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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陸一晝又笑了,他口齒很清晰地告訴賀忱說:“喜歡。”
而後他想到什麽,又問賀忱:“你沒看出來?”
有零零碎碎的雪花從兩人之間落下,賀忱望着比他高一點的陸一晝:“……看出來一點。”
他喝醉酒,說話也有些含混。
憑借殘存的意識,賀忱感覺到陸一晝好像又要吻他,他想起自己還有句重要的話沒講,便告訴陸一晝道:“我也喜歡你。”
賀忱記得那天陸一晝笑了很多次,有很多生動的表情。
那時候賀忱沒想過陸一晝往後會是什麽樣子,然而在這麽多年以後,他終于見到了。
是成熟而冷淡的。
第二天賀忱去上班的時候,察覺到梁簡總在自己周圍晃蕩,一臉想打聽什麽又不好意思的表情。
賀忱仔細想想,其實也知道對方想問什麽。
梁簡不是能憋得住話的人,跟着他走到化妝間,看他準備要換衣服,便清了清嗓子叫了他一聲:“賀忱啊。”
賀忱抱着演出服,擡眸看他。
“那個,”梁簡咳嗽了聲,“你昨天晚上……”
賀忱不接話。
梁簡“啧”了聲:“你看你,就是沒把我當朋友,不坦誠。”
賀忱覺得好笑:“我怎麽不坦誠了?”
梁簡便道:“你昨天晚上是去找陸總了吧。”
見賀忱要說話,梁簡趕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說了嗎,不是那樣,我信你。”
頓了頓,他八卦道:“我就是想問,陸總對你什麽想法啊?是不是想追你?”
賀忱說不是。
“不是追你,那約你做什麽?”梁簡問。
賀忱說:“還我東西。”
梁簡更聽不懂了:“東西?”
知道自己不說清楚以後梁簡還要問,賀忱捋了一下演出服的袖口,如實道:“他是我前男友。”
“啊?”梁簡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裏瞪出來。
他的神色十分精彩,滿臉都是欲言又止,看起來有很多問題想要問賀忱,但又沒想好從何問起。
賀忱看了眼手機,把梁簡沒問出口的問題都堵了回去:“我要上臺了。”
梁簡回過神來,“噢”了聲,但看起來還是不想走。
賀忱又提醒他一聲“梁老板”。
梁簡這才說:“那行,那你準備吧,我先走了。”
賀忱之後發現每天自己下班的時候梁簡都會悄悄地跟在後面張望,因為他下了夜班地鐵都已經停運,所以只能打車,梁簡就會特別努力地伸長脖子往前看,似乎想看清坐在駕駛座上的人。
這麽過了幾天,賀忱終于忍不住了,某一次回頭叫住了梁簡:“梁老板,我是打車。”
見自己的行蹤被發現,梁簡頗有些尴尬地“哦”了聲:“我沒說你不是打車。”
“不是陸總來接我。”賀忱又說。
梁簡讪讪道:“我也沒說是陸總來接你。”
這時候司機給賀忱打來電話,賀忱接起來之後梁簡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走就行,兩個人的談話就此告一段落。
賀忱一般會在等車的時候去便利店買打折的食物當晚餐或夜宵,但這天跟梁簡講話耽誤了,便在車上打開了外賣軟件。
夜裏的配送費很高,他看了一圈,想起家裏還有袋泡面,最後還是關上了。
回到家,賀忱一邊煮泡面,一邊把手機放在一邊,漫無目的地刷新社交媒體。
也許是因為之前他看到陸一晝的新聞總是會忍不住點進去,他的主頁上就永遠有關于對方的內容。
想到梁簡那副好奇的神态,賀忱忍不住想,陸一晝果然還是那樣,無論何時何地都那麽能吸引別人的注意。
他把自己的主頁往下翻,随手點開一部影視劇的剪輯片段,他沒有看劇情,只是喜歡有這種背景聲的陪伴。
賀忱一邊用筷子攪着泡面,一邊放任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
好像大學畢業之後,只有在這種孤身一人的時刻,他才會感到比較放松。
像從忙碌的生活中找到一個缺口,他可以安靜地沉進去,像某種蟄居海底的軟體動物,在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一動也不動,短暫地逃離生活中的煩惱和壓力。
他早就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酒吧的工作、外婆的病,讓他喪失了對于未來的期望,只希望生活中的不确定因素越少越好。
可很多時候,生活都不是他能夠決定的。
第二天賀忱還是有夜班,也不知道最近這座城市怎麽這麽多雨,他下班後剛走到“晚鐘”的門邊,就聽見了喧嚣的雨聲。
賀忱出門的時候沒看天氣預報,所以也忘記帶傘。
想着反正待會兒打車回去,也淋不了幾步路,賀忱便也沒有跟同事借傘,快走幾步,想要去他常去的那家便利店買打折的晚飯。
路邊停了輛眼生的跑車,“晚鐘”出手闊綽的熟客的車子賀忱都認得,見這輛不認得,他只當是路過的哪位公子哥随便亂停,沒多看,徑直進了店裏。
這天有他比較喜歡的飯團口味,賀忱買好之後讓店員幫忙加熱,在手機上打了車子,等飯團熱好後便站在窗前邊吃邊等車來。
忽然他周圍的光線變暗,賀忱從玻璃的反光裏看清身邊停了個人影。
他吃飯團的動作停下來,聽到對方說:“又見面了。”
賀忱愣了下,轉過頭,是個不怎麽認得的男人。
對方端詳着他:“不認識我了?”
賀忱盯着對方的寸頭,突然想起來了。
是之前那個大鬧酒吧想占他便宜的人。
寸頭男人把一條胳膊撐在桌上,另一只手拎着把還在滴水的雨傘,他似乎很滿意自己給賀忱帶來的震驚:“想起來了?沒想到我還會再來?”
停了停,他又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剛看了,前面有個酒店。”
賀忱瞥了眼不遠處站櫃臺的店員,是個小姑娘,她像是意識到他們這邊情況不對,有些緊張地望了過來。
賀忱不想連累無關的人,對寸頭道:“出去說。”
寸頭以為他回心轉意,把手收回來說:“這會兒倒乖了。”
接着随手指指外面那輛豪車說:“看見沒,那車是哥哥我的,把我伺候好了,虧待不了你。”
賀忱沒作聲,走到便利店外面,看看手機屏幕上司機快來了,開始琢磨怎麽把寸頭男人甩掉。
而對方也看到了他的打車頁面,伸手就要奪他的手機:“你想去哪?”
賀忱躲了一下,男人便伸長胳膊要摟他,他下意識地把對方推開,寸頭便惱了:“什麽意思?你耍我?”
他湊得離賀忱很近,好似下一秒就要動手。
賀忱不想在“晚鐘”門口跟人打架,正在猶豫要不要還手,面前莫名其妙就多了個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寸頭已經倒在了地上。
而他面前的是陸一晝。
賀忱怔住了。
陸一晝回過身,跟他說:“上車。”
賀忱這才意識到路邊那輛車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
原來寸頭男人只是随口吹牛,車子其實是陸一晝的。
但他怎麽會在這裏。
其實賀忱打的車已經快要到了,但他鬼使神差地聽了陸一晝的話,并在走去副駕駛的那一小段路上取消了訂單。
寸頭男人捂着臉從地上做起來,不敢置信地盯着陸一晝,指着他道:“你是、你是……晝辰那個總裁?”
陸一晝沒搭理他,臉色很冷地回了車上,幹脆利落地發動,載着賀忱離開了。
賀忱坐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聞到車裏有着跟陸一晝身上一樣好聞的木質氣息。
半晌,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應該同陸一晝道謝。
“謝謝你啊。”賀忱說。
正好到了一處紅綠燈,陸一晝沒接話,只是側頭打量他片刻,眼神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秒鐘。
賀忱這才發現自己手裏還捏着吃了幾口的飯團。
半溫的飯團讓他覺得自己看起來一定很可笑,他的耳朵開始有點熱。
陸一晝收回視線:“地址。”
賀忱猶豫一下,還是告訴了他。
陸一晝“嗯”了聲,開了一段之後,他又問:“剛才那個人怎麽回事。”
賀忱不知道為什麽,跟陸一晝重逢之後,他好像就沒有什麽體面的事情可以講給對方,每次都是這樣,狼狽不堪,又不得不跟他打照面。
他盡量用不帶什麽感情色彩的話快速地将寸頭男人跟自己之間的沖突給陸一晝描述了一遍。
就當是聊天了,不然他們也沒什麽好講的。賀忱想。
陸一晝聽完許久沒說話,賀忱覺得對方應當是不感興趣,反倒覺得寬慰了幾分。
但坐在車裏不講話也還是尴尬,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賀忱又開始吃飯團。
陸一晝一瞥他:“這麽晚吃夜宵,又不怕胖了?”
對方用了“又”字,賀忱馬上反應過來陸一晝是什麽意思。
以前他們談戀愛的時候,他控制飲食控制得很嚴格,怕多長一斤肉跳舞就不好看了,除非有什麽聚會,不然到了深夜是什麽也不會吃的。
“不是夜宵。”賀忱說。
看陸一晝好像沒理解的樣子,他又道:“是晚飯。”
“這個點才吃?”陸一晝問。
賀忱點頭,解釋道:“這個時候打折的。”
他知道陸一晝大少爺一定不懂這些,不吃便利店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去記什麽時候打折。
但賀忱馬上覺得自己像是說錯話了,因為他話音剛落,陸一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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