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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之後,姜滿和裴紀濤實施了章回口中的策略,姜滿負責線下,裴紀濤負責線上,賺取的利潤全進了裴紀濤的口袋。

姜滿真的心甘情願。

只是目前來看,單子零零散散,補貼一般人的開銷或許可以,可補貼的這個人是裴紀濤,終歸是不如人意的。

七月底,空氣十分燥熱,剛從健身房洗完澡出來的姜滿和章回身體又滲出了汗,章回現在時間多了些,兩個人在健身房碰到幾次,自然而然就熟絡起來了,只要不提彼此堅持的那些事。

“對了,我想開一個新的主題,給素人化妝,你來當我的第一個模特,怎麽樣?”

章回只穿了一件背心,裸露的皮膚白嫩又有力量,的确是0中的精品。

“啊?”姜滿看向他的臉,剛反應過來,“我?模特?”

“對。”章回固定他的臉,仔細觀察,“還不錯,毛孔細了很多……你底子真的很好,嘶……就是嘴有點凸。”

“呃……”

“是智齒的問題對吧?”章回叉腰,“去拔了啊。”

“又不疼,拔它做什麽?”

“等它疼就晚了。”

“算了,我現在又沒錢。”

“也是,你有錢要麽給家裏了,要麽……”他停頓一下,“诶?你給那人花過錢嗎?”

那次的精油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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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姜滿努力下壓嘴角,“以前開房都是他出的,水也是他出的,後來又是去他家裏,我沒花過錢。”

“得得,想笑就笑吧。”章回翻了個白眼,“你倆這本來就不算正常戀愛,诶?快到情人節了吧,到時候也不用又費心思又花錢了。”

“嗯。”姜滿小聲嗯了下,是啊,假如真是正常戀愛可是要花錢的,雖然上次的那段感情,自己沒在金錢上付出多少,因為壓根沒有錢……現在畢竟工作了,扣扣搜搜一下是有的。

“而且他明顯也是個沒錢的。”章回繼續啰唆,“我勸你看人看清楚啊,指不定他信用卡都刷爆了,上征信也有可能……”

“诶呀,好了好了。”姜滿不想聽這些,剛巧到了分開的路口,他很幹脆,“走了。”

還沒走出多遠,姜滿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巨大的尖叫,他驚了一跳,趕緊轉身跑回去。

章回肩膀十分僵硬,拿着手機的雙手又十分顫抖,不斷滑動着評論。

“怎麽了?”姜滿跟着他看向手機,但是章回滑得很快,他看不太清,“啧,到底怎麽了?你說話!”

章回的聲音倒是不抖,“我陪丁俊華産檢被人拍到了。”

姜滿扶了扶額頭,長長嘆氣,“我就說……唉!”

“我準備回她是我姐。”

“你想清楚了。”姜滿很嚴肅,“假如再有下次,或者瞞不住了,這就是禍根。”

“先度過這次再說。”章回很快打字,回複了熱評的評論,随後關了手機,仰天嘆息。

“唉。”姜滿也跟着嘆,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這樣吧,先回去休息吧。”

回到家後,姜滿找出了章回的賬號,翻看他最新視頻下的評論,果然,熱評第一就是一位粉絲放出的章回和丁俊華在醫院的照片,丁俊華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兩個人攙扶的畫面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一對夫妻。

這條下面的評論熱鬧極了,不管是震驚還是憤怒,都是吃瓜的狀态,章回的評論顯得孤零零的,好像根本沒人在意他來解釋。

姜滿又往下看別的評論,熱評第二是一長串,“我感覺他就是裝gay,他之前來過我們店裏做面膜,我說男人不是好東西,他生氣了,那臉一下子拉下來,诶?正常來說,他不應該是我們的姐妹嘛,不是該跟我一起罵男人的嗎?是不是?”

“姐妹說得有道理。”

“是吧,而且全程冷臉,來我們店裏給了他最高優惠,就差直接免費送他了,一個謝謝都沒說。”

……

姜滿不可思議的盯着這個ID叫“灰灰家小j”的評論,她頭上還頂着章回的粉絲團,說的話卻是這樣的脫粉回踩,而且,她發表的是極端個人主義觀點,帶着強烈的報複情緒,明明毫無邏輯和道理,竟然就能振臂一呼,引來這麽多人贊同。

熱評第三還算理智,“大家在他這能學化妝就得了,管他什麽性向呢?”

但是下面的評論就精彩了:

“是我們一直說嗎?明明是他一直拿這個做噱頭吸粉,吃夠了紅利,結果現在卻全是假的?誰受得了?”

“對,他不說這個沒人管他什麽性向,但他每個視頻都在暗戳戳說好嗎,我是0三個字都快貼腦門上了。”

……

熱評第四:“大家別吵了,我在醫院有人脈,用不用我來查一下他們兩個到底什麽關系啊?”

“真的能查嗎?”

“好,此樓蹲下了。”

“蹲。”

……

姜滿很快關了手機,再不願意看。其實他早勸過了章回,又再者原本就是章回咎由自取,所以他不應該有任何恻隐之心。

但是心口還是隐隐作疼,晚上翻來覆去很久才睡着。

事情發酵了幾天,所謂的醫院有人脈的人并沒有發出新的東西,章回卻一天天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因為他害怕有新的證據出來證明真相,他就真的完了。

“算了,別想了,好好休息幾天,剛好前一段不是很忙嗎?”姜滿做到了盡可能地多勸慰他。

“如果這次當什麽事都沒有,等我真的結婚了,再有人拍到怎麽辦?”

打出丁俊華是他姐姐是沖動,冷靜下來之後,章回真的慌了,他從來沒有這麽慌過,哪怕曾經姜滿提醒過他,當時他的态度還像是無所謂,事情真正發生在眼前,誰都做不到如之前猜想一樣的反應。

“章回,你現在真的需要休息,先別想了,休息好後,腦袋清醒了,才能做出下一步決定。”

“好,好吧……”

這邊剛和章回通話結束,裴紀濤竟然難得地來了電話,姜滿趕緊調整心情接起,“哈喽?”

裴紀濤的聲音很平靜,“單子爆了。”

“有多爆啊?”姜滿晃着身子抿着嘴笑。

“五百單。”

晃着的動作停下來,嘴角也放松下來,姜滿眼底寫滿震驚,“五百單?怎麽可能?”

“我找一個家庭主婦賬號帶的,她在直播間主推了這個産品。”

“這……”姜滿還是不敢相信。

“能發吧?”

裴紀濤的聲音一直很平靜,無形中卻帶着巨大的壓迫,姜滿看了看四周,趕緊走向無人無監控的地方,低聲,“瘋了嗎?這麽大量怎麽可能操作得了?”

“你沒跟我說過量大操作不了。”

“你!”姜滿急促呼吸,擡頭看着刺眼的眼光,默默閉上眼睛,苦笑,“你這是想要我的身家性命啊。”

“我可以給你分成。”

“我不要錢。”姜滿等着他接話,他卻是一聲不吭了,看來說給他分成已經是最大讓步,也說明了裴紀濤感覺到虧欠自己了,呵呵。

“量太大了,我得找個合夥人。”姜滿的腦子快速轉動着,“也就是和我們公司合作的代銷店,不過從他這走點比之前的高,你能理解嗎?”

給裴紀濤的是成本,平時給代銷店的當然要賺一些。

“沒有別的方法嗎?”

姜滿嘆氣,“沒有。”

“好。”裴紀濤的聲音終于輕快了,姜滿的心卻越來越沉重。

“那你留點錢給他吧,通融費。”

“知道了。”

看,他為了裴紀濤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底線還能更低嗎?他很想知道。

果然人生就是大起大落,樂極生悲,前段時間有多暢快,最近就有多不順利,章回困在自己的事情裏無法抽身,姜滿也被困在了幫助裴紀濤的煩亂裏。

原本以為找了個交情還算可以的老張,這事挺穩,哪知在五百單貨已經發走後,他才從同事口裏得知,老張竟然賒賬了?

賒賬雖有,但并不多見,何況數額不算小,老張怎麽說服的老板?裴紀濤又是怎麽和老張溝通的?

這中間的種種不确定讓姜滿心慌意亂,趕緊打給裴紀濤。

“喂!”

“怎麽了?”裴紀濤的聲音像平時一樣,平靜的沒有帶一絲感情時,姜滿偏偏能聽出學識淵博的感覺來。

“老張怎麽是賒賬拿走貨的?”

“對啊,我的錢在平臺裏壓着,你該知道的吧。”

“借錢也好,最好把這邊先補上,我擔心……出問題。”

“出什麽問題?”裴紀濤停頓片刻,“嗯?”

他這一聲“嗯?”讓姜滿瞬間沒有抵抗力,理智剩了個七七八八,“萬一到時候你給老張錢,老張突然拿着錢跑了怎麽辦?”

“那我把錢給你,你替他還上。”

“我拿着錢跑了怎麽辦?”

“你會跑嗎?”

姜滿故意吊他一會,然後肯定回答,“我不會。”

“那你擔心什麽。”

裴紀濤那邊應該是在忙發貨,周圍有計件的聲音,姜滿趕緊道,“那你忙吧,忙完了好好歇歇。”

“嗯。”

“拜拜。”姜滿雀躍地挂掉電話,将心中的一丁點擔心驅逐走,轉身投入自己的工作中。

當天晚上貨發完,一切如常,一周後裴紀濤的後臺陸陸續續到賬,一切也如常,兩周後,錢已經都到了裴紀濤口袋裏,他可以還本金的時候,人,消失了。

電話關機,租住的房子空了,健身房的卡……還有半年,似乎也不會打算要了。

“怎麽個意思?”老張最先反應過來,“你們兩個聯手挖坑讓我跳呢是不!”

他直接闖到姜滿的倉庫這裏,當着同事的面把他拽到外面去,“媽的,老子混這麽多年,竟然栽倒在你們這種小兔崽子身上,操,不該貪那點錢信他!”

“張哥,誤會,誤會……他會還錢的……”

“你現在把錢填上,什麽事沒有。”

“我……我沒錢……”

“得。”老張松開他,抖着一條腿,“我現在就叫你老板過來,大不了他對我沒信任度了以後不合作,我也不可能落着個欠賬十萬的結果。”

“別,別……張哥求你了,再給點時間行不行,這才多久啊,賒賬不也得拖一下嘛,一個月兩個月的再還,不會出什麽事……”

“你以為你老板簡單?他只給我半個月時間,多一天他媽的就找人守我鋪子了。”

姜滿怔住,他也是這一刻才明白,原來身邊的人都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簡單,平時看起來和煦穩重的老板也有嚴苛狠戾的一面,平時看起來笑眯眯的老張也有暴怒瘋狂的一面。

平時就已經冷酷的裴紀濤,難不成更加冷酷嗎?他真的做得出拿了錢跑路的事來?

姜滿像是跌進了泥沼裏,淤泥不斷拉扯着他往裏深陷,任何掙紮都只會讓他陷得更快而已。

而在踏入這片泥沼之時,他甚至是心甘情願的。

“說怎麽辦吧,姜滿。”

事情的最後還是請出了老板,姜滿在兩個暫且稱為在社會中摸爬滾打多年且站穩腳跟的成功人士面前,顯得那麽的卑微渺小。

“我……我會找到他。”

“他找不找得到……”老板點着桌子,“我不管,我只要錢。”

“我知道,我知道……”

“現在就打電話跟你家裏人要錢。”

“我……”

“朋友借錢。”

姜滿哆哆嗦嗦的,已經有些發懵。

“信用卡、花呗、微粒貸,或許我現在找人給你辦貸款,你自己選。”老板并不咬牙切齒,反而風平浪靜,“十萬而已,相信你很快就湊得齊。”

“我……我給朋友打電話。”這個關頭裏,姜滿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章回。

同樣深陷沼澤的章回很快來到他身邊,他甚至還費心思打扮了自己一番,姜滿知道他很長時間情緒不佳,躲在屋裏不出門,可為了自己的事情,他竟然如重振旗鼓一般精神抖擻,“這樣吧。”

他雙手抱胸,半邊屁股坐在老板面前的辦公桌上,推出去自己的手機,“我這個一百萬粉絲的賬號,換十萬塊錢,怎麽樣?”

老板和老張都被章回這號人驚到了,視線定在他身上半晌,可謂是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穩重的,穩重的怕發癫的。

“什麽……什麽賬號?”老板都結巴了,不過很快還是穩定下來,拿起手機看起來。

“有人十五萬要買我的號,我都沒賣呢。”

“我要你一個化妝的賬號做什麽?”老板看清了什麽,馬上将手機扔了回來。

“一個家庭主婦的賬號賣了你的貨五百單。”章回彎着身子靠近他,表情嚴肅,“別人拿你的貨賣那麽好也不思考什麽問題嗎?”

“你!那你一個化妝的男的……”

“化妝的怎麽了?男的怎麽了?”章回跳下桌子跺腳,聲音尖利,潑辣性子一使,兩個男人又是一愣一愣的,“用戶群體重合不就好了?”

“這樣吧。”章回叉腰站,“我先給你直個播,只要能賣出去貨,就證明這個賬號有價值,咱們合作就成交怎麽樣?”

“那…那你直接給我賣五百單不完了?”老板想得很好,但章回不幹,“你是要這眼下的五百單還是要以後的每月至少五百單?”

“以後?還能每月至少?”

“老板,我給你時間考慮。”章回拿回手機看了眼時間,“我等到下午六點,過時不候。”

在等待的時間,姜滿終于可以單獨和章回說幾句,“你瘋了?幹嗎這樣?”

“你給我打完電話,來的路上我就這樣想了。”章回很冷靜,“這個方法多好,我們兩個的問題都解決了。”

“不行,不行……”

“放心吧,賣賬號的行為非常常見,過個一年半載,就會有人忘了之前這個賬號是一個叫來來回回的化妝的男的,你老板又不會真虧,他但凡找個稍微會運營的員工來,基本就是撿了個大便宜,他應該不傻吧?”

“可……”

“而且我真的累了,不想再讨好那些粉絲了。”

“他看到那些…不好的評論呢?”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實錘把我錘死,大不了就說我心虛跑路了,還是沒有證據,我人都跑了還要抓住不放啊。”

“唉。”姜滿沉沉嘆息,可此時的他已全然沒有了主意,但還是掂得清章回對他的情誼,“章回,對不起。”

“對不起你自己吧。”章回咂了咂嘴,“讓你給了尊嚴給了身子還不夠,還要給他背鍋。”

“我真的…沒想到…”

“好了好了。”章回長嘆,“啊,好想抽煙啊。”

“我給你買。”

姜滿剛準備去買煙,老板叫人把他們又叫去了辦公室,現在這裏面已經沒有老張了,而是換了一個年輕的女生,她微微笑着,态度蠻好。

姜滿認識她,是運營部的組長。

“先生,你直播賣出超一百單我們的合作就達成,怎麽樣?”

“好啊。”

“好,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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