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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賀忱說：“不算吧。”

李羽察覺到了賀忱打字時的遲疑，一時間好奇起來：“所以還是有情況咯？”

賀忱這次比較肯定地說：“沒有。”

接着補充道：“前任讓我去拿東西。”

“前任？你分手了？”李羽問。

“好多年前。”賀忱道。

李羽：“噢。”

李羽：“你前任是不是還放不下你。”

賀忱覺得如果李羽見過陸一晝昨天在“晚鐘”時候的樣子，就一定不會這麽想了。

“不是。”他說。

“這樣嗎，”李羽飛快地回複，“我們科裏有個小護士注意你好久了，需不需要我介紹？”

然後她又說：“下周的探視時間我幫你換一下吧，到時候我通知你。”

“好，謝謝李醫生。”賀忱道。

搭地鐵回家的時候，賀忱有種不真實感。

昨天他還在想陸一晝以後會不會再來酒吧，今天兩個人就約定了再次見面。

臨近停運，地鐵上的人已經不太多了，賀忱找到了座位，對面黑沉沉的玻璃上，倒映出他的影子，蒼白、瘦削。

賀忱突然想，不知道陸一晝那天見他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想法。

回到家之後，賀忱有些累，先坐在沙發上刷了會兒手機，準備休息片刻再去洗澡。

社交軟件排行榜上的新聞随機出現在他的頁面，其中有一條是#晝辰汽車 發布會#。

賀忱點進去，看到一些汽車領域的博主在讨論晝辰幾個月後要召開的發布會，猜測會發布怎樣的新産品。

這些年賀忱是眼見着陸一晝的品牌發展起來的，他知道陸一晝做什麽都可以很厲害，所以也從沒懷疑過晝辰會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電車制造商。

而對方确實如他所想，從改制申報、上市敲鐘，到股價平穩上漲，新産品次次奪人眼球，陸一晝和晝辰的一切，他都是在新聞上看到的。

仿佛他們之間的距離，從來都是那麽遙遠。

賀忱收回思緒，指尖繼續往下滑動，在各大博主的評論區裏，有人說自己要買車了，期待晝辰的新車型，也有人發牢騷，說想買晝辰的車，但是小區裏配的充電樁不夠用。

回想着樓下充電樁的數量，賀忱随手把手機放到一邊，站起身去洗澡。

這晚之後賀忱沒再收到陸一晝的消息，對方的出現像一塊石頭丢進水面，濺起巨大的水花之後又消失不見，讓人懷疑這是否是自己的一場幻覺。

周六晚上是“晚鐘”客人最多的時候，賀忱跟梁簡說好，這天晚上他多跳一場。

賀忱站在臺子上熟練地展示自己的身體，沒有陸一晝在場，他就不會覺得僵硬，音樂的間歇裏，他會想也許對自己來講，陸一晝代表的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那段日子，而現在跟那時候相比，他過得實在不算好看，所以才會抵觸、才會覺得屈辱。

他這晚是站在單人的臺子上跳的，周圍的觀衆擁上來，有人拿手機拍他，有人吹口哨。

賀忱随着暧昧的動作将衣服的下擺撩上去，露出一截細窄白皙的軟腰，聲浪頓時更響。

忽然他察覺到有人伸手在碰他的腳踝，他瞥了對方一眼，不動聲色地在狹窄的舞臺上往後撤了一步，躲開了那人的手。

兩場跳完已經是下半夜，賀忱下臺去更衣室換衣服，才剛走幾步，就有個渾身酒氣的人攔住了他，語氣輕佻地問：“多少錢一晚上？”

賀忱愣了下，看清對面是方才那個在臺下抓自己腳踝的寸頭男人。

他禮貌地笑了下說：“我不跟人出去，您喜歡可以以後常來。”

男人挑了下眉，給他比了個數字：“這個數。”

賀忱搖搖頭，臉上仍舊維持着笑意：“不好意思。”

他說完就想繞開對方，卻被男人捏住了手腕。

接着對方的嘴唇就湊到了他耳邊：“嫌少？告訴你，只要你乖乖聽我的，給你簽支票，數字你自己寫。”

賀忱還沒來得及說話，男人已經按着他的腰，要把他往旁邊的洗手間裏帶。

畢竟是學舞蹈的人，又有一米八出頭的身高，基本的力量還是有的，賀忱一擡腿，用力地撞了對方一下。

男人吃痛，立刻松開了他，踉踉跄跄地後退幾步，醉意看起來也醒了，捂着要害處立刻開始大聲嚷嚷：“老板呢？打人了！沒人管管啊？”

聽到吆喝，還沒散去的人都圍過來看起了熱鬧。

不一會兒，梁簡聞訊趕來。

看到寸頭男人和賀忱，他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雖然清楚賀忱的為人，但畢竟這是一周之內賀忱得罪的第二個客人了，梁簡畢竟是“晚鐘”的老板，還要給其他員工做表率，只得沉下臉，先問賀忱：“怎麽回事兒？”

賀忱還不曾開口，男人便先發制人道：“他打我。”

梁簡便問：“你打人了？”

賀忱點了點頭，沒有解釋。

其實梁簡也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還是和和氣氣地跟男人說：“不好意思掃了您的興，不過我們這是做正經生意的，您大人有大量，也別為難我們員工，我送您瓶酒下次來喝，這事就了了，您看怎麽樣？”

男人看梁簡态度尚算和善，便嚣張了起來：“一瓶酒就想打發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梁簡賠着笑，但說出來的話卻硬了三分：“那不然就只能報警了，您看怎麽處理合适？我都聽您的。”

男人聽這話哽了一下，清楚自己讨不到便宜，又不想善罷甘休，嘟囔了幾句，轉頭對賀忱說：“你別以為這就算完了。”

賀忱沒還嘴，而梁簡已經招呼人送客了。

賀忱站在原地沒動，梁簡瞥了他一眼，往外揚了揚手：“走吧，沒事了。”

“下周我想請一晚上假。”賀忱說。

除了去看外婆，賀忱幾乎沒請過假，因此梁簡有些意外地問：“請什麽假？”

頓了頓，他臉色略微凝重：“你外婆……”

“不是，”賀忱略作躊躇，“但下周探視時間改了，我提前一天去。”

梁簡“哦”了聲：“就是把周四的假換到周三呗。”

賀忱的聲音放低了些：“周四也要請。”

“周四也請？”梁簡疑惑道。

賀忱說：“有點事。”

梁簡突然想起陸一晝向他打聽賀忱時間的事情。

他的表情一下子暧昧起來：“陸總啊？”

賀忱沒想到梁簡這麽快就想到陸一晝身上，呆了呆才說是。

梁簡上下打量他幾眼，賀忱覺得對方好像是想偏了，又不好解釋，臉上流露出一絲窘迫：“不是那樣。”

梁簡無意為難賀忱，況且他也并不特別熱衷于八卦員工的私生活，因此也沒有追問，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心想陸總到底也過不了美人關，那天不要他牽線搭橋，私底下倒親自去聯系賀忱了。

周三賀忱去醫院的時候外婆問他怎麽改了時間，賀忱只含糊說第二天有事。

外婆聽了道：“忱忱你要是工作忙就不用這麽經常來看我了，兩周來一次，一個月來一次，不用太擔心我。”

賀忱搖搖頭，注意到外婆的臉色似乎比上次自己來看她的時候差了幾分，想問她，又知道外婆一貫對他報喜不報憂，他也未必問得出，便決定之後去問李醫生。

他走的時候正好碰到李羽，李羽這天值夜班，看到賀忱，便停下同他閑聊了幾句。

賀忱問起外婆的病情，李羽告訴他最近又有反複，但暫時還沒惡化。

李羽用手裏夾着的圓珠筆敲了敲查房本：“不過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之前也說過，這種癌症到最後十有八九要惡化的。”

賀忱固執道：“說不定就好了。”

李羽嘆了口氣，委婉道：“我也希望。”

像是為了安慰賀忱，她說：“現在國外那邊研究出來一種特效靶向藥，臨床效果不錯，不過國內現在買不到，等之後普及了，說不定治愈的可能性會提高。”

賀忱問她藥的名字，李羽先說了英語，接着又講了一遍很複雜的譯名，賀忱問清楚每一個字，記在了手機的備忘錄上。

忽然她放在衣兜裏的手機開始震動，她拿出來接了，賀忱便做了口型告訴她自己要走了。

醫院走廊明亮的燈光照在身上，賀忱向外走的時候，李羽打電話的只言片語落進他的耳朵：“……嗯，那安排在這周末吧，我多看一個號。”

賀忱拿出手機，在搜索引擎上查了一下李羽說的那種特效藥，價格很貴，在國內也沒有獲批上市，還處于臨床劑量研究階段，不過看起來效果的确很好，好幾家媒體報道的時候都提到了在國外實驗時獲得的驚人效果。

要是能讓外婆早點用上就好了。賀忱想。

到第二天晚上去陸一晝家的時候賀忱還在想這件事，按完門鈴就站在原地發呆，直到陸一晝開門之後又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擡眸望向了對方，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沒話找話似地說：“你家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