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下午兩點,想着兼職辭了,試也考完了,寧露終于松了一口氣,最好的狀态應該就是沒有什麽可以操心的事,也許是平常她需要操心的事太多,就分外享受這片刻的輕松與寧靜。

她将自己縮在床簾裏,但是又沒将床簾完全拉上,透出一半,薄紗下,吹來一陣風,她半靠着,飄起的薄紗在眼前閃着她眯了眯眼。

陽臺落日斜斜照着,女宿裏會種很多的植物,而她們宿舍的陽臺外正對大樹的枝桠,樹葉蔥綠在薄紗下被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枝葉被風吹的搖晃,窗簾揚了起來,陽臺門也是哐哐直響。

朱瑾萌哎呀了一聲,喊道:“王雨驕,你又不關門,萬一我們都走了,下雨了怎麽辦?”

“來了,來了,”王雨驕從另一邊穿過地面鋪滿的重重行李,艱難地關上了門,“對不t起嘛,我下次一定關,而且我們走了不是還有露露在嘛。”

“行了,別下次了,下學期吧。”朱瑾萌拍了拍自己的行李箱,将拉杆一抽,背上自己的包,拉着門把手,“我先走了,拜拜,王雨驕,拜拜,寧露。”

寧露從床簾裏探出頭和半個身子:“再見。”

王雨驕将人送到門口,順便将門關上,看了眼滿地的行李,嘆了口氣,想着等會兒再收拾吧,一轉頭就癱坐在椅子上。

“露露,你不收拾行李嗎?”

“現在還不收拾,我打算住到最後一天。”

宿舍裏四個人,寧露和朱瑾萌不是本地的,王雨驕和曲羽都是,曲羽家住得近,平時還可以回去睡幾晚,所以昨天考完試就直接回去了。

而王雨驕家住得比較遠,她覺得昨天來不及收拾行李就想着今天再說,今天一看,果然如此,這滿地的行李都是她的而且是否能收拾好有待思考。

王雨驕認命般嘆了一聲,起身下樓去和宿管阿姨商量,什麽時候才能有小推車,好讓她把這些行李推到學校門口去。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寧露彎了彎腰,将床簾徹底合上。

手機就那麽被她放在床上桌前。

昨天他倆依舊沒有加微信,寧露所知的,也只有那一個號碼,半晌,傳來了一條信息。

【還有個局,介意來嗎?】

【不介意。】

【我來接你。】

寧露拿着手機,看着那串號碼,頓了一會兒,才将備注改了——白斯硯。

那些不期而遇的瞬間,不言不語,流星一樣閃過,遇上了,總會有人想一頭紮進去,又想将它延續。

寧露徹底将手機關上,拉開床簾,穿了條淺藍色的雪紗長裙,頭發挽到一邊,紮了個側麻花辮,很清爽的穿搭。

走到了學校的南門,斜陽灑着,偌大的一片地盤就停着這一輛車,這次白斯硯開的車和上次不一樣,是輛黑色賓利。

她打開車門上去,白斯硯阖着眼,私下裏他的襯衫總是會解開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這次興許是因為他動作有些大,寧露晃眼間就看到了他的鎖骨,她趕緊移開眼,又見到他泛着冷白的手,勻稱細長,冒着些許青筋,顯得有力又野性,寧露再次不動聲色地移開眼神。

她上車的動作很輕盡量不吵到他,等人坐好陳叔沒多問直接啓動了車子。

車裏靜悄悄的,明明有三個人卻安靜得仿佛空車,車窗在她上來之前就被開了一個小縫。

這會兒風聲正好減弱了車裏這窒息的安靜,裙擺微動,寧露低頭,發現自己裙邊正被風吹得不停去觸碰白斯硯的褲腳,一下又一下,似乎拍打他。

寧露擡眸看他,白斯硯依舊阖眸,她微微彎腰,伸手想将自己的裙擺拉回來。

半途卻被人拉住了手腕,她微微錯愕,視線移到面前這只手,這次看得更加仔細,他手用着力,便浮現出筋骨,線條流暢,白襯衫袖口處用另一種白繡着的蝴蝶讓寧露一時失了神。

感覺到手心中細柔水潤的膚感,他手收緊了一些,那細膩光滑的感覺更甚。

寧露往後抽了抽手。

“別動。”

聽到話當時,寧露愣了一瞬,随後的第一反應是去看陳叔的反應。

後視鏡中,陳叔微微擡了眉,即使他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對白斯硯足夠了解,聽到這話他也訝然了。

寧露的手腕就那麽握在白斯硯的掌心裏,雙方都沒動,她餘光中,白斯硯又阖上眼,讓她嘴裏的話又被咽了下去。

手腕就被握了一路,直到他們下了車,又到了一棟小樓面前白斯硯松開了手,這小樓兩側開着鮮紅的花,風一吹,那股淡香就飄了過來,這會兒落日配嬌花倒顯得有些浪漫。

她駐足看了一會兒,直到手又被人觸碰了一下,她跟着他上了電梯。

門被打開,裏面的地板上鋪着名貴的地毯,對面是一大塊的玻璃,有陽光投了進來,場子裏有幾個侍者單手舉着盤子在房間裏移動,周遭的裝飾泛着華麗的光澤,仔細一聞,空氣中泛着淡淡沉香的味道,整個場子都透露着一個詞——奢靡。

白斯硯像一個方向招了招手,那邊立刻就有人跑了過來,寧露看清那人的臉,是旭繞。

此刻他臉上正帶着氣憤:“靳煜那孫子又想請你去幫他擺平他場子裏的那事兒,把你這兒當神仙許願呢,一有事兒就來。”

“我不靈他能來麽,靳煜做事太絕也不怪人家會找我,”白斯硯拿出一根煙銜在嘴裏,沒點,帶着狠意的笑,“這事兒你別管,燒不到咱們頭上。”

旭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硯哥厲害啊,就得狠狠削靳煜,他幹出來的事我都覺得惡心。”

寧露聽得雲裏霧裏,但是沒說話,垂着眸,适時的隐身,白斯硯沒想和旭繞多扯,反而看向寧露:“跟着旭繞玩一會兒,我等會兒來找你。”

她乖乖點頭。

“把人給我帶好了。”他又看向旭繞。

旭繞這會兒才注意到寧露,他眼睛瞪大,看向白斯硯似在問硯哥這怎麽回事,又追回來了?

但注定得不到白斯硯的回應,他将懷裏的西裝外套随意遞給一個侍者,擡步就往一個房間走去。

留下旭繞和寧露大眼瞪小眼,旭繞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想玩什麽?”

寧露搖搖頭:“我第一次來這裏。”

旭繞有些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其餘的人也好說,他随意丢給別人就是,但硯哥帶來又好好交代的人,那估計得供着。

想到顧惟峤那慘樣,臉上一個星期都沒好,他瞬間打了個寒顫。

雖然此刻的寧露乖巧安靜得像只小兔子,看起來很好揉捏,但落在旭繞的眼裏,總覺得她比魔鬼還可怕。

帶她進了一個最平和安靜的房間,裏面放着歌,有喝茶,聊天的,不像玩的地方到像一個休息室。

寧露倒還好,但她看得出來旭繞坐在這裏其實無聊的很,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把手機裏大部分的軟件都點了個遍,動作換了很多個但都不得他心意,他全身上下透露出的感覺就是——我現在要無聊死了。

“我在這裏坐着就好,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的。”

這話一出,旭繞腦袋裏的弦忽然緊繃:“你別想害我。”

他可不想被打。

“什麽?”寧露不理解他為什麽會說這話。

旭繞自然也不可能解釋,他看向旁邊,有些生硬的語氣:“就坐這裏。”

聞言,寧露也不多說些什麽了。

倏然從旁邊走過來一個人,穿着花哨,他笑得很輕浮,看向旭繞:“旭繞剛才麻将輸太多了,準備找妞來緩緩?”

視線又慢慢移向了寧露,帶着打量。

寧露與他對視,平靜如水,對他嘴裏的話沒什麽感覺,甚至還能帶着笑。

那人一笑:“從哪兒找的那麽沉得住氣的,這個估計以後不會鬧,但也有得你受的。”

旭繞剛才氣得想打他一頓的想法都有,聽到這話,又停了下來,也看了眼寧露,這人說話好像有道理,但有得受的肯定不會是他。

直到寧露的視線移來,旭繞才轉眼打發了那人:“關你什麽事,趕緊滾吧,你輸的不多,那上次春華街的酒樓誰輸給我的。”

那人悻悻然離開,旭繞也是坐得無聊了,剛才那人的話也讓他心裏打麻将的瘾又上來了,他看向一邊有些出神的寧露問:“你會打麻将嗎?”

寧露說:“會的。”

以前回家過年,有時候家裏長輩手氣實在不好不想打了,就會讓她上去打兩把。

旭繞開心了,這會兒總算能找點樂子了,要不然一直待在這裏能給他悶死。

走到另一個房間,這裏顯然熱鬧多了,裏面有一撮喝酒的,呼喊聲有些大,但是沒人鬧事,穿過他們才到了幾張牌桌面前。

牌桌上沒什麽人,旭繞讓她在這裏待着,他去喊人,果然沒過一會兒,兩個男的就被他喊來了。

那兩人見到寧露都愣了一下,問旭繞什麽時候帶來的,旭繞沉着眉說他們問那麽多幹什麽,打牌就行了。

寧露的牌技不怎麽好,桌上這三個人都是老手了,對付一個她簡簡單單,特別是旭繞簡直如魚得水,那牌是一把接一把的胡。

完全忘了白斯硯和他說的話——把人給我帶好了。

坐寧露左側的那人,瞧着手裏剛胡的牌,對着寧露嗤笑道:“你這運氣也太不好了吧!”

寧露也說不出反駁的話,她就沒贏過一次,看着桌上給出去的籌碼有些愣神,這些是旭繞剛剛給她的,轉眼間就見底了。

旭繞看她這樣,大手一揮說:“放心有的是,有人給你付的,別擔心。”

這自然指的是白斯硯了。

坐這裏快一個小時了,一次沒贏過,再好的玩心也沒了,寧露看着手裏的牌,打算打完這把就不玩了,無聊得很。

存了想趕緊下場的心,寧露越發随意了,t很快挑了一個打出去。

旭繞見的眼前一亮,正想胡牌,就看到不遠處,白斯硯的身影走向幾人走過來,旭繞一慌,連帶着他手上胡牌的動作都一頓。

他穿着西裝褲和白色襯衫,與這裏的裝扮格格不入,可他那慵懶張揚的眼神,分明宣示着他屬于這裏,甚至能主導這裏。

“把人給我帶牌桌上來了,你教她的?”白斯硯拿起寧露剛才打出去的那個麻将,摩挲着眼神又射向旭繞。

旭繞趕緊解釋:“沒有,我倆都無聊,正好她也會打麻将,我就帶着她來了。”

白斯硯看向寧露,揚了揚眉,寧露輕輕颔首:“是這樣的。”

擡手把那麻将丢回牌桌上,白斯硯又說:“該胡的不趕緊胡?”

旭繞這才反應過來,看白斯硯也沒生氣,他揚着笑:“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還打嗎?”白斯硯問。

寧露搖搖頭:“不打了。”

白斯硯點了一下頭:“那行,我來。”

寧露看他,重複了一遍:“你麽?”

“嗯。”

寧露讓過位置,白斯硯很自然得就把西裝外套遞給她,她接過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腿上。

白斯硯的牌風完全不像寧露那樣柔得似水,他輕狂又張揚,狠厲又果斷,嘴角泛着慵懶的笑,漫不經心中就能贏牌。

剛剛寧露輸出去的那些籌碼不過一會兒又回到了他的面前,甚至還多出來很多。

結束時,白斯硯起身,拿過放在寧露腿上的外套,當接觸到那一抹溫熱時,他指尖一頓,随後若無其事地帶着寧露往外走。

牌桌上的兩人都在質問旭繞,為什麽不告訴他們那姑娘是白斯硯帶來的,要不然怎麽可能讓白斯硯親自上場幫那姑娘找場子。

旭繞也愣神了,他怎麽知道白斯硯這點小事兒都會上場。

車裏。

寧露看着手裏錢,滿眼驚訝:“這,這麽多?”

有些不敢置信,以至于眼睛都瞪大了,手裏拿不下,其餘的都放在腿上了,她結結實實地感受到了錢的重量。

白斯硯依舊雲淡風輕:“你贏的,你運氣好,選了個好位置。”

寧露的心輕輕顫了一下。

陳叔家裏有事,白斯硯讓他先回去了,他坐在駕駛位,抽出一根白色的煙,松松咬着。

剛才身上的打火機被他随手不知道扔到哪裏了,車裏的打火機也習慣性地放在了後排。

“幫我拿個打火機。”

寧露把錢放在一旁,扭過身子,然後起身,帶起一陣香味,初聞栀子香,後調含羞草,輕柔又撩人,白斯硯不自覺地靠近了一點。

“噴的什麽香水?”

剛回正身子的她稍愣:“我沒有噴香水。”

打火機被遞到白斯硯面前,他沒接,反而微微擡了下巴,示意她打開。

手裏的這小東西,精致得很,通體銀色,中間的花紋複雜,似乎是荊棘叢裏囚着一直蝴蝶。

大致看一眼,寧露打開蓋子,見白斯硯還是沒動,停頓了一秒,然後手在齒輪上一滑,火焰順勢而出。

“聰明。”白斯硯說。

寧露的嘴角輕輕一勾。

煙還是銜在嘴裏,白斯硯彎腰去借火,車裏又揚起風,寧露擡眼,發現除下雨以外,每次白斯硯的車窗都會留着一點縫隙。

而今天這縫隙有些大,風灌進來很多,小火焰被吹得顫了顫,寧露抿唇,擡手想幫着擋一下風。

她擡手,他彎腰,于是她的指尖剛好觸碰到了他的唇,暧昧與羞澀頃刻間蕩開。

漣漪在心中泛起,此刻靜谧無聲,可寧露分明聽到了如鼓點一般,由遠及近的心跳聲,她呼吸一滞,匆忙收回手。

“這麽害怕我?”白斯硯借好火直起身,輕輕呼出一口煙霧,煙霧中的他,神秘又矜貴。

“沒有,”兩個字沒有什麽說服力,想到剛才的巧合,寧露的心又微微動了一下,立馬加了一句,“我沒有害怕你,只是……”

只是剛才那瞬間,她竟然會想,他唇挺軟的。

話未說完,白斯硯擡起她的食指,慢慢移到他的唇邊,距離只不過一點兒就能再次碰上。

寧露晃然擡頭,闖進他神秘含情的眸子,讓人想沉溺在這個眼神下。

“只是什麽,要再感受一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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