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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畢業後大家都是很久沒見，這一頓飯一直吃到了下午四點。

結束之後有人提議去唱歌，唱到晚上再吃一輪，但好幾個人晚上還有安排，最後沒有成行。

賀忱查了地鐵，準備坐車回家，要往地鐵站走的時候，周盈說：“賀忱我送你回去吧，我開車來的。”

走在前面的陸一晝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賀忱不想浪費她時間，說不用了。

周盈很堅持，問他家在哪，又說自己家離得不遠，只是多走半個鐘。

賀忱架不住她熱情，正要答應，前面的陸一晝突然停下來轉過身說，我送他。

大部分人都走了，沒聽到這句話，而周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賀忱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陸一晝又說：“我順路。”

周盈的表情漸漸恢複到平常的狀态，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陸一晝一眼，接着說：“那就陸總送好了。”

陸一晝“嗯”了聲，朝停車場的方向別了別下巴，對賀忱說：“過來。”

周盈已經跟他們揮手道別，賀忱遲疑片刻，問陸一晝：“你真的送我？”

陸一晝沒答話，但賀忱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自己問了個很傻的問題。

“其實不用麻煩你。”他又說。

陸一晝瞥他一眼，按開車門，一副沒給賀忱留不答應餘地的樣子。

賀忱坐上了副駕駛。

車子往外開到馬路上的時候，賀忱透過車窗，看到了周盈。

耳邊忽然傳來陸一晝的聲音：“你跟她很熟？”

“我們當時一起準備過校慶，”賀忱沒想太多，下意識地問，“你不記得嗎？”

話說出口他才覺得失言。

憑什麽要陸一晝記得。

而且這樣問，就好像把兩個人的過去直白地擺出來。

不過陸一晝沒在意，繼續問：“你一直跟她在聯系？”

“沒有，就上次在群裏說吃飯的時候才聊了幾句。”賀忱老老實實地說。

陸一晝點了下頭，表情中有了點不明顯的松弛。

“那個，要不要我開一下導航？”賀忱問。

陸一晝說不用，自己記得他家地址。

賀忱“哦”了聲，想陸一晝的記性還是很好。

當年他就能記得自己所有的細節，喜歡吃什麽，有什麽忌口，衣服的尺寸，鞋子的號碼。

這天陸一晝幫他解了圍，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緩和一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便沒話找話道：“你剛才說順路，是住在什麽地方？”

不想被陸一晝誤認為在打探他的隐私，賀忱又補充道：“你要是先到，可以把我在路邊放下，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

“你先到。”陸一晝說。

賀忱只當陸一晝不想告訴他，說了聲好，也沒再問第二遍。

天氣漸漸暖了，賀忱把車窗降下來一點，聞到淺淡的花木氣息。

他挺喜歡兜風的，大學的時候坐陸一晝的車，如果路過風景好的地方，他都會讓他多繞點路。

那時候他說什麽陸一晝都同意。

清爽的風把他的頭發吹起來，賀忱趴在車窗下，額頭抵着玻璃，看外面的景物，沒注意到陸一晝轉頭看他。

這一片賀忱不常來，所以陸一晝開了很久還沒到他家他也沒覺得奇怪，只是偶然掃了一眼車載屏，略微訝異道：“五點半。”

“快到了。”陸一晝說。

賀忱看外面的确也到了他比較熟悉的地方，做好下車的準備，跟陸一晝道謝。

車子停在樓下，賀忱下車上樓，回到家之後有些疲憊，先在沙發裏倚着靠背歇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就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然暮色降臨，他覺出黑來，才起身去開燈，準備換衣服到“晚鐘”上班。

按下開關，燈亮了，然後又在賀忱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下子又暗了下去。

賀忱反複試了幾次，還是開不了燈。

房間裏一片漆黑，他只得打開了手電筒。

時間顯然不夠他把燈檢修一番的，賀忱沒辦法，就着手機的手電筒走到其他房間，試了一下，其他房間的燈還能亮，說明不是停電，只是客廳的燈壞掉了。

賀忱租住的公寓已經有年頭了，他記得房東跟自己說過電器都很老舊，用的時候要小心點，不然壞了很難修，很可能需要他再買新的。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賀忱有些煩躁，但他還是先換了衣服去上班。

到下半夜的時候他結束了演出，打車回家之前他看到自己手機上有條未讀消息。

是陸一晝發來的，發消息時間是傍晚，問他有沒有到家，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他沒看到，可能是信號不好，也可能是因為那時候他睡着所以錯過了。

其實只是一段上樓的距離，陸一晝沒必要問的，但賀忱還是給他回了。

賀忱：“嗯，後面出來上班了。”

賀忱：“我家的燈壞了，不知道能不能買到替換的燈泡，明天我去找五金店看看。”

想起燈泡的事情，他記得房東在樓梯間裏放了把梯子，上樓之後給取了出來，回家之後放到客廳，用手機的手電筒照着，一階階踩上去，把燈罩拆掉，露出裏面的燈泡，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對着拍了一張。

恰好在這時候陸一晝又給他發了消息。

陸一晝：“什麽樣的燈泡。”

賀忱掃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是下半夜無疑，不知道陸一晝怎麽還醒着。

他順手把圖片給陸一晝發了過去。

而後又問他：“怎麽這麽晚你還沒睡。”

陸一晝：“晚上有個應酬，結束得比較晚。”

賀忱不疑有他：“那你快睡吧。”

陸一晝：“嗯。”

賀忱其實有一瞬間覺得陸一晝會跟他說晚安的，因為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如果是晚上聊天，對方總會這樣講一句。

但很快他就克制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現在這樣才是比較好的狀态，分手之後關系有所緩和，不做仇人，也沒有越過不該越過的界限。

賀忱退出聊天界面，想想反正燈暫時也用不了了，便把燈泡直接擰了下來，打算第二天帶着去找找有沒有一樣的。

把這天的事情都做完，賀忱用非常快的速度去洗了個澡，洗漱完之後，就換了睡衣躺在床上，準備要入睡了。

上大學的時候賀忱睡眠狀況一直不算太好，需要很長時間做入睡準備，是去“晚鐘”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白天累到極限，晚上人是可以一沾枕頭就睡着的。曾經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适應的夜班作息，也在他到晚鐘工作的一個月之後，深深地刻進了他的生物鐘裏。

但這天入睡之前，賀忱的腦海中卻始終流轉着幾幀畫面，有同學聚會上推門進來的陸一晝，有幫他解圍的陸一晝，也有送他回家的陸一晝。

在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他耳邊似乎還響着陸一晝的聲音，是對方在問他跟周盈是不是熟，後來有沒有再聯系。

可能是因為睡前一直想着，賀忱做了夢，夢裏他又回到了大學，回到了陸一晝還在他生活裏的時候，那些日子在他的夢境中重演，零零碎碎的細節沉渣泛起，以不規則的形式串聯在一起，讓賀忱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生了一場很漫長的病。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還在茫然，盯着天花板看了會兒，又閉上了眼睛，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覺。

做了太多的夢，賀忱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沉，他看看時間，離去上班還有兩個小時，如果不吃飯的話，他還能再睡多一會兒。

這樣想着，賀忱又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怎麽也睡不着了。

夢的殘片開始攪亂他的思緒。

努力跟自己混亂的大腦作鬥争，賀忱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猛地開始震動。

他吓了一跳，以為是自己睡前定了鬧鐘，皺着眉撈過來，卻看清原來是一通來電。

來電人是陸一晝。

賀忱呆了呆，要不是他确認自己醒着，險些以為現在還身處夢中。

他接通電話，聲音還有些沙：“你怎麽找我。”

聽見他的嗓音，陸一晝頓了下，而後問：“沒醒？”

“醒了，有點累。”賀忱說。

他有些逃避跟陸一晝說話，仿佛自己的那些夢會掉進手機，被對方看到似的。

陸一晝道：“我在你家樓下，你住幾樓。”

“你在……什麽？”賀忱的大腦變得清醒了些許，他從床上翻身下來，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下午充沛的陽光中，高大挺拔的陸一晝正站在他的車子旁邊，仰起英俊的面孔往樓上看。

賀忱跟他目光相觸，有種被溫度不算太高的水燙了一下的錯覺。

陸一晝的聲音繼續從聽筒裏傳過來：“你要的燈泡給你買到了。”

賀忱沒想到陸一晝真的會去給自己配燈泡。

他帶着很多意外說了謝謝，又告訴對方自己的樓層和門牌號。

放下手機，他迅速地洗漱好，把睡衣上衣脫下來，随手套了件白色衛衣，本來還想把褲子也換了，但門被敲了兩下，陸一晝已經到了。

賀忱不好意思讓他等，直接跑過去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