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讨厭負擔

讨厭負擔

外婆受了刺激，情緒太過于激動，最後暈倒在醫院裏。

于桑洲抱着于際到處跑，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外婆這邊也不能耽誤。

他現在壓根不能及時回複饒時，所有事情弄得他焦頭爛額。

于桑洲只能給饒時說他家裏有點事，具體的事情他沒給饒時說，他不知道怎麽開口，更不知道未來該怎麽走。

他找的借口很拙劣，饒時也聽出了不對勁。

為了安撫饒時，于桑洲拜托了親戚。

親戚答應得很爽快，這個親戚本來就一直很幫着他們家，在媽媽出事後也經常來看他們。

但于桑洲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在麻煩別人，但他又想去看看饒時。

他答應了饒時會回去，說出一個大概能回去的時間，但他又不好催促親戚快點過來。

從萬松區到千湖區的距離沒有多遠，但現在，這兩個地方之間的距離被越拉越長。

後面他幹脆不再告訴饒時具體時間，只要他能回去就夠了。

長時間的連軸轉讓他撐不住。

可他還得再去找一份工作。

之前的工作其實挺好的，但他請假的時間太長，再這樣下去也只會被辭退。

于桑洲主動提出了離職，在他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工作時，焦慮的心情開始在他心裏瘋狂打轉。

高一順打電話問過他為什麽要辭職。

于桑洲說他現在沒時間，更何況還有別的事情等着他做，現在這份工作反正是幹不下去了，等以後有空了，他會再去找工作的。

媽媽為他們争取來的那筆錢也被于桑洲給了外婆。

外婆不肯要，于桑洲說：“我攢不住錢，您先拿着，等我錢不夠了再找您。”

外婆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

她說什麽都不肯拿着，于桑洲勸了又勸，外婆硬是要他拿着一部分錢，外婆說：“于際還小，小孩子的開銷很大，不要不當回事。”

于桑洲犟不過外婆，那筆錢他拿在身上就覺得燒得慌。

這筆錢其實也不多，用來養孩子，根本就不夠。

那之後的日子，于桑洲一直都在找兼職，可那些兼職不是整夜熬就是時間不定，于際這邊他根本照顧不到。

親戚說他再過段時間就要回洪城了，要是于桑洲願意，可以帶着于際和他們一起過去，反正于際也快上幼兒園了，他還可以幫于桑洲找份穩定的工作。

現在的于桑洲，迷茫得不行。

饒時顧不上，工作找不到，他也不想再麻煩親戚。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照顧好于際，将生活繼續過下去。

今天的饒時和平常一樣，在晚飯點給他發來消息，饒時問他：今天回來嗎？

于桑洲正在切菜，他放下菜刀回了一條語音。

他了解饒時，只要他發了語音，饒時也會回語音過來。

果然，饒時回過來一條語音，問今天要不要給他留門。

于桑洲将語音聽了好幾遍，他這次是打字回的，他說：不太确定，回來就給你說。

饒時不知道在忙什麽，消息回得有些慢。

他幹脆将手機放到一邊，準備先把晚飯做好。

可等他吃好了飯，收拾完餐桌，甚至給于際洗完了澡，饒時都沒有回複他一條消息。

于桑洲有些着急了。

他站在陽臺上給饒時打電話，一通接一通地打。

始終沒有被接通的電話讓他心慌，他不知道饒時到底在幹什麽，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于桑洲開始後悔。

管他媽的未來什麽樣，現在這種情況，他一點都不開心。

他想告訴饒時自己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饒時應該不會嫌他麻煩，只要他努力工作，生活總會越來越好。

這些事情也就算不上是麻煩。

于際睡着後，饒時還是沒有回電話。

于桑洲在客廳焦慮地走來走去，他的腦子裏都是一些很糟糕的事情，那些事越想越離譜。

最後他想着，饒時會不會和媽媽一樣……

被他拿在手裏的手機終于亮了屏幕，是饒時打來的電話。

于桑洲站在原地快速接聽，他問饒時：“你在幹什麽？”

饒時說他剛剛在睡覺，手機靜音沒聽見，最後他又問：“不早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點也不好麻煩親戚，更何況他沒提前說，于桑洲沉默幾秒說道：“我可能今天不回了……”

他深吸口氣，準備将最近那些事情全部說出來，但那些事太多了，于桑洲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說。

是先說每天的焦慮和煩躁，還是先說失去親人的痛苦，工作和錢不夠用的事也令他整夜睡不好。

想來想去，他決定先說“我好想你”。

電話那頭響起打火機被按動的聲音，饒時說：“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于桑洲頓了頓說：“那你先說。”

饒時問他：“我在你心裏，有價格嗎？”

這個問題他沒想過。

“價格”這個詞對之前的他來說，不是一個有壓力的詞，只要是他想要的，想買就買。他不想要的，饒時想要也能買。

但這個詞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必須仔細看上幾次再在心裏計算一番才能做出選擇的。

饒時是沒有價格的。

他是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有價格。

可于桑洲開始猶豫了，如果饒時和他過上一樣的生活，他會不會因為自己而變得更加拼命。

他說：“你是無價的。”

饒時是無價的，饒時是最好的，饒時永遠都是饒時，是最好的饒時。

于桑洲聽見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接着是抽煙呼出的聲音。

饒時說：“我讨厭一切負擔，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為我的負擔，但好在，現在已經沒有這些糟心事了，以後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所有的話在這一刻全都被于桑洲咽了回去。

饒時說他讨厭一切負擔，任何事情都不能成為他的負擔。

于桑洲沒那個自信，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負擔。

之前那些和饒時一起說好的美好未來也不知道哪年哪天才能做到，現在的每一天，都讓于桑洲看不到未來。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饒時的話，只得一直沉默。

饒時又問他：“你剛才想說什麽？”

于桑洲現在已經不想說了，他不敢說。

他說：“沒什麽，沒事。”

饒時深吸口氣，又問一遍：“今天真的不回來嗎？”

回不去，于桑洲也挺無奈的。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饒時又說：“我有點想你，能回來嗎？”

這句話饒時說得很別扭。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每次不是拐着彎地說就是幹脆不說。

于桑洲很少很少能從他嘴裏聽到這些。

那些壓力和心事就跟一瞬間化在他心裏似的，下一秒又變成了止都止不住的眼淚。

他沒有哭出聲音，就連呼吸都被放慢。

“你睡吧，別等我了，”于桑洲說得很慢，他擔心自己的情緒會徹底失控，但好在，那句話終于還是說了，他說，“我也想你，饒時。”

生活開始越來越拮據，于際的幼兒園還沒有找好，現在正趕上幼兒園報名的時候，于桑洲也看了好幾所。

學費低的夥食不太好，學校也不太行，學費高的倒是樣樣好，但那個價格……确實也有些難了。

他那天剛将于際哄睡，刷朋友圈的時候看見了文榆清發的朋友圈——酒吧招聘酒水營銷兼職。

工作地點在千湖區。

于桑洲有些猶豫，可工資實在是很誘人，他現在也确實缺錢。

他問了文榆清具體的工作內容，工作沒那麽複雜，就是上班時間比較晚。

猶豫了很久，于桑洲還是找了親戚，親戚表示沒有問題，他可以在晚上過來幫忙照顧于際，但照顧不了多長時間。

最後親戚又問他一次：“小洲啊，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去洪城？”

“您也看到了，我現在這樣……”于桑洲對電話那頭笑了笑，“我們過去的話，就真的太麻煩您了。”

親戚說：“別說什麽麻不麻煩的話，你們家裏以前幫過我，現在我也想幫幫你，反正我這句話一直算數，不管什麽時候，撐不下去了就給我打電話。”

有了親戚的幫忙，于桑洲能放心地去酒吧兼職，他去了那兒才發現，原來文榆清也在那裏上班。

他都好久沒有見過文榆清了，這個學姐好像沒怎麽變，但又好像有哪裏變了些。

這行沒有文榆清說得那麽好做，于桑洲練了好幾天才能學會說一些好聽的話，笑起來也不至于那麽勉強。

雖說是短暫的相處，但畢竟他和文榆清認識了這麽長時間。

空閑時間他們聊了很多，文榆清勸了他不少，讓他有事還是得告訴饒時，憋在心裏總不是那麽回事。

于桑洲說：“你還勸我呢？你每天不也是愁眉苦臉的。”

“是挺愁的，”文榆清看着他說，“我爸生病了，病得挺重的，我急着籌錢。”

于桑洲壓根幫不上什麽忙，他現在連自己都幫不上，更別說幫別人了。

文榆清接着說：“他甚至讓我快點嫁人，那樣就會有一筆錢，我說我戀愛都還沒談，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什麽？”于桑洲問。

文榆清頓了頓，說道：“他說，是誰都無所謂，但彩禮錢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