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陰郁陰雨

沈小西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就好像單調乏味的色彩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一樣，讓她移不開目光，直到房間的門被敲響，沈小西才像是條件反射一樣的眨了一下眼睛，上下兩扇睫毛終于彙合，酸澀的眼睛得以有瞬間的緩解。

“吃飯吧，吃點東西。”之前在路上沈坤林就想問問沈小西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但估計她現在不會有這份心情，沈坤林便忍了下來，先把沈小西帶回公寓之後才吩咐人去安排。

沈坤林準備的用心，但這份用心注定被辜負，沈小西根本就沒打算離開床和天花板，好像這裏就是她的歸屬一樣，沈坤林好生相勸，畢竟人是鐵飯是鋼，總不吃飯怎麽行。

“你煩不煩，我是讓你來接我，不是讓你來管着我。”然而在沈坤林一次又一次的勸說之下，沈小西炸了，她直接從床上翻身起來，對着沈坤林大吼了一番，很生氣也很憤怒，可是她的眼睛太紅了，讓她看上去沒什麽威懾力，反而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奶貓那樣，揮舞小爪子。

對沈小西突然的爆發沈坤林表現的有點束手無措，如果這個時候換成是霍卓然，他就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把沈小西安撫下來，可沈坤林和沈小西相處的時間不多，更多的了解還停留在沈小西小時候。

那時候的她很乖很聽話的，奶聲奶氣喜歡笑喜歡唱歌，像個小天使，沈坤林只想把她捧在手心裏寵着，這想法如今也沒改變，只是光有想法還是不夠的，他現在根本不知道到底什麽才是沈小西需要的。

失落感很重，沒能陪伴沈小西長大大概是沈坤林人生中最為遺憾的一件事，可他到了現在的年紀，已經不想再去評斷或者是後悔過去的事，想來有什麽用的，“如果”兩個字毫無意義，人還是要向前看。

不過好在這樣沖突之後都沒有再發生，沈坤林和沈小西的相處竟然十分和平，那天之後沈小西沒有再抗拒吃飯這件事，只是吃的少，但也每次都會坐到餐桌前，至少吃上幾口，除此之外的絕大多數時間沈小西都在自己的房間，彈琴寫歌。

住進公寓的第二天沈小西突然提出想要一把吉他，現在不愁她想要什麽只愁她什麽都不想要的沈坤林當然是立刻就去辦，一個小時之後，沈小西擁有了一把吉他。

沈坤林不懂樂器，他派去的助理也不懂，只知道要最好最貴的，沈小西用着手感不是特別舒服，可能和不是自己用慣的也有關系，但她沒有過分苛求，簡單的調試了音準之後，沈小西的房間開始傳出斷斷續續的旋律。

哪怕再不懂音樂，分辨好不好聽是本能，沈坤林驚訝于沈小西的創作能力，在她的指尖流淌出來的音樂屬于她，偶爾在紙上寫寫畫畫，便被記錄了下來。

他的女兒好了不起，沈坤林驕傲并且自豪着，可同時那些旋律中的哀傷和迷惘又讓他心痛不已。

也許音樂真的有治愈的能力，至少沈小西在拿到吉他之後，她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平靜了不少，她用創作來宣洩，也是自我調劑的過程。

不過幾天的時間沈小西就寫了兩首歌，曲子的部分都比較順利，到了詞的地方有點卡殼，但也好在有了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她專注而用心，好像這就是她唯一，也必須去做的事，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把自己封閉在這個世界中。

這是有用的，至少讓她順利的度過了最開始那段最容易胡思亂想的時期。

沈小西從家裏出來的事霍卓然還不知道，她特意囑咐了阿姨讓她不要說，這是沈小西給自己準備的退路，她很少這樣，一般都是沖動着不管不顧，其實她從家裏離開的時候也确實如此，覺得天都要塌下來哪裏還管得了許多，可等她跟着沈坤林來到這間公寓，當她看着陌生的環境，竟然選擇開了手機，語氣毫無破綻的和阿姨說她要在朋友家住幾天，別告訴霍卓然免得他啰嗦。

幾番猶豫之後阿姨到底是答應了，沈小西自己都覺得神奇，她竟然能在情緒最頂峰的時候給自己留下退路，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成長，又是不是一件好事，總之她是瞞了下來。

遠在美國出差的霍卓然并不知道國內發生的事，所以他依舊會給沈小西打電話，每次電話響起對沈小西來說都是煎熬，多少次她都想直接質問霍卓然，為柳含煙的事，也為他們之間尋求一個答案。

可結果是每一次沈小西都沒接，她打着時差和自己在寫歌不想被打擾的借口，等着電話自動挂斷，之後再回微信過去，一次兩次的可以，第三次第四次霍卓然肯定要懷疑，甚至刻意選了國內方便的時間，可沈小西還是沒接。

霍卓然是聰明的，也是敏銳的，他感覺到有事發生，可偏偏在這時沈小西又給他發來了語音，語氣責怪又憤怒，說他打斷了她的思路，順便附贈歌詞本的照片，上面寫的滿滿的都是她這幾天的創作。

那邊的霍卓然将信将疑，只是礙于公事纏身實在分身乏術，而這邊的沈小西已經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她希望霍卓然能相信她，畢竟她現在還沒有想好，她希望在必須面對霍卓然之前，先整理好自己。

但這個過程需要多久呢？沈小西自己也不知道，進步肯定是有的，至少她現在回想起那天她和柳含煙的對話，已經不會再被氣到渾身發抖。

四天的時間很快過去，第五天的清晨沈小西在一片淅瀝瀝的雨聲裏醒來的，天空陰郁灰暗，沈小西在窗邊站了很久，一直到腿酸了才離開。

廚房裏沈坤林正在準備早餐，他已經漸漸摸到一些沈小西的喜好，今天準備的松餅就是沈小西上次難得多吃了些的。

一邊看着食譜，沈坤林一邊擺弄着鍋碗瓢盆，笨手笨腳一點都不順暢的動作甚至帶着幾分滑稽，每個人都有短板，在商界堪稱傳奇的人物進了廚房卻好像智商退化了一樣。

沈小西是被雞蛋破碎的聲音吸引過去的，站在廚房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沈坤林一直沒發現她，一味專心致志的好像在搞科學實驗，在又一顆雞蛋壯烈犧牲時，沈小西開口了：“你不回美國了？”

沈坤林一個人掌管着一個和霍家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龐大集團，總該不會特別清閑。

“你什麽時候過來的！”突然從身後傳出的聲音讓沈坤林吓了一跳，猛然轉過身之後反應了一下才想起沈小西的問題，轉而回答道：“沒事，最近不是很忙，我在這邊一樣可以辦公，有特別要緊的開遠程會議就可以了。”

聽他這麽說沈小西就想起之前偶爾幾次撞見沈坤林在開視頻會議，有時還是在大半夜的，可他就是沒說要離開。

因為什麽，沈小西不傻，她當然清楚。

“不會做飯就別勉強了，雞蛋也挺可憐的，吃外賣或者請個人回來吧。”沈小西沒再對沈坤林的工作發表意見，而是對他們的現狀提出改變，這讓沈坤林驚喜，他聽出了沈小西的言下之意。

她接受了與他一起生活的事實，沒有趕他離開，而是說請個人回來，為了完善他們的家。

“一直都有在找，但合适的不好碰，不是人不行就是做出來的菜口味不過關。”臉上露出笑容的沈坤林有點激動的解釋着。

“随便吧。”和沈坤林的熱情完全相反，撇了下嘴巴的沈小西說完就轉身走進了洗手間，那副無所謂又有點嫌棄的表情并沒有讓沈坤林不高興，反而是欣慰的。

沈小西終于生動而鮮活起來了，就算是嫌棄也不所謂，只要她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好像對一切感到麻木。

吃過早飯沈小西就回到房間繼續沒寫完的歌詞，一根鉛筆被她咬在嘴裏，手上抱着吉他曲子來來回回的又彈奏了好幾次，終于抓到些靈感，于是吉他被放在腳邊鉛筆成了主角，沈小西奮筆疾書，沒怎麽修改直接把腦海裏想的東西記錄下來，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她就直覺這次應該能行，但她還是與曲子一起合了一遍。

重頭到尾，沒有任何不連貫的地方，旋律和歌詞完美融合，好像它們本來就應該如此，只是借着沈小西的手表達了出來而已。

旋律收尾，一口郁結似乎也随着歌曲的誕生而跟着抒發了出來，沈小西終于感到了輕松，久違的輕松。

現在不過上午十點多，沈小西看了看時間，卻意外的發現外面的天氣竟然已經放晴，好像早上的陰雨只是錯覺。

好神奇的天氣，也好難得，讓鉛筆在指尖游走了幾個回合之後沈小西突然站起身，走出房間對外面的沈坤林問道：“要不要去游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