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她想要的（下）

沈小西的性格裏有股韌勁兒，甚至越挫越勇，在經歷了六天的失敗之後，第七天的沈小西憋了個大招。

那天霍卓然加班到挺晚才回來，沈小西似乎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沒什麽動靜，霍卓然在樓梯的交叉口那裏站了一會兒，卻也不敢相信這表象中的平靜，沈小西最近，讓他不能不多想。

只是霍卓然到底還是很累，繁重的工作消耗了他太多精力，回到房間簡單洗了個澡，霍卓然坐在沙發上默默抽了一只煙，一直到煙抽完，霍卓然有了困意，房間裏卻還是一片安靜。

已經是深夜了，淩晨一點多鐘的寧靜太适合休息，霍卓然想或許沈小西今天不會出現，她時不時的也會休息那麽一兩天，于是他到床上準備睡下，可将将要陷入睡眠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走廊的燈光在房間裏劃下一道裂痕，越來越寬越來越寬，一直到足以容納一個人的進出，沈小西的身影披着光走了進來。

霍卓然的警惕性讓他從困意中掙脫出來，可距離徹底清醒到底還需要一些時間，沈小西就是利用這段時間，直接走到床邊二話不說上了床，用身體壓制霍卓然。

她坐在霍卓然的腰上，居高臨下，乘着已經不在濃密的黑暗盯着霍卓然看。

沈小西很輕，壓在霍卓然身上倒也不會讓他覺得難受，可霍卓然還是想皺眉，只是沈小西不移開目光，霍卓然便不想露出這樣負面的表情。

時間是可以被暫停的，不是人為也非刻意，就只在某些特定的場合随機出現，例如現在，霍卓然和沈小西沉默對視，時間就好像為此而停駐下來。

沒人說話，語言的發明在這時毫無意義，霍卓然心裏閃過很多東西，複雜的簡單的深刻的淺薄的，但最終也沒留下什麽，他沒開口，向上的角度讓她足以看清沈小西垂下來的兩片睫毛。

它們在輕輕扇動，脆弱的讓人不忍心去破壞。

沈小西已經事先做好功課，甚至自己都演練了好幾遍，可到了真正需要發揮的時候，她又開始不知道該怎麽下手，緊張和害羞讓她驚慌失措，只能表面強裝鎮定。

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考驗自己的魅力，也考驗霍卓然的定力，兩方的較量，讓沈小西和霍卓然莫名其妙就站在了對立面上。

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沈小西露出一個慘淡的表情，捕捉到那一瞬間的霍卓然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感受疼痛，就看到沈小西低下頭來，慢慢靠近他，霍卓然知道終點，他知道沈小西要做什麽想要什麽，他的心裏有過掙紮，放在身體左右兩邊的手都緊握成拳頭。

然後下一瞬，就在他們的嘴唇即将碰觸到彼此的時候，霍卓然先一步擡手握住了沈小西的腰，稍一用力，他們的位置便颠倒過來。

換成霍卓然居高臨下，沈小西必須擡起眼睛看他，從而也讓她原本低垂的眼睛有了生動的靈氣，她的眨眼頻率很快，和胸腔裏咚咚作響的心跳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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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床單上抓了一下，聲音輕淺不足以引起注意，沈小西很緊張，可這緊張又和剛剛的不一樣，混雜着期待，就成了可能的幸福。

但很快沈小西就知道不是那樣的，她沒贏，甚至輸的徹底，就算已經做到了這樣的地步，什麽矜持什麽自愛什麽底線什麽尊嚴，沈小西自己踩在腳底下，可霍卓然還是不動心。

看來他是真的不喜歡自己，就連她的身體也不喜歡，這讓沈小西痛苦。

位置的颠倒并不是主動權的交換，霍卓然撐在沈小西的上方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低下頭，在沈小西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很淺很淺的一個吻，像蜻蜓的翅膀劃過空氣，然後霍卓然就翻身躺到了另一邊。

這拒絕再明顯不過，傷了沈小西的心，她太難過了，太疼了，起身就打算從霍卓然這裏離開，但霍卓然攔住了她，直接伸手撈過她的腰，幫她重新固定在自己懷裏，抱着她，緊緊的。

沈小西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她不明白，起先還掙紮了兩下，可一會兒之後掙紮的力度就越來越小，一直到完全消失，甚至反過來用力抓住霍卓然的手臂，指甲摳進肉裏，霍卓然沒叫疼，也不曾躲避。

有淚水劃過臉龐，沈小西的聲音也在同時放了過來，混雜着鼻音，她痛罵霍卓然，沒有髒話，都是你混蛋，王八蛋，大壞蛋之類的，霍卓然默默的聽，手上的力度絲毫未減。

罵到最後沈小西累了，嗓子也啞了，她把整個人盡可能的縮進霍卓然懷裏，這簡直是自虐，因為就是這個人讓她痛苦，可她卻還是想要離這個人近一點再近一點，最好一輩子都這樣。

明明已經有了回頭趨勢的眼淚再一次出現溫熱，幾滴順着沈小西的眼角滑落，她叫了一聲：“霍卓然.......”

指名道姓，沒有後續內容，但卻好像是包含了千言萬語，讓霍卓然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

回憶暫停，這些事發生在昨天晚上，而今天是第八天，霍卓然選擇躲了出來，他不知道沈小西還會不會去他的房間，他不想知道結果，也不想沈小西再付出。

其實沈小西的那些舉動都很幼稚，根本談不上什麽誘惑力，但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霍卓然就算是個傻子也該懂了。

這是沈小西的選擇，在他們失了孩子，從而對于彼此的關系産生迷茫的時候，她再次作出了決定。

還是很果斷，而之前霍卓然也不遑多讓，哪怕是沈小西提起要結婚那次，他也沒想太久就直接答應了，只是這一次不一樣。

因為孩子，沈小西和霍卓然走到了一起，那時他們根本不熟，甚至都需要自我介紹，就是這樣的關系，奇怪倒也走下來了。

之後他們決定結婚，是先有了一個目标，再培養感情，過程和結果相互對調，但他們彼此都在努力，這是公平的，哪怕最後結果未必都一樣，對彼此的感情程度也未見得能保持一致，但最起碼他們最開始有共識，他們沒有愛情，只是決定相伴。

劉海安說他們荒唐，幾次三番和霍卓然說這根本不對，結婚是神聖的，必須要先有愛情，不然根本沒辦法走到最後。

“難道有愛情就一定能走到最後嗎？”

當時的霍卓然是這樣說的，他既然接受了，也決定了，就會為之努力，他沒想過要和沈小西離婚，除非對方先提出來，那時他會尊重他。

這是霍卓然在心裏的決定，沒有與沈小西提過。

只是沒有想到，還沒等他們走完過程，起因就沒了，這讓後面的一切都變得似乎毫無意義，所以霍卓然理解沈小西的離開，只是後來沈小西又回來了。

她搬了回來，一切似乎就變得和過去一樣了，但到底不一樣，所以霍卓然想和沈小西談談。

現在的他們，已經沒有了結婚的必要，沒有任何東西在限制他們，沒有了起因，自然不需要結果和過程，如果他們要想繼續保持之前那種關系，就必須再找另一個，現在沈小西找了一個，可霍卓然不知道沈小西自己能否分清那到底是什麽。

愛情，親情，依賴，習慣，還是僅僅只是喜歡有個人陪伴的感覺，霍卓然不知道，這些感情本就很難區分，但沈小西已經開始一意孤行了。

她用了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接受了她的身體，就必須接受她的感情，霍卓然沒打算把這兩樣東西分開，他沒那麽禽獸，更加不會那樣對待沈小西。

所以他需要想清楚。

只是這很難，霍卓然前天才做出的決定就在昨天被打破，沈小西淚水的溫度現在還留在他的皮膚上，讓他心有餘悸。

霍卓然不想看到沈小西難過，尤其是她最後叫的那一聲“霍卓然”，其中的掙紮痛苦，霍卓然根本不忍心讓沈小西承受。

酒喝的太多，可霍卓然的思維卻越來越清晰，這太奇怪了，突然不想再繼續逗留的霍卓然離開了酒吧，司機已經等在門外，但霍卓然沒急着上車，而是在酒吧門口點了一根煙。

四月了，天氣變暖和了，綠色也悄悄爬上枝頭，霍卓然看着一根枝條發呆，那鮮嫩的顏色讓他想起沈小西，都是這樣，鮮活，年輕，稚嫩，單純，也會長大，變得郁郁蔥蔥，成熟了穩重了，到了那時候，也許現在她在意的，也就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想到這裏的霍卓然忽然輕松了，一瞬之間，他明白了其實他根本沒必要這樣，既然這是沈小西想要的，拒絕她會讓他們都痛苦，那又何必呢？因為這些葉子枝芽早晚會凋落，所以就幹脆現在砍斷嗎？

沒有這樣的道理。

沈小西或許會錯意，誤會自己的想法，把幾種情感和愛情相互混淆，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現在她想和自己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有沒有孩子什麽的，無所謂，他們依然還是他們，既然舍不得，那就別去傷害，既然想要保護，那就努力去做，如果哪天沈小西想通了，或者厭倦了，離開就好。

只剩下最後一小節的煙被霍卓然熄滅，轉過身便向停車的方向走去，他要回去找沈小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