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原地踏步

連下了三天的雨讓本應該充滿生機的春天變得濃厚而陰郁，在這樣的天氣下心情難免也會糟糕起來，沈小西把一切都怪罪在天氣上。

那兩首原本十分滿意的新歌被她随手放在了桌上後就再沒動過，和其他那些只寫了一半就沒再繼續下去的創作一起，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從此好像變得不再重要了。

沈小西的房間裏已經好久都沒再傳出音樂聲了。

她現在在專心致志的考駕照，那天淋的雨似乎将什麽開關觸動，讓沈小西較起勁來，理論考試輕輕松松得滿分，完全展現了沈小西的學霸特質，只到了真正動手的時候會有點吃力，霍卓然就派自己的司機陪着她練，一段時間下來也開的挺好了，考試也基本不會有問題。

拿到駕照的那天沈小西挺高興，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個沒完，霍卓然在旁邊瞄了一眼，證件照這麽反人類的存在沈小西的顏值也能将其攻克，綁着個馬尾露出幹幹淨淨的一張臉，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霍卓然從照片看到沈小西本人，她的眼睛亮亮的帶着喜悅，讓看的人都跟着心情愉悅，又想起好像很久都沒見過沈小西化煙熏妝了，第一次見面的深刻印象至今難忘，太強烈的反差像是硬幣的兩面，沒什麽中間地帶。

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彼此摩擦了一下，霍卓然再次意識到了某些問題，在沈小西身上發生的。

上次她說準備回去唱歌，可是見了其他團員之後卻說要退出，那天沈小西還淋了雨，在一家路邊小店裏給他打電話，被接過來之後也不怎麽愛說話，神色暗淡眼神中帶着滿滿的失落和不舍，霍卓然知道有事發生，但沈小西避而不談。

最近沈小西都沒有再碰樂器，那本歌詞本也不見了，去學車考駕照之類的更像是一種逃避，給自己找點其他事做就不會再想着心裏的那一件了，霍卓然看破不說破，他想如果沈小西覺得需要會向他開口，如果沈小西不說，霍卓然也不想事事都拆穿。

晚飯他們是和劉海安夫妻一起吃的，劉海安的老婆投資了一家日本料理店，霍卓然和沈小西算是過去捧個場，劉海安開玩笑的讓霍卓然開瓶最貴的酒，沒想到霍卓然還真的照辦了，為此還挨了他老婆一頓罵，說他生意做到朋友頭上。

根本不是真的要殺熟的劉海頓感委屈，霍卓然看着他委屈卻也不解釋，于是劉海安就更委屈了。

不過酒既然開了就不能浪費，最貴的鎮店酒沒有辜負它的價值，用古米釀造的清酒清香甘甜回味悠長，劉海安喝的飄飄然，那點被冤枉的小事也就跟着被抛之腦後，反過來還拍起了霍卓然的馬屁。

“跟着我們卓然哥哥混不僅有肉吃，還有酒喝。”已然有點微醺的劉海安嗨了，這麽沒營養的話讓霍卓然不想理他，轉頭看到沈小西又自斟自飲了一杯，這是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杯。

這酒确實挺好喝，但霍卓然知道沈小西并不是因為這個，他的目光變得深遠了一些，知心大哥哥的角色不大适合他，可他不喜歡看到沈小西難過。

那天回去的時候劉海安喝多了，幸好酒品還算可以，只是太過高興了些沒啥事兒自己在哪兒傻樂，霍卓然幫他老婆把他扶上車，确定沒問題了才帶着沈小西離開。

其實沈小西也喝了不少，但沒劉海安醉的那麽厲害，只是有點暈乎乎的，在霍卓然把手伸過來想探她額頭的時候主動貼了上去，像小貓一樣拿臉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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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喝醉就這麽粘人，輕重程度和醉酒的程度成正比，想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霍卓然以後大約都不敢再讓沈小西在外面喝酒了，他一邊摟着軟綿綿的沈小西一邊默默想着，然後也不知道沈小西是不是故意，原本靠在霍卓然肩膀上的腦袋一歪，剛好就搭在了脖頸上，帶着酒氣的呼吸熱熱的，讓霍卓然的皮膚一陣陣戰栗。

這是個小壞蛋啊，在霍卓然捕捉到沈小西臉上的一絲壞笑時便明白了，倒也是有長進，之前笨拙的勾引沒多久就變成了正中下懷，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誇獎她。

看了一眼前面在開車的司機，很無奈的霍卓然只能壓下身體裏的熱度，一路堅持到回家，大門緊閉霍卓然也不再端着，直接将人抱上樓扔到了卧室的床上，氣勢兇的狠，沈小西也不怕，用胳膊支起身體對着她嘿嘿嘿的笑。

那小模樣有點欠揍，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是真的靈動嬌俏，幹淨的像春天裏一株沾了露水的嫩枝，一路向着陽光生長，有的人想保護，但此時的霍卓然只想破壞，讓沈小西在他的手中盛開，轉眼就變成了最鮮豔的一朵玫瑰，充滿了誘惑力讓人簡直無法抵抗她的吸引。

要做知心大哥哥的想法似乎泡了湯，畫風轉眼就變成了少兒／不宜，将沈小西放進浴缸的時候霍卓然自我檢讨着，但沈小西不知道他的內心活動，反倒是拉着他不讓他走。

“一起洗。”臉頰上的紅暈還沒褪去，沈小西在淺淺的水蒸氣中對霍卓然要求着，認真的目光讓霍卓然無從拒絕，手指在沈小西的小鼻尖兒上刮了一下當作不痛不癢的懲罰就跟着邁進了浴缸。

浴缸很大，兩個人也不覺得擠，但沈小西卻還是往霍卓然懷裏鑽，含着笑的霍卓然配合的讓她找了一個安穩的位置，溫熱的水帶走身上的疲憊，靜谧的氛圍讓時間都慢了下來。

大約是心情和身體都放松下來的關系，讓沈小西突然有了述說的欲望，再加上那一點還沒完全發散的酒精，沈小西動了動身體，有點不自在，但還是開了口：“我不想唱歌了。”

這是個開場白，牽扯到了這幾天霍卓然本就在想的事，他睜開原本已經閉上了的眼睛看向沈小西，都向另一側梳過去的頭發露出了她耳朵下面的紋身。

“因為你要從樂隊退出？”霍卓然的聲音淡淡的響起，沈小西側了一下頭，于是那個紋身就更明顯了：“也是也不是。”

她的回答模棱兩可，霍卓然沒用追問，如他所料的沈小西自己直接說了下去：“我退出是看他們合作的好，樂隊的發展也不錯，我覺得比我合适，也就沒有回去的必要了。再說我是個女生，他們都是男生在一起總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大家也就是都熟悉了才不覺得，仔細想想其實問題也挺多。”

沈小西的聲音太好了，并不過分甜美而是介于清脆之間，多一份太多少一分太少的那個分界線，就算只是在平淡的講話也足夠動聽，霍卓然不知道有什麽人能比這把嗓子還“合适”。

其實沈小西剛剛那番話是完全的答非所問，卻剛好讓霍卓然明白了其中的主次因果以及沈小西心裏真正的不安和彷徨。

離開了舒适區，身邊又沒了夥伴，會想要幹脆全部放棄也是正常的，霍卓然能理解，但他還是問了一句：“但這和你不唱歌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

“自己一個人沒意思呗，我們都是一起的。”沈小西撇嘴，語氣中的不在乎是想故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臉上卻滿滿都寫着失落：“但這事不怪他們，都是我自己，我覺得我真挺自私的，就好比之前的事，我就是光想着我自己，我要把孩子生下來勢必就要其他人跟着我犧牲，那是我自己的事，但是卻牽連到了他們。”

提到孩子，沈小西的心裏一陣陣抽痛，那是雪上加霜的存在，讓本就心裏發堵的她連聲音都低落下來。

“以後也還是會發生這樣的事的，我覺得以我的個性就不适合和其他人合作，要換成其他人我也不願意。”

雖然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也很堅決，但沈小西其實很舍不得，他們在一起都有感情了，并不是一句适合或者應該就能抵消的，而且不光是這樣，在想到自己要退出的時候沈小西總有一種半途而廢的恐懼感。

她喜歡唱歌，現在的離開，好像就在和她的夢想背道而馳。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沈小西狠狠皺眉，類似自言自語：“要和我的夢想說再見了。”

青春的散場，便是從失去了那份勇往直前的無所顧忌開始的，當初沈小西在接觸音樂之初就是和儲俊澤他們在一起，夢想因為有身邊的人攜手前行從而并不是遙不可及，也讓她有追求的動力和目标，但現在身邊的人不在了，沈小西感到失落彷徨，又悲傷外加悲涼，溫熱被負面情緒驅趕出沈小西的身體，可下一瞬就被另一個體溫替代。

霍卓然擡起手臂，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沈小西和自己面對面，終于将她低落的表情收進眼裏，他用帶着水的手抹了一把她的臉，沈小西下意識閉眼，還在黑暗中就聽到霍卓然說：“如果你已經做出決定，我不會勸你，但我想告訴你，不是說再見，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夢想其實還在原地，這條路你不想走了，完全可以換一條。”

知心大哥哥終于上線了，霍卓然不擅長說這樣的話，如果霍卓玥聽到估計要驚訝到不行，要知道當初她出國念書之前因為即将面對的背井離鄉和孤獨無依而向哥哥尋求安慰的時候，霍卓然只對她說了一句：“我不是幼兒園的阿姨，不負責哄孩子。”

多冷酷多無情，可到了沈小西這裏就變了樣子，偏心偏的太嚴重，但在霍卓然看來他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這樣蔫頭搭腦的沈小西。

這小孩兒總是喜歡對着世界呲牙咧嘴表達不屑，任性還有點小霸道的不講理，可這些都只是一點點，不需要多包容就可以輕易去原諒，反而是在這些的包裹之下，真正的內裏溫柔缱绻，一點都不會灼傷人。

“你的退出和徹底放棄音樂之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你只是還不适應，從而産生的逃避心理，不着急，這個我們慢慢來，你可以繼續寫歌唱歌，現在也不需要給自己多大的壓力，有想法就寫就唱，沒想法就算了，權當作是休息一段時間，做事不需要那麽極端。”

将語調放輕的霍卓然希望這些話能更容易被接受，而沈小西也真的聽了進去，只是略帶自嘲：“繼續寫歌唱歌？去哪裏唱？”

不是和樂隊的成員一起沈小西自己是不會去酒吧駐唱的，沒有了聽衆和平臺，繼續寫繼續唱便成了孤芳自賞，霍卓然明白她的意思：“那就出唱片好了，如果你想的話。”

“你出錢？”沈小西看着霍卓然雲淡風輕的樣子，問他。

“是啊，我出錢。”霍卓然點了點頭，雖然語氣依舊沒什麽變化，但沈小西聽出了霍卓然這話裏的認真，她頓了一下，随即笑了起來。

霍卓然的知心大哥哥做的很成功，這份成功不怎麽公平，因為沈小西好轉起來的心情并不是因為他到底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而是因為他想要安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