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計

第14章 心計

“昨天晚上，他讓我滾，不然就要殺了我……你看見了嗎？脖子那麽深一道傷，肯定要留疤了……”視頻那頭楊曉擡起脖子給岑蒼看傷，忍不住抽泣，“真的吓死我了，回來也做一夜噩夢……”

岑蒼看着手頭的市場報告。新季度的市場占有率上升幅度有限，看來靠資金搶占市場的策略已經到了瓶頸。接下來要怎麽辦，他還在考慮。

他掐着眉心揉了揉：“等好了去做個醫美祛疤。你之前還說想墊下巴，一起做了吧。”

楊曉仍是不忿，又哭哭啼啼：“憑什麽啊？是你叫我送你回去的，他憑什麽趕我走，這又不是他家……”

“好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回去會好好教訓他的。”

對籠統的教訓楊曉還不滿意，繼續哭訴：“……我是你叫回去的，他根本就是沒把你放眼裏……”

岑蒼放下手裏的資料，看着手機屏幕裏的楊曉：“你想我怎麽做？”

楊曉沒有注意到岑蒼的臉色：“他跟你無親無故，也不是小孩，你不能讓他走？”

“我跟你也無親無故，是不是你一句話說得讓我不喜歡，我也幹脆把你趕走算了？”

楊曉再遲鈍，這話也聽出來了。他說趕走陽雲林，岑蒼不喜歡，再說就要趕走他了。楊曉噤聲，連抽泣都止住了，只淚眼汪汪望着岑蒼。

“陽雲林的父母當初是自殺，他受了不少刺激，難免性格有點偏激。那孩子挺不幸的，你別和他計較這些了。”

“那他以後看見我又拿刀砍我怎麽辦？”

“你就藏我身後，他不敢把你怎樣。”

楊曉撇嘴角：“就那種極端的性格，說不定連你一塊兒砍。”

“他沒那麽大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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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蒼難得在工作時，還有耐心哄他。楊曉見好就收，撒起嬌來：“我以後還能去你家不？”

“當然能，他說了又不算。”

岑蒼點手機，一筆錢轉過去:“自己擦擦眼淚，別哭了，哭得我心頭怪難受。下午和朋友去逛逛街，買點喜歡的東西，轉換下心情。過兩天我再來找你，希望到時見着你是高高興興的。”

“嗯，我等你。”

楊曉是個懂事的，給臺階就下了，不會逮着由頭不依不饒。反觀家裏那小崽子，岑蒼不得不承認，不光是小瞧了他的恒心和毅力，還是小瞧了他的膽子。

岑蒼一早起來沒見着楊曉，還以為昨天只說讓他送，沒說讓他留，他就沒留下。他怎麽也想不到，人是陽雲林拿刀架在脖子上給逼走的。

楊曉哭罵陽雲林是個瘋子、神經病，岑蒼卻不以為然。在他眼裏，陽雲林不僅一點不瘋，相反，他腦子清楚得很。

之前正面拒絕了陽雲林的“求愛”，這小子知道這條路行不通，就側面針對楊曉，繼續傳遞他的“心意”，也是在試探岑蒼的底限，并将這底限把控得相當精準。他有恃無恐，知道岑蒼不會因為一個情人就将他掃地出門。

要不然在這氣氛緊張的屋檐下，管家傭人都大氣不敢出，連狗都比平日安靜，卻還有小提琴時而悠揚、時而深沉的聲音，從陽雲林的房間傳出來。樂聲劃破沉寂，顯得滿不在乎，以至于無所畏懼。

揣摩人心有一手，撓人逆鱗也有一手，岑蒼唯獨不喜歡身邊的人跟他使花招、玩心計。

發生昨晚那種事，想必那小男人已經跟岑蒼告過狀了。晚飯桌上，吳管家上菜倒茶都小心翼翼，眼見岑蒼不動聲色吃了一半，剛放下點心，就聽他問：“老吳，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吳向東倒茶的手一頓，該來的還是來了。他看了一眼對面的陽雲林，陽雲林也正在看他。

“是發生了點事……昨晚您睡了，今天早上走得早，我也沒來得及。就是昨晚您那‘朋友’……”

“他叫楊曉，你直接說名字。”岑蒼慢條斯理吃着碗裏的東西，聽他說。

“……楊曉，送您回來。他說您要喝水，我在廚房幫他接了水。他端着水在客廳碰見小陽，不知道兩人鬧了什麽矛盾，等我出去的時候，倆人打起來了。”

“只是打起來了？”

吳管家跟了岑蒼很多年，很能摸清楚對方的脾氣。雖然岑蒼語氣沒有變化，但他知道老板正在勃然大怒。他不敢随便說話，斟酌言語：“之前的沒看見，我看見的時候，小陽拿了客廳的武士刀，讓楊曉給他道歉。”

“楊曉做了什麽要給他道歉？”

“這我沒看見。”

“然後呢，你怎麽做的？”

吳管家吞咽着唾沫，汗水從鬓角滑落。跟了岑蒼這麽久，對他唯命是從已經成了習慣，聽他這麽發問，一時心虛不已：“我也吓了一跳……”

陽雲林擱下筷子：“岑叔，是我把楊曉趕走的，和吳管家沒關系……”

他話未說完，岑蒼順手操起手裏的飯碗摔到地上，巨大的響聲驚得這屋裏所有人都一顫。

對着陽雲林，他更沒有好脾氣：“問你話了？”

吳管家趕緊看了陽雲林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澆油。

同樣的話，岑蒼又問吳管家一遍：“你怎麽做的？”

“我勸了幾句，讓大家都冷靜點……”

“你什麽都沒做，讓陽雲林把人給轟走了。”岑蒼打斷他，替他說完了結論。

吳管家急赤白臉地：“我當時也不知道……”

岑蒼不給他狡辯機會：“楊曉是我讓他送我回來陪着我的。陽雲林發瘋胡鬧，你也由着他？萬一真出點什麽事，你說怎麽辦？”

“……是我失職。”

“不是你失職，你有自己的打算，”岑蒼眯着眼睛看他，瞳孔收縮，銳利的眼神像一只捕獵的鷹，“你在想做我的主。”

“先生，這我真沒有……”

“沒有？我只跟你說一點，不管你看不看得慣楊曉，當他出現在這個家裏時，你都必須得好好照顧他，聽明白了？”

吳管家背脊冒出一溜冷汗，他終于知道自己錯在什麽地方。

他看不慣楊曉，不喜歡這個人出現在這個家裏，也知道岑蒼只有這一個情人，更怕他哪天轉了正，從此長住在此。同時，他隐約察覺到陽雲林對岑蒼有點心思。

從道德人情來看，他也不希望陽雲林這種小男孩跟岑蒼在一起，但從自身出發，如果這家裏總有一天會住進主人的另一半，他更希望這個人是陽雲林。畢竟這一年多，他們相處得很融洽。陽雲林更像是個懂禮貌的晚輩，尊重每一個比他年長的人，從不會像楊曉那樣對他們頤指氣使。

他這點小心思，就因昨晚順水推舟讓陽雲林把人趕走，也被岑蒼察覺了。

“明白。”

“老吳，算上在公司的時間，你也跟我十年了，你應該很清楚我的脾氣。這種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吳管家點頭如搗蒜。

“把地上的飯碗收拾了。”

吳管家拿了碎碗離開，岑蒼站起來，陽雲林也跟着起身：“岑叔，你沒什麽要和我說的？”

岑蒼撩了撩眼皮，無趣地：“你想我對你說什麽？”

“你沒有對我說的，我有話對你說……”

“我不想聽。”岑蒼轉身就走。

陽雲林追上去：“是你說過不再帶人回來，你食言了。”

“我這麽說過？我還沒有這麽健忘……”岑蒼氣笑了，“你少跟我胡攪蠻纏，沒用。”

他停下，面對陽雲林，正了正色：“老吳是個好人，這一年多他照顧你出了很多力。他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你要是還有點心，就別拉他當墊背的，害他失去工作。”

“我不懂你這話什麽意思。”

岑蒼垂目，和陽雲林眼睛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汪汪地倒映着自己的臉，每一根微翹的睫毛，都在說他的懵懂和無辜。

他這副樣子，讓岑蒼壓在心底的邪火一陣亂竄，再也繃不住。他掐着陽雲林的下颌，迫使他仰起臉：“我生平最讨厭的就是別人跟我玩心計。陽雲林，你給我适可而止，別以為我真的不會把你丢出去。”

陽雲林被掐着下巴沒法笑，卻是彎了彎眼睛：“岑叔，只有自己心計多的人，才總是覺得別人是在跟他玩心計。

“我不知道楊曉怎麽跟你說的。但我一看見他，我就控制不住那些想法。憑什麽他能跟你在一起，而我不能？我有哪點比不上他？你知道那種嫉妒和不平嗎？嫉妒是可以殺人的。”他說着，雙手握住岑蒼捏在他下颌的手，墊起腳湊近他耳邊，輕聲絮說，“把刀放在他脖子上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殺了他。沒有他，說不定，你身邊的人就是我了。”

陽雲林的呼吸輕而涼，順着岑蒼的耳朵和脖子蔓延。他一個激靈，後腰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