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丢不下

丢不下

饒時不知道于桑洲到底在準備什麽,這人也神神秘秘的。

他只提醒饒時一句:“我有點怕你受不了。”

饒時不理解,這能有什麽受不了的。

于桑洲又說:“你別害怕就行。”

“我就沒怕過什麽。”饒時特拽地說。

說是這麽說,但他還是對于桑洲那句“怕你受不了”有點犯怵。

但這人一直到快過年都沒什麽動靜,饒時都快将這事給忘了。

任游提議出來一起吃頓飯,好好感受一下新年的氛圍,剛好高一順也叫于桑洲出去吃飯,這頓飯便成了四個人。

吃飯的地方也遠,坐出租車需要半小時,饒時看他一眼,意思是不想去。

誰知道任游直接大手一揮:“我全程買單。”

目的地是一家鐵板燒,饒時和任游從小學開始就愛在這裏吃,這家味道很好,今天的客人依舊很多。

饒時不太想來這裏,他好久沒回萬松區了。

鐵板燒店離饒達海那個家不遠,但也有些距離。

在這裏,饒時沒什麽安全感,路過的人都會被他看上兩眼。

他在這一刻特想坐輛出租車馬上回千湖區的出租屋,花多少錢都行,他只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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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一半的時候任游給他發了條消息:你不是念叨好幾次想吃這家店嗎?

饒時回複:嗯。

任游:那你板着臉幹什麽,今天人多,沒什麽好害怕的,你以前可不這樣啊。

換作以前,他确實沒什麽好怕的,因為他沒什麽東西可以再失去。

但現在他有于桑洲。

饒達海做事沒分寸,正常人幹不出來的事他都能幹。

饒時不想讓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日子被饒達海破壞,更不想讓于桑洲知道,他有這樣一個爸。

饒時沒再回複,将手機放進口袋看了任游一眼,端起酒杯說:“幹了,祝大家新年快樂。”

身邊的于桑洲明顯也情緒不高,大概是自己的心情影響了他,饒時拍了拍他後背,湊近問了句:“是不是困了,想回去睡覺嗎?”

“沒,”于桑洲端起手邊還剩一半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你是不是有心事?”

“哪兒來的心事,”饒時朝馬路上看去,一輛豪車經過,一看就特貴的那種,他擡手就給了于桑洲腦袋一下,“等我以後有錢了也搞一輛,到時候開車帶你燒油,咱們哪兒都不去,就是街上遛彎,诶,就是燒。”

于桑洲擡手還他一下,力氣比饒時大多了,他看着身邊的人笑着說:“燒吧,誰燒得過你啊。”

“喲喲喲,”任游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可別在我跟前秀恩愛,對我視力不好。”

高一順連連跟着點頭:“對對對,你們兩個別刺激單身狗啊。”

“沒啊——”任游瞥他一眼,“我有個聊得挺好的對象,說不準哪天就脫單了。”

“說給我聽聽,”高一順拍拍胸口,“愛情高手,助攻王者,就沒有我沒辦法撮合的小情侶,告訴我,那個女生現在對你是什麽态度?”

“女生?”任游指着饒時他們,對高一順說,“我和他們一樣,也喜歡男的。”

“一樣分析!”高一順更帶勁了,拉着任游就開始一套一套地說起來。

飯後都有些微醺,任游提議去江邊吹吹,喝點涼風。

現在已經挺晚了,饒時那種不踏實的感受也在笑鬧中散去,坐在江邊時更是安逸。

身邊有最好的朋友,還有最愛的人,這種生活多少人都羨慕不來。

可他饒時,現在全都擁有。

饒時擡頭看了會兒,今天的夜晚沒有月亮,就連星星都看不見。

他又看向身邊坐着的人,于桑洲本來正看着江水,察覺到饒時的視線後便與他對視,露出一個笑來。

饒時現在喜歡這個笑了。

于桑洲笑起來的樣子很像夏天,更像是夏夜江邊擡頭就能看見的彎月。

看着沒什麽,但于桑洲朝他笑的那一刻,仿佛瞬間更換季節。

特別是他笑時揚起的弧度——這是清冷卻帶着溫熱風的月亮。

“你笑什麽?”于桑洲問他。

“我笑你笑起來真好看,”饒時伸手點了點他的嘴角,“多笑,我愛看。”

于桑洲笑得更開心了,他湊近饒時:“那你再多看看。”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喵”,饒時立馬回頭,拍了于桑洲一下:“你看,這是流浪貓吧?”

“應該是。”于桑洲說。

這只貓大概是流浪慣了,一點都不怕人,饒時對着它勾了勾手指,它就“喵”的一聲邁着步子朝他走。

“好乖好乖,”饒時伸手摸了摸,貓也惬意得很,“跟我回家怎麽樣?”

貓在他手掌心蹭了蹭,饒時笑得特開心,他看了于桑洲一眼:“你喜歡貓嗎?”

“還行。”于桑洲的語氣聽着像是沒什麽興趣。

“這也太可愛了,”饒時喊了任游一聲,“你快看,它好親人。”

“你從小就招這些,”任游一點都不意外,“貓啊狗的,都愛黏着你。”

“這說明什麽,”饒時将貓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這說明我是好人,它們只需要聞味道就知道,你說是不是啊,咪咪~”

“哎喲你這取名能力這麽多年沒一點進步,”任游想了想,說,“你取名的巅峰也就是小學了,給那只橘貓取名哦潤劇,給一只狗取名多哥。”

“音譯啊?”高一順愣了愣,看向饒時腿上那只貓,“那它是不是得叫凱特。”

“夠了啊,”饒時看向于桑洲,這人現在不笑了,饒時問,“你現在肯定是困了吧,要不咱回去睡覺?”

“都行。”于桑洲說。

饒時摸了摸貓腦袋:“哎喲什麽都行啊,你怎麽不說随便呢?”

“那随便。”于桑洲還挺配合。

“別回了,今天就住萬松區,開間房得了。”任游說完就開始扒拉手機。

“咱倆一間,”高一順朝饒時他們擡擡下巴,對任游說,“于桑洲現在需要順順毛。”

他們的房間和任游他們不在一層,饒時直到坐在那張大床上都沒琢磨明白高一順說的“需要順順毛”是什麽意思。

倆人洗完澡後,躺床上就開始無聊地扒拉手機,饒時本來想着今天什麽都沒帶,睡一覺拉倒。

結果于桑洲一直朝他身上湊,饒時親他一口問道:“想幹什麽?”

“你說你喜歡看我笑的。”于桑洲朝他肩膀上啃咬,溫熱的鼻息呼在脖子上弄得饒時有些酥癢。

“我是喜歡啊,”饒時反手摟住他,“我又沒騙你。”

“是沒騙我,”于桑洲的手開始不安分,“可你也沒看我。”

饒時現在明白了。

于桑洲吃醋,吃的還是那個咪咪的醋。

他擡手朝于桑洲腦袋上搓,哄着說:“好乖好乖,你也好可愛。”

于桑洲咬了一下他的右耳垂,在他耳邊輕聲說:“晚了。”

玩鳥也累。

兩個人一起玩更累。

新環境也有別樣體驗,折騰一通後倆人也都累了。

于桑洲躺在邊上玩着饒時頭發,不用說什麽話,就這樣躺着就很好。

饒時支着腦袋問他:“如果,如果啊,你以後結婚了,有了孩子,你會給孩子取什麽名字?”

于桑洲看着他笑,問道:“你好愛我,已經想給我生孩子了嗎?”

“我看你也是瘋了,”饒時拍開他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任游不是說我取名能力沒長進嗎,所以我想聽聽你有多厲害。”

于桑洲想了好一會兒,他說:“沒想過,我不太會取名字,玩游戲取名都是随機。”

“哦,那就是說,你真的會結婚生孩子咯?”饒時板着臉,将這人朝邊上推了兩下。

于桑洲剛被推開又湊上來。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他捏住饒時右耳垂,在那顆痣上摩挲兩下,輕輕拽了拽,“別沒事找事。”

“你和我在一起開心嗎?”饒時挺開心的,他從未這麽開心過。

“開心,”于桑洲說,“當然開心。”

“哪裏開心?”饒時越問越帶勁。

于桑洲說:“哪裏都開心。”

過年前幾天,于桑洲買了好些快遞,但他沒有帶回出租屋,而是拿着東西去找了高一順。

饒時當時問他買的什麽,于桑洲說是買的資料,要拿回宿舍分一分。

他也沒多問,反正這人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幹不出什麽對不起他的事來。

饒時又回到那家餐廳,工作流程熟悉,工資不錯,同事也好相處。

任游他們在過年前一天去餐廳點了一桌子菜,給饒時過了個年。

任游說這是只屬于他們四個人的新年,饒時“啧”了聲:“你最近怎麽這麽文藝?”

“只對你文藝,”任游朝他抛去一個飛吻,“我的饒。”

“你現在是我的重點觀察對象,”于桑洲用筷子指着任游,“注意點。”

“那不是安慰安慰我的饒嗎,我明天就得回家,”任游問于桑洲,“你呢,也回家?”

估計是要回家。

畢竟于桑洲不是和他一樣無家可歸,但饒時有些任性地希望他說“不回”。

任性歸任性,饒時也不至于真的讓他留下。

果然,于桑洲說:“我要回家,後面還有很多親戚要走。”

“那也沒事,”任游說,“我給饒時準備了挺多小零嘴,餓不死。”

“我也買了,”于桑洲說,“你買的那些沒營養,只能填肚子不長肉。”

任游“嘿”了聲,看向饒時就開始告狀:“你都聽到了啊,他攻擊我,晚上帶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得得得,”饒時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這幾天我就把你們買的東西全吃完,過完年多長幾斤。”

“也長不了幾斤,”任游看着他嘆口氣,“你這是越來越瘦了,要錢不要命啊。”

饒時苦笑一下,他很久沒稱體重了,自己也看不出來。

每天累完都會吃很多,按道理說不至于瘦得過分。

于桑洲前幾天也說饒時瘦了,當天晚上他就買了一只老母雞回來,說要炖湯給饒時喝。

除了看得出來是雞湯,喝着也有點像,但就是不太好喝。

饒時那天喝了好幾碗,邊喝邊罵于桑洲放太多水。

于桑洲顯得有些委屈。

他坐在邊上,手邊的碗空着。

但從頭到尾,他都一直看着饒時,嘴上的笑就沒下去過。

于桑洲說:“我做的時候有點急,想着你能多喝點……”

“沒事,”饒時見不得他這個樣子,連忙哄着,“很好喝,下次不幹這麽麻煩的事,你歇着就行,哎喲笑一個笑一個,你這表情看得我都心疼。”

于桑洲現在也是用那種表情看着他,饒時掐了掐他的臉,問他:“怎麽了?又這副苦樣子。”

他說:“任游說你瘦了。”

“他眼神不好,”饒時說,“沒瘦,好着呢。”

“我也覺得你瘦了,還是沒長,”于桑洲猶豫兩秒,“你就不能讓自己喘口氣嗎?”

饒時怎麽會不想。

但他不敢,也不能。

他現在的未來不止自己一個人,于桑洲也成了他未來的一部分。

他必須帶着于桑洲的那一份,更加拼命。

“在我這裏,最重要的事也就這些了,”饒時掰出手指數着,“朋友、愛人、錢。于桑洲,我什麽都丢不下,但要是沒錢,這些我丢不下的東西會把我丢掉的。”

于桑洲想說些什麽,任游在對面給他攔住了,任游說:“想這些幹什麽,我們誰都丢不下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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