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心機男

心機男

高三忙得午飯都吃不飽,趕時間就和有鬼在屁股後頭追着跑一樣。

課間實在餓得不行,饒時決定去小超市買桶泡面填填肚子,他伸完懶腰站起來,任游就在後頭喊了一聲:“去廁所?我也去。”

“我去找口吃的,”饒時說完補充道,“小超市,不是廁所。”

任游剛準備站起的動作瞬間收回,他趴在桌面說:“那我不去,你給我帶根腸回來,要那種烤到爆的。”

饒時瞥他一眼:“懶死你得了。”

小超市距離有些遠,饒時得跑着去,十分鐘不長,估計面都還沒泡軟就得進他肚子。

他沒什麽耐心地将叉子叼在嘴裏,一手按着泡面蓋子坐在小超市門口的臺階上,另一只拖着泡面底的手上還挂了個裝着烤腸的塑料袋。

他在心裏算着時間,距離上課沒幾分鐘了,饒時打算快點走回教室,路上扒拉兩口也能吃完。

剛起身拐了個彎,他端着泡面正準備朝嘴裏喂,教導主任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大概又是哪個沒穿校服的倒黴蛋子,想到這裏,饒時低頭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他也沒穿校服。

張主任背對着他,這個距離剛好能看見快要禿到反光的頭頂。

被訓的那位則正對着饒時。

他的眼神從張主任身上挪開,移到饒時這兒,露出一個不知道什麽意圖的微笑。

随後,這人指着饒時喊道:“他也沒穿校服!”

天氣是真熱啊,熱到面條都在外邊兒晾了好一會兒,依舊直冒熱氣,饒時那股子火也猛地朝頭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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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主任聽見這話就是一個回頭殺,盯着饒時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他擡手沖着饒時用力點了點:“你,過來!”

倒不是饒時想和張主任對着幹,他實在是餓得心裏發慌,加上剛被那人氣的,現在都恨不得直接連面帶湯一起喝了,嚼都不帶嚼的。

端碗面又不敢走太快,本來湯就倒多了,不小心潑出去又得多個挨罵的理由。

饒時慢吞吞地走,離那個愛管閑事的人越來越近。

他對這個人沒印象,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不過這也正常,在學校都是穿校服,一眼望過去都長一個樣。

“還慢慢走呢?你哪個班的!”張主任的大嗓門讓他的肚子跟着收縮又膨脹。

“高三七班,”饒時站到張主任面前,将塑料叉子上已經沒冒熱氣的泡面喂進嘴裏,快速嚼了兩下,“張主任,我是真餓,一上午都沒吃,再不吃點,下午上課都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張主任還沒說話,被訓的那位又開口了:“你是吃得挺好,一碗面還配根腸。”

這人天生就是欠教育,不僅愛管閑事還愛插話,最讨厭的是,他說話總是笑嘻嘻的,說出來的話,那真不是饒時愛聽的。

“你!你幾班的,叫什麽名字?”張主任抄起手裏卷着的書,朝那人胳膊上拍了一下。

“于桑洲,”他現在倒是不笑了,“高三二班。”

“你叫什麽?”張主任又朝饒時擡擡下巴,順帶着将他手裏的泡面看了眼,随後嘆了口氣。

“饒時。”他回答完便快速吃光剩下的面,走到垃圾桶邊上時還不忘喝口面湯,在張主任的怒視下,饒時将那根腸放進了褲子口袋裏。

這場“為什麽不穿校服”的教育在上課鈴打響五分鐘後結束,倆人在張主任的催促聲中跑向教室,于桑洲和饒時幾乎是并排跑,再湊近點都可以用胳膊打一架。

“你認識我嗎你就拉着我挨訓!”饒時還真就這麽做了,他一胳膊肘拐上去,沖于桑洲吼了一嗓子。

“嘿,”于桑洲也不服氣,反手就一巴掌拍在饒時背上,“反正你從那邊路過也是挨訓的命,自己不穿校服還怪上我了。”

于桑洲這一巴掌力氣挺大,拍得饒時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得內傷,手勁這麽大怎麽不去食堂炒大鍋飯啊,單手颠鍋還能炫技呢。

“你就是吃飽了撐的。”饒時又是一拐,這次的力氣是上次的兩倍。

于桑洲與他拉開距離,快近班級前小聲丢下一句:“我看你才是真撐了,兜裏還放根腸,留着等會兒吃下午茶?”

饒時也不好大聲回怼,上課鈴早就響半天了,現在但凡大聲點,那又得是另一個故事。

回到班裏後免不了一頓批,認識于桑洲是他今天最倒黴的事,平白無故招來兩頓批,本來一碗面就沒怎麽吃飽,現在氣倒是給他氣得快吐了。

任游那根腸也冷得冰涼,等饒時下課将腸拿出來給他時,任游的心也是拔涼的。

“幹嗎呢,要你帶個東西都能遲到,我還以為你在小超市給我現烤呢。”任游将烤腸捂在手裏,妄想用自己的體溫重新加熱。

“被二班一人拽着,一起挨了張主任訓,”饒時“啧”了聲,“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吃。”

“吃,”任游将烤腸從袋子裏拿出來咬了一口,味道肯定不怎麽樣,光看他那表情就挺難受的,“二班誰啊,我認識嗎?”

“于桑洲。”饒時将手中的水性筆重重砸向桌面,他光是想到這人就心裏怄氣。

“不認識,但聽過這個名字,”任游又将那根被咬一口的烤腸放回袋子,默默丢進課桌抽屜,“他成績挺好的,應該和你差不多,雖然我也差不多啦……沒有誇我自己的意思啊,實話實說。”

饒時是真沒聽過這個名字,但他今天不僅聽見了,還記住了那個人的臉。

死死記住。

這一通怒氣積攢直接攢到了晚上,高三跑操一天兩次,大早上來一次,晚上還得跑。

饒時對跑操無所謂,現在跑跑正好,說不定跑完還能心情舒暢。

三圈也沒什麽,就是跑着跑着就脫離了隊伍,大晚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個班去了,反正前後左右都不認識,幹脆跟着跑完拉倒。

饒時調整呼吸,跟着現在這個班級慢慢朝前跑,注意力全放在前面人的後腦勺上。

不看還好,一看就不對勁了。

他突然發現,這個世界還是很奇妙的,明明這個人你從未遇見過,就算是在同一個學校。

但只要你和他碰上過一次,之後就會有無數次,那麽多人裏面,你第一眼就能看見他。

就算是大晚上,光看那個後腦勺也能知道這個人一定是他。

那個跑得慢悠悠,後腦勺頭發還翹起一撮的,絕對是于桑洲。

想着想着,饒時就跑到了于桑洲後面,和這人中間隔着一臂距離,不知道是他跑太快還是于桑洲放慢了步子。

于桑洲猛一下子結實地撞向他胸口。

饒時悶哼一聲,擡手就按上于桑洲頭頂。

“是你啊,”于桑洲扭頭将他的手打下來,露出嘲谑地笑,“怎麽,又餓了?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他們停下的位置正好是操場大燈附近,這還是饒時第一次認真去看于桑洲這個人,他想看看這人到底是怎麽長的,怎麽就能這麽讨人厭。

暖黃色燈光輕柔打上于桑洲側臉,眉眼上都帶着淺淡的暖色,站在那兒竟還有點養眼的意思。

黑色校服褲配一身黑白拼色的短袖,由此可以看出來,于桑洲是故意的。

他還專門選了件和校服配色一樣的短袖,要不是差個polo領,估計張主任也看不出來。

饒時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件胸前帶亮片的衣服,此時,亮片正在燈光下閃着耀眼的光。

“心機男。”饒時擡頭罵了于桑洲一句。

于桑洲先是一愣,随後握緊拳,但他沒有動手,拳頭只攥緊幾秒便松開,于桑洲深吸口氣又露出饒時最讨厭的那種笑容。

這個笑放在于桑洲臉上極具迷惑性,随便抓一個人過來看他這樣子都得以為是個好相處的陽光小青年。

只有饒時知道,于桑洲其實是個嘴毒愛管閑事心眼子還無敵小的家夥。

饒時果然沒看錯,下一秒于桑洲開口道:“那你是什麽,餓死鬼?”

倆人站在這裏你一句我一句地怼,于桑洲還好,主要是饒時這身亮片太過奪目,周圍跑過的人也都自覺繞開他們。

如此明顯的目标,當然會有不同的待遇。

晚自習本來不該在這裏的,現在操場也只剩下他倆和張主任。

倆人就跟賭氣似的,誰都不願意對方比自己跑得快,張主任随地坐着時不時吼一句:“不準說話!”

哪是在說話,他倆這是把前半輩子沒罵夠的全在今天輸出了。

“于桑洲,我沒有哪裏得罪你吧,我之前認識你嗎,”饒時喘着粗氣,奔跑速度快起來時還會停頓幾秒,“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

于桑洲擡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扭頭沖邊上的人呲個牙樂:“無仇無怨,你純屬倒黴,你腎虛就別說話,說一句喘一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馬上倒地,一口氣提不上來厥過去呢。”

“誰虛!”饒時的關注點也是奇特。

在他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并希望自己是上位開始,就聽不得別人說自己不行,就算他從未嘗試過。

甚至他都還沒開始過這樣一段感情。

其實于桑洲這種長相,是饒時會喜歡的類型,但可惜他不是個啞巴,長得養眼也不能避開他這張讨人厭的嘴。

“你,”于桑洲收起笑,擡手指着他,“你虛。”

饒時沖刺上前擡腿就是一腳,于桑洲反應很快,立馬揮拳砸向饒時的臉。

只要有一個人挑起頭,接下來的每一次擊打就都會是帶着報複的。

饒時勁兒大,一旦打起來就不肯認輸,于桑洲應該也有這個打算。

因為饒時能感受到,他的每個下一步都比上次更加用力。

張主任隔得遠,本來盯着兩個學生跑步就無聊,等他的注意力從手機上挪開時,這兩人正扯着對方的衣領。

于桑洲一個推搡将饒時推向燈杆。

燈杆帶着些涼意,也可能是饒時現在正氣血上湧,緊接着就是後腰傳來的疼痛,他罵了一聲,擡手掐住于桑洲的脖子:“打不夠了是不是?”

于桑洲微偏着頭,語氣嘲諷:“你是在說你自己嗎?毫無技巧,全靠蠻力去打人,你這雙手,是不是都打得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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