聖上，是奴婢讓小少爺先，先出來的。他是想帶奴婢一塊，一塊出來的。是奴婢不肯出來。”

“還有你，”聖德帝看向小桃：“你身為前朝女官，朕把前朝事宜都交給了你，他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在禦書樓裏吃鍋子，難道你也不懂嗎？這禦書樓燒了他賠不起，你就賠的起了嗎？小桃，你太讓朕失望了。”

宋小滿沒想到皇舅舅會對小結巴如此疾言厲色，他還以為小結巴很受寵呢，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宋小滿跨了一步站在小桃的身前，滿臉正義：“皇舅舅，這事是我闖下的，不是小桃。你沒看到嘛，她袖子都被火燒了，身上臉上都是灰，她是救書，是有功，你不賞也就算了，怎麽還批評她呢！”

聖德帝被他氣笑：“好啊，現在你們合夥，倒是朕的不是了？”

“本來就是，皇舅舅是非不分，冤枉好人！”

“行，是朕瞎眼。來人，他們兩個，一人十板子，給朕拉出去打！”

宋小滿現在胸中英雄情節暴增：“要打就打我一個，別打小桃，她是無辜的。”

“不，是奴婢的錯，打奴婢吧！”

“打我！”

“哼，”聖德帝看着他們兩個：“別謙讓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太監們立刻把木凳和長板拿了過來。

宋小滿看着被太監抱在懷裏的長板，心中有些膽怯。但看小桃絲毫不懼地趴在了木凳上，他不甘示弱，也趴了上去：“來吧，我們才不怕你。”

聖德帝示意行刑太監開始動手。

第一下。

“啊！”宋小滿疼的張口大叫了出來。

耳邊沒聽到小桃的聲音，宋小滿轉頭看去，小桃咬着牙，雙手攥着凳子腿，一聲不吭。

宋小滿也學着她的樣子，拼命忍住。

第二下，第三下.....一直到第十下。

行刑太監收了板子，宋小滿忍的滿頭大汗，只往地上滴。他呼口氣，看向小桃，疼的龇牙咧嘴：“小桃，十板子了，我們沒死！我們還活着！”

小桃和他一樣，額頭上的汗滴到眼睛裏，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是啊，小少爺，我們沒死。”

聖德帝讓人扶起宋小滿：“把他送回芳菲宮。”

宋小滿的屁股腫的把褲腿撐的鼓鼓的，他靠在太監身上，動一下就哭天喊地，“我不能走，走不了，疼啊，我屁股疼，皇舅舅救命！”

小太監蹲在他面前：“奴才背您。”

宋小滿趴在他身上，小太監剛想起身，宋小滿又喊叫起來：“不行不行，扯到我屁股上的肉了，不能背，疼疼疼！”

小太監猶豫難為：“那奴才擡着您？”他叫上另外小太監，兩人分別抱着宋小滿的腦袋和雙腳，向外走。

宋小滿還在抽搭搭地哀嚎，倒是不拒絕了。

等他們走遠了，聖德帝立刻扶起小桃：“怎麽樣，還好嗎？”

小桃站起身：“奴婢沒事。”行刑的太監事先得了聖德帝的暗示，板子舉的高，卻是輕輕落下。

“下次不許這樣了。”聖德帝扶着她向外走。

小桃道：“聖上放心，小少爺吃了這次教訓，以後肯定不會再，再犯了。小少爺還是個心善的孩子。”

聖德帝想的卻不是如此。宋小滿被宋家嬌慣的不像樣子，根本不會把普通宮人放在眼裏，今日這十板子打的并不重，最多能管束他十天半個月，以後保不準還會再惹事。不過，看他今日的表現，以後應該會極其尊重并信賴小桃。這對她的宮中之路，會有很大的助力。

也不枉他演這一出戲，當個無情的壞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