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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賀忱沒有想過再回學校的事情。

他畢業的時候同陸一晝分手，學校對他而言像是某種過去回憶的象征，他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

去之前賀忱糾結了很久，最後還是打開衣櫃挑了幾件衣服，輪流對着鏡子換上。

換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這個舉動的含義，賀忱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在心裏說，換這麽多衣服做什麽，就算去聽陸一晝的報告，臺下烏泱泱那麽多人，對方根本看不到他。

他卻虔誠得好像要去約會一樣。

這樣一想，賀忱把身上比較正式的襯衫脫下來，只穿了普普通通的薄毛衣與牛仔褲。

學校離他住的地方很遠，他平時也刻意不會經過，這次出門甚至是第一次查導航從他家過去要怎麽走，地鐵要不要換乘，搭幾號線。

賀忱花了一個半小時到學校，給門口保安查驗過自己的校友身份，他走進了校園。

在他畢業的這些年裏，學校修整過幾次，有的教學樓看起來新了很多，但整體還是賀忱記得的樣子。

他沿着主幹道去陸一晝作報告的圖書館，一路上仿佛許多記憶的碎片從各個角落升起，回到了他的身體裏。

跟陸一晝一起上自習的教室，當年演出的活動中心，陸一晝看他排練的學院大樓，他以往刻意忽略的時光，一股腦全湧入了腦海。

原來他一直把關于陸一晝的事情都記得特別清。

賀忱走在樹蔭裏，看着路上的學生，仿佛回看自己的過去。

像上輩子，也像才發生過。

他提前留足了時間，哪怕路上走得慢，到圖書館報告廳的時候也提前了十五分鐘。

只是晝辰的宣講實在火爆，他進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空位了。

賀忱在第三排的角落找到了位置，他禮貌地對坐在最外的男生說了句你好，能不能讓我進去。

男生看着他的臉愣了一下。

賀忱以為那個座位有人：“是別人要坐這嗎？”

“不是不是，”男生回過神，連忙給他讓座，“你坐。”

賀忱說了聲謝謝，彎腰過去坐下，沒注意到男生朝他的方向看了好幾眼，耳根有點紅。

後排有女生在議論陸一晝。

“……陸師兄長得超帥的，我就是為了看他才來。”

“你說結束之後能問他要張合影嗎？”

“不知道，去試試呗。”

“好羨慕他女朋友，男朋友這麽帥，還有錢，還優秀。”

這些對話以前賀忱在學校裏常聽到，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大家對陸一晝還是一樣的評價，賀忱忍不住笑了笑。

他正出神，隔壁的男生忽然轉頭問：“你笑什麽。”

“……沒，想起來點以前的事。”賀忱說。

男生順着話題往下聊：“你哪個學院的？”

賀忱沒想解釋那麽多，就只簡單道：“藝術學院。”

男生說了聲“難怪”。

賀忱沒問對方難怪什麽，因為他的視線被走上臺的陸一晝吸引了。

因為場合正式，陸一晝穿了西裝，看起來肩寬腰窄，樣子很英俊。

賀忱聽到後排女生小小的驚呼聲：“……天吶，真人比照片還帥。”

他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對，陸一晝确實比照片好看。

主持人讓陸一晝試了一下麥克風，确認沒問題之後，主持人請他入座，開始做開場白。

輪到陸一晝說話的時候，他從容不迫地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陸一晝，你們的師兄。”

他沒有先說自己是晝辰的總裁，而是說自己是大家的校友，臺下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觀衆在他說完之後鼓掌，還有幾個人喊了幾句“師兄好”。

陸一晝笑了下，目光經過臺下的時候，忽然在某一個方向停住了。

賀忱聽見身後那兩個女生的竊竊私語：“陸師兄是不是在看咱們這邊。”

“好像真的哎，早知道我今天化個妝了。”

陸一晝的視線真的是朝他們這個方向過來的，雖然是對方邀請自己過來的，就算被陸一晝看到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但賀忱的心髒還是很快地跳了一下。

主持人也往陸一晝這邊的方向看了看，但也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于是按照流程，請陸一晝給大家介紹一下晝辰的歷史。

陸一晝收回目光，嗓音很有磁性：“晝辰是我畢業以後創立的公司，主要做新能源汽車……”

他說的賀忱都知道。

賀忱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特意關注晝辰，只是陸一晝在他當年的同學圈子裏實在是太耀眼有名的存在，他不需要太注意也能得知有關對方的全部消息。

從晝辰創立，到發布第一款産品，再到敲鐘上市，股價飛漲，成為業界數一數二的存在，賀忱全都見證過。

只是從媒體的報道裏，他也知道陸一晝這些年過得不容易，能到現在這樣風頭無兩的地步，當年的大少爺也是吃足了苦頭的。

再聽陸一晝講起那些年的經歷，賀忱也會覺得心情複雜。

要是當年外婆沒有檢查出癌症，他沒有跟陸一晝分手，那陸一晝的這些經歷裏，是不是也有他的身影。

賀忱認認真真地聽着陸一晝作報告，這樣在臺上閃閃發光的人，是他印象裏的對方。

陸一晝的彙報做得很有意思，不枯燥，也很嚴謹，整整兩個小時，沒有一個人離席，每次他停頓，臺下都有掌聲。

中間主持人給陸一晝遞了瓶礦泉水，陸一晝喝水的時候，賀忱旁邊那個男生說：“同學，能加一下你嗎？”

賀忱愣了愣。

男生有點不好意思，欲蓋彌彰地道：“我對你們學院的課挺感興趣的，想去旁聽，你發我張課表呗。”

賀忱抱歉地道：“我畢業了，沒有課表了。”

男生磕巴了一下：“那、那你多大？”

賀忱正要回答，卻覺得有束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擡了下頭，意識到陸一晝又往自己這邊看了，而且視線一直沒有移開。

連那個男生都發現了，他嘀咕了一聲：“陸總好像在看我們。”

陸一晝喝完水，主持人接過水瓶，提醒他可以開始了。

他這才把意味深長的眼神收回去。

報告廳裏十分安靜，賀忱也沒有再跟男生講話。

宣講的收尾是觀衆提問環節，主持人給了五個問題的機會，但現場的氣氛太熱烈，陸一晝主動說還可以再回答幾個。

到最後一個的時候，賀忱旁邊那個男生把手舉得特別高，主持人想起陸一晝看了好幾次那個方向，便做主把話筒傳給了他。

男生站起來：“陸師兄，我想問一個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上次新聞說晝辰的新品被競争對手搶跑了，請問師兄，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一問出來，現場一片嘩然，接着就響起了交頭接耳的聲音。

後面兩個女生又在議論。

“他怎麽問這個啊。”

“太不給陸師兄面子了。”

主持人聽到這個問題，表情也有點不自然，想打個岔混過去：“……這個問題呢晝辰已經做出過回應了，同學你是不是沒看到？新聞關注得不太及時是不是。”

男生說：“我看到了，但是晝辰公關一向很快的，這次過了那麽久才澄清，就讓我有點疑惑。”

主持人沒想到他還有下一句，繼續打圓場道：“回複得不及時可能有很多別的原因，這位同學你是不是想得太絕對了。”

不等男生回答，主持人就說：“還有沒有別的同學有問題要問？我們再來一個問題吧。”

賀忱舉起了手。

陸一晝露出了有幾分意外的表情。

主持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就是你了，正好你離得近，你來說吧。”

賀忱站起來，男生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話筒遞給了他。

剛才舉手只是想幫陸一晝解圍，賀忱其實沒有問題要問，他握着話筒，想了半天，最後覺得還是不要沒話找話了，于是他說了自己最想回答的：“我沒有什麽問題，但我想說的是，我相信晝辰。”

陸一晝頓了頓才說，謝謝。

然後他又道：“下一次發布會，我們不會讓大家失望。”

賀忱坐下之後，主持人正要說結束語，陸一晝忽然開口：“既然沒有問最後一個問題，那我補充一個吧，關于晝辰的命名。”

陸一晝以往沒有在公開場合說過這個，全場都安靜下來。

他看着賀忱：“因為對我很重要的一個人名字裏有個同音的‘忱’的字，他對我來說，就像星星一樣。”

臺下有人開始起哄，主持人也八卦地追問了一句：“是陸總女朋友嗎？”

陸一晝想了下說：“不算。”

而賀忱呆住了。

晝辰是陸一晝跟他分手之後創立的，那個時候陸一晝應該恨死他了，怎麽會還用他的名字作為公司命名。

也許不是他，也許陸一晝交往過別的人，只是碰巧名字裏有一個跟他同音的字。

因為主持人提起女朋友，大家都不想走，想聽陸一晝的八卦，有大膽的女生問：“那陸總跟她在一起了嗎？現在還有沒有聯系？”

陸一晝居然真的回答了：“在一起過。”

他看着賀忱：“還在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