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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兩年後。
福星商場二樓,織物優品店內,一個身穿黑色工裝打蝴蝶結領帶的男人站在前臺一側不動。
“幹嗎呀,排隊。”站在最前結賬的女生瞪他一眼。
前臺後的男人正在輸入女生的會員號,聽到聲音後擡頭,撲哧笑了,“說您呢,顧客,買東西裏面請,選好了往後排結賬。”
章回白他一眼,扭着屁股進店裏面去了。
姜滿繁忙之餘抽空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原來不知不覺又到了交班的時間,三分鐘後,排隊結賬處理完畢,剛好和交班的同事眼神對上,他微微一笑,收拾之後去找章回,“走吧?”
“啧啧啧。”章回每次來都愛看他們這裏的化妝品,一看一個啧啧啧,不厭其煩。
“得了,跟你的大牌子比不了~”姜滿趕緊拽着他往外走。
他們剛走,店裏總免不了有人小聲八卦,“他們是一對吧?”
“是吧是吧是吧?哪有男人化那麽重的妝啊,一定是0吧,是0吧?!”
“哦~人妻攻和美妝受!”
“诶?那個男的好像是一樓化妝品櫃臺的櫃……櫃哥吧?”
……
當年的事情解決後,姜滿工作自然做不成了,公司提供的房子也住不了,他又沒多少存款,全靠章回的接濟,後來章回先找了商場櫃哥的工作,姜滿跟着在商場裏找,看到織物優品門口的餐具走不動道,幹脆選了這家。
其實他對餐具茶具,杯杯罐罐的東西是真的喜歡,骨瓷當屬最喜歡的了,只是工作了這麽久,他連一套像樣的東西都沒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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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滿和章回的交情比以往更甚,當然也聽過很多聲音,甚至他們自己說過幹脆湊一起算了,但心裏清清楚楚不可能,像他們這樣互相依靠的0在圈子裏有很多,或許外界不知道,他們早已心知肚明。
比如此刻,兩個人一起進入小區,像往常一樣分頭走,最困難的時候他們都不會住在同一屋檐下,更別提現在了,哪怕三五分鐘就可以從這家走到那家,也堅決不住一起,道理都懂,為了方便對方找伴兒。
可惜的是,兩個人還都是單着。
“喂!”章回按捺不住寂寞,轉身喊,“晚上要不要去玩一把?”
姜滿很幹脆,“沒錢,沒空。”他現在什麽娛樂活動都沒了,換班空閑的時間用來兼職跑腿同城送,別提多忙了。
“随你。”
姜滿回家很快換了裝備,一身黃色工裝,頭戴頭盔,騎上電車穿梭在城市之間。
一開始和以前一樣,偶爾出現客戶傲慢或者地址不詳的情況,姜滿已經習慣了,只要不差評就不會放在心上,晚上七點鐘,又來了新的一單,送達地址在博頌貳號,他曾來過這裏,從門崗到保安倒是客氣禮貌,就是層層把關,站到住戶門前時,姜滿已經有些焦急了。
門剛開了一條縫,“您好,我受尾號為2643的趙行軍客戶委托,特意幫他送一份請柬給您,麻煩您……”
門徹底大開,姜滿的手伸了出去,随後視線上移,盯着主人的眼睛的瞬間,嘴裏的話卡在那裏,再說不下去。
“你?”裴紀濤倒是淡定,他上上下下打量姜滿,嘴角隐隐抽了抽,“混成這樣了?”
他穿着質地極好的白色襯衫,胸肌隐隐顯現,袖口上翻,小臂肌肉同樣蘊含力量,不僅身材好了,衣品也直接上升一個層級,活生生成功人士的形象,姜滿的心中似乎有座火山正在噴發,但他極力控制住顫抖的身體,垂下眼睛開口,“趙行軍客戶讓我轉告您,訂婚宴晚上八點半開始,請您務必到場。”
“呵,呵呵。”裴紀濤哼笑了兩聲,從他的笑聲中姜滿聽不出一絲笑意。
他接過請柬看了一眼,聲音冰冷,“還真是不死心啊。”
姜滿見他接過,自知訂單完成,擡起沉重的腳步就要離開,裴紀濤又笑了笑,一手插口袋裏,“就這麽放過我了?”
當然不想!
可姜滿能怎麽辦?打他?罵他?然後這份兼職也不保了?
即使火山的岩漿快要把自己吞噬,他還是只能裝作正常服務客戶的樣子,轉身道,“訂單已經完成了,我這就離開了。”
接着又要走,身子還沒轉過去,裴紀濤上前扯住了他的胳膊,輕聲,“你想做什麽,做吧,不會影響到你工作。”
“您別開玩笑了,我還有別的單子,而且我需要馬上聯系趙行軍,轉告他您已經接了請柬的結果。”
姜滿覺得自己表現可真好,他竟然能控制住情緒平靜地和裴紀濤說這些話,甚至在他碰上自己的時候,沒有應激躲開,可真是成長了不少。
“行吧。”裴紀濤好心似的放開他,雙臂環胸,嘴角的笑意味不明,“我的手機,我的住址,你都知道了,現在告訴你我的工作,拓源進出口貿易老板,公司地址在新科技園區15棟2層。”
姜滿僵硬地看着他,呼吸沉重。
“想怎麽對我,放馬過來吧。”
晚上八點半,裴紀濤出現在趙行軍和王霜的訂婚晚宴上,剛拿了一杯香槟,趙行軍便眼尖發現了他,趕緊攜手王霜走了過來。
“紀濤啊,你來了。”
“你特意送了兩次請柬,這麽隆重地請我,我怎麽能不來?”
“诶?這不是第一次請柬發過去你沒任何回複嘛,以為你沒收到,趕緊又發了封。”
“哦?趕得這麽‘近’啊?”裴紀濤故意摳字曲解趙行軍的話,不過趙行軍沒有接,兩個人相視笑出來,但眼底已經有了較量的味道。
靠着趙行軍的王霜一直微微笑着,眼底卻是尴尬和難堪。
“而且我們關系這麽近,你說我能不來嗎?”裴紀濤開始熱忱起來,“你上大學那會兒怎麽追的嫂子我可一清二楚啊。”
“你小子,這不是怕你忙嗎,現在公司怎麽樣?”趙行軍推了推近視眼鏡,“風生水起吧?”
“混口飯吃而已,您這個券商客戶經理就不要取笑我一個小小外貿公司了。”
“怎麽到你嘴裏總分什麽階層了,大家都一樣,都是混口飯吃。”
“哈哈哈,行,來,我先敬一杯,诶?”裴紀濤招手,“給兩位新人酒杯啊,今天怎麽能不喝酒?”
緊接着,場面一度熱鬧起來。
裴紀濤把場子熱了,趁着人都來敬酒,他放下酒杯,最後看了眼雙眼含笑的王霜,單獨向外走去。
來已經是滿足了趙行軍,裴紀濤扯了扯領帶,站在路邊點了根煙抽。
裴紀濤和趙行軍是大學同班又同宿舍同學,兩個人的關系還算是極好的,好笑的是,趙行軍追的校花王霜也是裴紀濤喜歡的類型,也可以說,是他們身邊所有男生喜歡的類型,溫柔娴靜,清純漂亮,誰不喜歡?
當然最後還是家世好人緣好的趙行軍拿下了王霜,兩個人在大學期間留下了不少佳話。
畢業後,雖說分道揚镳,但金融專業的各位同學離不開這個圈子,得知竟然不少同學都進了前景很好的公司,裴紀濤的處處不順就顯得格外糟心。
好在他總算熬了出來,靠着外貿公司站穩了腳跟,也就在一年前,他重逢了王霜,曾經的白月光還是白月光,得知那時她是單身,裴紀濤有了底氣追求她,可惜的是,王霜始終未曾答應。
誰知很快她又和趙行軍和好,但他追求王霜的事也被趙行軍知道了,無形中,趙行軍和裴紀濤便結下了梁子。
其實裴紀濤羨慕過姜滿和章回的感情,在他已經熬了出來準備彌補過錯的時候,輾轉知道了姜滿曾經的公司運營着章回曾經的賬號,便猜到了當時的情況,也是那時他想,章回怎麽就對姜滿這麽好?他們兩個到底會不會……但還是很快,他打消了這種想法。
純粹堅固的兄弟情他相信這世上有,只是他身上沒有罷了。
想到姜滿,裴紀濤狠狠抽了一口煙,眼睛望着前方,連自己都沒察覺,眼底漸漸有了期待。
當晚,姜滿所有單子完成後,直奔章回的家裏,咚咚咚敲門,“章回!”
“幹什麽啊!”章回貼着面膜開門,“吓死老娘了。”
“我看到他了!”
“誰啊!”
“裴紀濤。”
章回聽罷用腳關門,冷冷一笑轉身回沙發上躺着,腰下還墊了個按摩儀,“嗯哼~”
“你嗯哼什麽?!”姜滿快抓狂了,他的火山完全爆發,現在已經控制不住了。
章回涼涼道,“當初你自己怎麽說的?”
的确,當初章回就曾說過“掘地三尺也要把裴紀濤那貨找出來,他得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可當時的姜滿如霜打的茄子,沒有了任何戰鬥力。
他說,“章回,我累了。”
“你說什麽?”
“我不想找他了。”
“你再說一遍?!”
“我之前一直在想,我到底能為他做到什麽地步,原來我能做到挖坑自己跳、把自己埋了的地步,可他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姜滿自知自己不堪、渺小、扭捏、陰險,可這樣的自己都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仍舊換來他的拍拍屁股走人,他覺得丢臉,丢臉死了。
“是啊,所以要把他找出來啊,不能放過他啊!”章回心急火燎地勸。
“不找了……”
這是一種技不如人的丢臉,在姜滿看來,如果之前他們算得上短暫交手,那麽一定是屬于勢均力敵的,可在此刻看來,明明是他滿盤皆輸,從一開始他就輸了,甚至沒有任何報複的能力。
他以前可以對別人使出的手段,在裴紀濤身上,他覺得太小兒科了。
“你他媽……你就賤吧!”章回的痛聲大罵依舊沒有換回姜滿的決定。
當時的章回有多痛心疾首此刻就有多淡定,他優雅地撫平面膜,瞥了眼幹站在那裏不說話的姜滿,“嗯?真忘了?”
姜滿艱難開口,“沒忘。”
“得,沒事回家去吧。”
“不……不……”姜滿騰地在章回腳頭坐了下來,“不行!”
吓得章回一擡腳,“你想幹嗎呀!”
“他現在住在博頌貳號,他還有個公司……成老板了……”姜滿陷入回憶裏,“他那麽高高在上,而我……我混成了這個樣子……”
“啧。”章回踢他,“所以你想幹嗎?說!”
姜滿想幹嗎?如章回所想讓裴紀濤付出代價?如裴紀濤所願“想對他怎樣,放馬過來”?
他是料定了自己鬥不過他特意取笑?還是真的想為之前的事彌補求個心安?
“章回。”
章回快沒了耐心,哼着,“說~”
“我要報複。”
章回瞬間彈起,“真的?”
“真的!”姜滿站起來,重複,“我要報複!”
“好!我支持!”
“我要報複——”姜滿演變成了扯着嗓子喊,“裴紀濤——我要報複你——”
“差不多得了……”
不管是什麽,姜滿看到他那副成功人士的樣子,真的無法做到平靜,因為裴紀濤拿的是他的背鍋、章回的賬號換來的這一切!
如果這輩子再不見他,或許姜滿能這樣生活下去,可見了他,才知道心中的怨恨有多深,是随着再見他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随之加深的。
但是這一次!他一定要用盡渾身的本事去報複裴紀濤,哪怕自己仍比不過他,那也要在傷他最深的時候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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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