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她想要的（上）

那天晚上沈小西萬分忐忑，她做了整整一夜的噩夢，總是夢到霍卓然兇神惡煞的要趕她出門，她哭她求都沒有用，就一路拖着，将她拖出門去，大門在她面前重重的關起，任憑她怎麽敲怎麽喊，霍卓然就是不開門。

夢是人心裏的反射，早上醒來的沈小西坐在床上想了好久，她的心情因為這些夢而糟透了，可在她的潛意識裏其實又很篤定，霍卓然不會趕她走，無論他心裏對于他們兩個人的未來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他都不會直接趕她走。

自相矛盾，而且這想法也沒什麽依據，只是沈小西自己的猜測，可她對這猜測信心十足，所以她其實也有點奇怪自己為什麽會做那麽樣的夢，可能是害怕，不是怕霍卓然會真是的把她趕出門，而是心理上的。

八點鐘，是霍卓然平日裏吃早飯的時間，休息日會稍微晚一些，沈小西簡單盤算，掐着時間下樓，果然就在樓下碰到了霍卓然。

她一方面怕他，又一方面很想見到他，哪怕只是早晨這一小會兒的時間都不想放過。

看到沈小西下樓阿姨同她道了聲早安就去給她準備早餐了，沈小西坐在餐桌邊等待，霍卓然看了看她，問了一句：“沒睡好？”

沈小西的眼睛紅紅的，黑眼圈很深，她自己沒注意，只伸手在臉頰上下意識摸了一下，随口回答：“做噩夢。”

她很誠實，聽聞的霍卓然沒再追問，兩個人一起吃完早餐霍卓然去上班，沈小西站在客廳的窗邊看着他的車遠去，心想，他果然沒再提要聊聊的事情，沈小西知道他短時間之內也不會再提了。

沈小西就這樣搬了回來，已經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的兩個人應該談不上不适應，但卻意外的複雜，甚至讓霍卓然在工作時都會出神，要知道這種情況可是很少有的，霍卓然在工作的時候很專注，幾乎不會想其他的事情。

周五這天霍卓然下班很晚，接近淩晨才終于離開公司，他坐上來接他的車子，卻不是要回家，他和朋友約好了，雖然現在已經遲到，但他沒打算不到。

今天是霍卓然一個朋友的生日，包下了整間酒吧舉辦派對，霍卓然去的太晚，差一點就超過了十二點，那朋友知道他是因為工作，沒有不高興但也故意刁難，玩笑着和其他人一起起哄讓霍卓然自罰三杯，霍卓然來者不拒，三杯威士忌眼睛眨都不眨就灌了下去，大家尖叫鼓掌場面再次熱烈起來，而霍卓然手裏的酒杯也不曾再放下過。

他今天是有意為之，想喝點酒，這場合剛剛好的再适合不過了，所以明明可以推掉的霍卓然還是出現了。

酒過三巡之後被酒精侵染的神經開始放松，很多人都有點酒後失态的原形畢露，有哭有笑也有鬧，霍卓然沒醉到那個地步，就算真的醉了，他也不會有太反常的舉動。他是一個十分克制的人，自我克制，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喜歡讓所有事情都在可以掌握的軌跡中，以前也包括人際關系，一直到大學快畢業，最應該被掌握的關系出現意外，霍卓然放棄的有點徹底，他變得既來之則安之了。

因為他忽然明白有些事情根本不在你的控制範圍之內，哪怕你做的再好再多，也不一定能到達完美境地，那是無用功，霍卓然很少做無用功。

修長的手指骨骼勻稱，輕握酒杯的樣子便像一道風景，這是上帝給好看的人的眷顧，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增添藝術氣息，自然而然的吸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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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卓然的身邊第n次有女生貼上來，動作暧昧寓意明顯，但霍卓然懂裝不懂，有含混不過去的也就只能直說，拒絕的話不好聽，誰都不愛聽，幾乎各個都是拂袖而去，如果她們有袖子的話。

霍卓然最近的日子過的清淡，他其實完全不需要如此，但卻為此煩心，和這些會自己貼上來的女生無關，而是因為他家裏那一位。

霍卓然是不想把沈小西和這些女生相提并論的，可最近沈小西是他的心病，想起的次數多了，自然是在什麽場合，什麽情況下都會出現。

自從沈小西搬回來到現在已經有将近一個月的時間了，他們也逐漸找到了相處模式，在不去觸碰很多禁地之餘的相處模式，帶着一些得過且過。

霍卓然摸不透沈小西的想法，只是配合着逐漸也習慣了，而沈小西似乎慢慢找回安定的感覺，不再緊張，可還是會在某些話題出現的時候下意識緊繃神經。

沈小西還沒有回酒吧唱歌，學校辦理了休學她也不需要上課，每天就在家裏彈彈琴寫寫歌，似乎進度還不錯，她的人也因此而很有成就感，有一次霍卓然回到家正好沈小西在彈鋼琴，那曲子他沒聽過，問過之後才知道是沈小西自己寫的。

“很好聽。”霍卓然對沈小西雖然并不吝啬贊美，但這一次真的只是事實，他再一次正視沈小西的才華。

“謝謝。”沈小西沒客氣，大大方方的接下霍卓然的誇獎，顯然她對自己寫的歌也是很有信心的。

這時候的沈小西多麽看重似得，只是輕描淡寫，好像這是一件無比平常的事，不需要驕傲自滿，但也不會過分謙虛到妄自菲薄。

霍卓然喜歡看到這樣的沈小西，生動的年輕的散發着光彩的，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看到對方明顯愣了一下，然後臉頰就慢慢紅起來，只是硬撐着并沒有躲開。

又回到那個害羞的小孩兒模式了，霍卓然在心裏偷笑，卻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不然沈小西肯定炸毛，覺得他是在笑話她。

他們終于不再尴尬，面對彼此的時候又漸漸回到了舒服的狀态中，只要不談及某些事，他們就還是他們。

但沈小西似乎并不滿足于此，她較真兒而偏激，卻不是用正确的方式，偏要自己開辟一條道路。

從一個多星期以前，她開始在每天晚上準備睡覺的時間來到霍卓然的房間，有目的性的。

第一晚她出現的時候霍卓然意外，他還記得上次發生這件事時的情形，同樣的人同樣的事同樣的地點，心境跟着複雜的品味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霍卓然什麽都沒說，看着沈小西踩着毛茸茸的拖鞋一步一步走到床邊，躺下去就直接閉上了眼睛，也沒和霍卓然說話，他們默契的保持沉默是金的優良美德。

這是個開始，而且是逐漸演化加深的過程，因為第二天晚上沈小西又來了，這次她換了衣服，從白色帶着兔耳朵的可愛睡衣變成了蕾絲裙子，長度只到大腿上一點點，又細又長的雙腿讓霍卓然看的又好氣又好笑。

雖然換了衣服，但沈小西還是那個沈小西，和昨天一樣她躺下就打算睡覺，只是今天霍卓然沒能像昨天釋懷的那樣快，沈小西等了一會兒發現他沒動作，也不知道是覺得燈光晃眼還是什麽，總之她很不滿，眉頭擰成一個串字從床上坐起來盯着霍卓然看。

理不直氣還壯，霍卓然看着沈小西心中充滿無奈，嘴角邊的笑容無比清淺，一邊搖着頭，一邊跟着關燈上床。

這一夜霍卓然有點失眠，身旁的沈小西雖然并不陌生，兩個人同睡一張床也其實是常态，可一件衣服能改變的，也可以很深遠。

到了第三晚沈小西依舊穿着裙子出現，她身材有點偏瘦，但比例很好，其實很适合穿裙子，只是霍卓然沒辦法只單純用欣賞美的角度去看，于是就有了偏離，他很努力修正，可是當沈小西在關了燈之後突然主動拉起他的胳膊往他懷裏鑽的時候，霍卓然看到了滾滾後退的江水，那是他剛剛付出過的努力。

霍卓然很不想多想，他也希望自己能簡單的去看到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可是他不能，他的思維讓他總能透過表象看到內在的一些東西，例如說沈小西做出這些事情的理由和目的。

所以他沒辦法單純，也無心欣賞。

擁抱沒有被霍卓然拒絕，他摟着沈小西聽着她雜亂無節奏的呼吸，明白沈小西并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淡定，她其實很緊張，一聲嘆息是無聲的，只在霍卓然心裏響起，他停止自己的大腦，放松身體抱着沈小西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彼此都舒服的姿勢，然後又摸了摸她的頭，對她說：“你還小，別多想，睡吧。”

一共八個字，其中有六個都是沈小西不想聽到的，這比例讓人不能不悲傷，沈小西咬住下嘴唇，有點賭氣的閉上了眼睛。

到了第四天的晚上霍卓然幾乎忐忑，可就在他不知道沈小西今天又會弄出什麽幺蛾子的時候，沈小西沒出現，一整晚都沒出現。

沈小西大約是達到了最高境界，沒出現勝似有出現，第二天早上霍卓然對着鏡子苦笑，出門上班之後都沒看到人，晚上回到家就發現沈小西染了頭發，黑了，還燙了卷度。

霍卓然不知道沈小西想達到一個什麽效果，可在他看來這樣的沈小西簡直就是芭比娃娃的真人版，沒了叛逆和出格的淺粉色頭發，沈小西可愛精致的像個小公主，就該住在城堡裏被人寵着護着。

她不該被傷害，所以當第五天天晚上沈小西再過來，甚至還站在門口故意甩頭做了幾個她以為很性感的動作時，霍卓然被她鬧得沒了脾氣，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好了，反正肯定不是沈小西想要的，因為她等了一會兒發現霍卓然還是沒有表示的時候，她選擇直接調頭就走，房間門被關上時發出砰的一聲，足以證明沈小西的憤怒。

沈小西要做什麽，又想要什麽，答案似乎已經非常明顯了，霍卓然再裝下去恐怕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可他又能怎麽辦呢？

霍卓然也苦惱。

第六天晚上沈小西沒來，霍卓然在房間裏抽了一整夜的煙，他想了很多，從各個方面各個角度，總想找到一個萬全的辦法，可這事哪有那麽容易，注定了是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的。

長痛不如短痛吧，霍卓然有點狠心的想，他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很好的對象，在沒有孩子的拘束之下，他不希望沈小西把自己和他綁在一起，這對她并不是好事，現在的狠只是一時的，要是他現在一心軟真的讓沈小西得償所願，那才是真正的傷害他。

霍卓然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是如此不願意讓沈小西傷心難過，在他的潛意識裏總是想去做那些能讓沈小西感到開心快樂的事，她希望的，霍卓然想幫她完成。

是習慣嗎？可不完全都是吧，霍卓然熄滅一只煙，在慢慢散去的淺淡煙霧裏自己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