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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是麽。”陸一晝輕描淡寫地應了一句。

他假裝自己在認真地回複文檔，希望賀忱不要再問下去。

他也怕賀忱再問下去。

如果是現在把謎面揭開，他看起來就太卑劣。

而賀忱也許是看他反應，相信了他也有一個朋友送他好多年前的茶葉，真的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陸一晝松了口氣。

賀忱在陸一晝那裏待到晚上，他躺在陸一晝腿上，說自己要走了，陸一晝不讓：“明天不是下午才上班。”

“我那離晚鐘近。”賀忱說。

陸一晝試圖說服他：“你在這，我送你過去。”

賀忱有些無奈，伸手拽了一下他的領子：“又不是見不着了。”

他的指尖無意間碰到了陸一晝的皮膚，陸一晝攥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嘴唇的觸感順着賀忱的手背一直到腕間。

賀忱被他鬧得癢：“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陸一晝跟他讨價還價：“那明天晚上過來。”

賀忱好聲好氣地問：“周末好不好，不然太折騰了。”

陸一晝答應了他，在賀忱起身的時候，他也站了起來：“送你回去。”

結果最後變成了陸一晝在賀忱那裏過夜。

第二天賀忱去上班的時候很後悔，他的床是單人床，實在太小，盛不下他跟陸一晝兩個人，要是早知道今天要這樣腰酸背痛，他昨天還不如留在陸一晝那。

日子很快地過去，賀忱逐漸習慣了每個周末去陸一晝家裏過，只是後來他再也沒看到被對方放在櫃子裏的茶葉，不知道是被陸一晝收拾了，還是送人了。

他跟陸一晝好像根本沒有過隔閡，有一次陸一晝載他去超市買東西，他恍惚間都會覺得，兩個人從來沒分開過。

如果大學以後他們一直在一起，那畢業後應該也就會這樣順理成章地同居。

在超市裏，陸一晝站在放生鮮的冰櫃前面問賀忱要吃什麽，賀忱搖搖頭說：“我不會做這些。”

“我給你做。”陸一晝說。

賀忱好奇地問：“你什麽時候學的做飯。”

陸一晝告訴他：“快畢業那陣子”

當時他想賀忱以後進舞團一定是要全國各地飛來飛去的，如果哪天賀忱深夜才回家，那他要學會做飯，才能讓賀忱想吃宵夜的時候不餓肚子。

賀忱随手指了下冷櫃裏的生蚝：“那我要這個。”

陸一晝偏過臉看了下附近：“那你過去買兩個檸檬，用來配生蚝。”

賀忱很聽話地過去挑檸檬，在一片明亮的顏色裏揀了半天，最後找了一包他覺得最好看的，往回走的時候卻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因為他看到一個女生過去跟陸一晝搭讪。

說句實話，陸一晝的長相屬于那種很冷淡的帥，站在這種冷櫃前面認真挑東西準備回家做飯的樣子很有反差……确實是吸引人的。

賀忱握着檸檬，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女生跟陸一晝講話。

女生從衣兜裏拿出手機，點了點之後遞給陸一晝，應該是她聯系方式的二維碼。

平心而論，女孩子長得很漂亮，看起來神态也非常可愛，如果她只是想交個朋友，賀忱說不定也會加她。

所以就算陸一晝加了，也沒有什麽。

賀忱努力地說服自己，但緊跟着，他就看到陸一晝搖了搖頭，對女孩子說了句什麽，又朝他的方向送了送下巴。

女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捂着嘴看向他，然後手足無措朝陸一晝講了些話，幾乎是小跑一樣走遠了。

看這個樣子，賀忱能想象到陸一晝說了什麽。

而且他被陸一晝發現了站在這邊看別人搭讪對方的全過程。

賀忱有一點不好意思地走過去：“……檸檬買好了。”

陸一晝不接茬，一邊把剛買的生蚝放進購物車，一邊好整以暇地問：“看夠了？”

賀忱低着頭問：“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陸一晝輕描淡寫地說：“一直看着你過去，還能發現不了。”

賀忱靈光一閃：“那要是我不過來，你就加她了？”

陸一晝逗他：“說不定呢，下次你試試。”

雖然知道陸一晝大概是怎麽拒絕女孩子的，但賀忱還是明知故問：“你怎麽跟她說的。”

“我說，”陸一晝放輕了聲音，“那邊是我老婆。”

“陸一晝！”賀忱漲紅了臉叫他名字，“誰是你老婆。”

直到看清對方臉上促狹的表情，賀忱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陸一晝笑了起來，雙肩聳動，還把臉側了過去。

笑夠了他才道：“緊張什麽，沒那麽說。”

賀忱不想理他了。

而陸大少爺終于告訴了他實話：“我跟她說我在追你。”

賀忱沒想到陸一晝是這麽說的。

他在原地呆了片刻：“……追我？”

陸一晝确認道：“嗯。”

他看着賀忱：“所以你這個反應，我算是追到了麽？”

賀忱回過神：“陸一晝，我不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但我不跟沒确定關系的人上床。”

陸一晝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把賀忱的手握在了掌心。

他用指腹摩挲了兩下賀忱的手背，微帶促狹道：“那現在确定了關系，是不是……”

賀忱慌張地想把手抽出來，陸一晝卻不放。

“好了，回去再說。”賀忱軟聲求他。

陸一晝這才松開。

兩個人在生鮮區買了很多菜，多到賀忱說：“要不要放回去一些，今天吃不完的，明天也夠了。”

陸一晝不同意：“不放了，你多在我這待幾天。”

賀忱說好吧，那我們去結賬。

“等會兒，還有東西沒買。”陸一晝說。

賀忱問他是什麽，陸一晝沒回答，只是推着購物車往某一片區域從從容容地走過去。

直到看清貨架上擺的東西，賀忱才明白了陸一晝說的東西是什麽。

陸一晝理所當然道：“挑你喜歡的。”

過了片刻，他又叮囑賀忱：“多買點，之前買少了不夠。”

他這個樣子，跟以前大學的時候一模一樣。

而賀忱的反應也是如出一轍，他聽陸一晝講話那麽大聲，恨不得去捂他的嘴。

而陸一晝絲毫沒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已經自顧自地開始點評起來：“這個牌子的最大號也小了點，而且不夠薄。”

這時兩個人身後有人經過，賀忱想制止陸一晝再說下去，随手抓了幾盒扔到購物車裏，又伸手去拽陸一晝：“走吧走吧，就這些。”

陸一晝掃了眼他買的：“你要這個？”

賀忱胡亂點點頭，自己推着購物車就走了。

到晚上他才明白陸一晝為什麽那樣問了一句。

他随手拿的是小顆粒，薄荷味。

拆的時候，陸一晝意味深長地說：“沒想到你喜歡刺激的。”

賀忱：“……”

跟陸一晝在一起的周末過得很快，因為陸一晝買了太多食材，說服了賀忱在他家多待兩天。

周三賀忱從陸一晝家離開去“晚鐘”上班，陸一晝本來要從公司回來送他，他說不用這麽折騰，自己去就好。

路上賀忱不知怎麽，總覺得心裏有些不服帖。

但昨天的睡眠也說不上差，只是睡着之後做了短暫的夢，都是零零散散的片段，他醒過來也都忘了。

賀忱伸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什麽事都沒有。

去了“晚鐘”之後他一如既往地跟同事和梁簡打招呼，去換衣間換好衣服，就上臺準備表演了。

跳舞的時候他一向不分心，到下班的時候，賀忱打開放衣服的櫃子，才發現自己被鎖在裏面的手機上有三條未接來電。

都是李羽打來的。

賀忱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抓起手機，也顧不上這會兒是深夜會打擾到對方了，直接撥了過去。

信號音響了幾聲，李羽接了起來，聲音聽起來很清醒，看來她還沒睡。

賀忱急不可待地開口：“李醫生，我看你給我打電話了，是有什麽事嗎？”

“嗯，”李羽的嗓音很嚴肅，“賀忱，你做好心理準備。”

賀忱的嘴唇一下子白了：“是我外婆……”

李羽說：“你外婆的情況突然惡化了，應該說現在已經進入了臨終階段，随時有死亡可能。”

賀忱的耳邊嗡地一聲。

“怎麽會……明明上周看她還好好的，”賀忱用力地握着手機，“李醫生，我現在能去看我外婆嗎？”

李羽說：“賀忱，現在很晚了，你明天再來吧。”

賀忱這才想起現在是下半夜，不能去探望病人。

他抖着聲音說：“那我明天去。”

李羽說好，又提醒了一下賀忱：“你外婆她現在意識不是很清醒了，可能你沒辦法跟她交流。”

賀忱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跟李羽說了再見，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跟梁簡說外婆病情惡化，之後先不來上班了。

他只記得自己走出“晚鐘”的時候，覺得這個夜晚特別冷。

冰涼的空氣像是能滲進他的骨頭縫裏，一寸一寸，刺痛得很具體。

明明前不久才剛剛有了好消息，讓他覺得生活開始值得期待，怎麽一下子就急轉直下了。

是他哪裏做得不夠好，要這樣懲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