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混亂]

“放開我——！”

我在被推到地上的時候仍然在不停地推打着欺.身而上的那個少年, 他狂妄地笑了笑, 眼神示意旁邊兩個人抓住了我還在不停亂踢的雙腿, 我的左手臂被他按住，受了傷的右手根本沒有力氣，而且手掌上的傷口甚至還有被撕裂的趨勢。

但我也顧不上這麽多，努力想要忽略那種鑽心的疼痛，擡起已經握成拳頭的右手, 朝着少年的額角砸去，但是他輕輕松松地躲過，反而把右手和左手一同拉到我的頭頂。

“別……”我用力呼吸, 卻遏止不住心悸。

求饒或者哭泣對他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看着還在我身上肆.虐的人, 我索性停止了掙紮, 仰頭看着天空上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的溫柔妥帖的橘色的夕陽。

有那種混合着鹹澀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落，順着眼角慢慢打濕了耳朵, 少年反而很興奮地在舔着我的眼睛, 然後到我的鼻梁，最後一路向下。

在裙子側邊的拉鏈即将被解開的瞬間, 撲在我身上的少年忽然動作停了下來，下一秒，便是他大叫着倒下去。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片刻中發生。

等我回過神，身邊那群嚣張的少年們早已癱倒在地上, 将他們輕松擊倒的則是此刻額頭上還燃着橘色火焰的沢田綱吉。

我從來都沒有想象過, 一貫弱氣溫和的他居然也會發出這樣冷淡又硬質的聲音。

“離美月遠一點。”

他咬緊每一個字, 幾近冷酷地俯視着狼狽地躺在地上的那群人，“下次，絕對不會再放過你們了。”

——咦？

我猛地擡起頭，這聲音并不是沢田綱吉發出的，而是那個早已在我腦海裏消失許久的奇怪又粘膩的聲音，它好像對眼前的一切非常驚訝。

——為什麽會是沢田綱吉？這個時候明明安排的是雲雀恭彌呢……

我抱緊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被風打了個激靈，忍不住一抖，腦中的聲音仍在持續着，絮絮叨叨，仿佛在勸誡我那樣，發出了誠懇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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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哪怕是沢田綱吉也沒關系啦，我再幫你安排下一次雲雀恭彌救你的機會唷。

它用着淺薄無知如同稚童似的嗓音，輕快地把這件對任何女孩子來說都是最侮辱的一種方式，輕描淡寫地說成是，這是增加愛意的一種方式。

我看着身上還殘留着的被少年掐紫的痕跡，還有已經被撕開的襯衫，裙擺處淩亂的褶皺，無力的眼淚順着我的臉頰落入地上，我的手指在堅硬的地板上仿佛渾然不覺那樣磨砺着，指腹磨出血痕，而我毫無察覺。

無能為力。

我覺得手腳冰涼。

曾經。

身體還健康的我，就非常厭惡男性總是要用這樣的手段來欺負女性，或許，因為我本身就是運動社團的隊員，至少有足夠的能力反抗，學校裏很少會有男生對我用這樣強.迫的方式，哪怕是告白，都是禮貌性質的遞來情書，又或者是單純的郵件邀約。

我曾經是有力氣的，如果是以前的我，至少能夠反抗，能試着逃跑，而不是這樣除了哭泣以外毫無辦法，只能等待他人的幫助。

我看着攤開的右手掌，暗紅色的血跡不知何時已經浸染了純白色的紗布，我試着活動自己的手指，只是輕微的顫抖，連擡手的力量都不複存在。

“長濑同學！”

我的肩膀被人抓住，我根本不用仰起頭，因為對方跟我的身高幾乎差不多。

相較于同齡少年來說，過于纖細的手與足，看上去沒什麽力道的身體，稚氣的面容，還有褐色的純真的眼睛。

“居然，是沢田君把我救了呢……”

我失笑：“這算什麽？”

“不，不是，”沢田沒有擡起臉，“被我救下這件事……讓長濑同學難以接受嗎？或者你覺得，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是雲雀前輩，或者是隼人，阿武，因為在你眼裏，我只是個什麽能力都沒有的廢物。”

沢田綱吉的聲音甚至也不複以往的清澈，變得有些啞，聽起來沙沙的，“那，只能是這樣，現在是我救了你，美月。”

“謝謝……你，沢田君。”

當我正視着他的眼睛，我忽然發現，他褐色的雙眼顯得很平淡，和以往溫柔又柔軟的樣子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那是極致的憤怒所沾染上的顏色。

“我沒有那個意思，反倒因為救我的人是你，我很感謝。”我在沢田的注視中側過臉，認真地看着他，“還不如說，如果在這裏的是他們，我反倒不知道要怎麽辦了，現在，只有沢田君能給我安全感了。”

這句是我的真心話。

他的笑僵了一下：“……啊？”

最後稀釋成無可奈何的嘆氣聲，“美月，我總是會被你的謊話騙到啊。”

沢田綱吉把我從地上扶起來，帶着我去拳擊部的前輩那裏借來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夏日的傍晚，氣溫實在不能算低，尤其是被沢田綱吉握住手的我，那裏好像都沁出汗珠。

沢田的眼睛對上我的眼睛，他笑起來，氣息溫柔，“美月，今晚幹脆去我家吃完飯吧，我媽媽的飯做得很好吃，想帶你去嘗一嘗。”

我愣了一下，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力氣加大許多，我沒有辦法，只好放棄。

“抓住你了，我們走吧。”

肌膚與肌膚之間的滑動，沢田的指尖順着我的掌心調皮的沿路向下，最後再次與我交握。

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居然也是這麽會擅長挑.撥別人的壞心眼的人。

跟着他回家的路上，我把眼鏡摘下來放入了包中。

我的視力不太好，尤其是在夜晚，幾乎跟失明差不了多少，但我并不是很喜歡戴眼鏡，無論是框架還是隐形，寧願勉強維持正常生活，看不清也就算了，順便還能把聽力鍛煉得奇佳。

所以憑借着出衆的聽力，我很快就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距離我不遠的地方砸過來，在我和沢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同時，那個奇怪的東西砸在我

的身上，發出了一陣煙霧，我下意識伸手去遮擋，只聽見沢田隐約喊着，“美月——？”

眼前這熟悉的複雜華麗的房間讓我一度産生懷疑，我是否又回到了夢境中。

我打量着距離我最近的梳妝臺，鏡子很清晰的反射出此刻我的模樣，齊肩但有些淩亂的亞麻色的頭發，身上披着的運動外套，還有包着紗布的手掌，就連腳下踩着的地毯都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響，如果是夢，這次未免過于真實。

我随手從梳妝臺上的首飾盒內取出白鑽的耳飾，寶石冷冰冰的感覺也讓我再次猶豫，究竟是不是身處夢境中。

和平日裏那幾次閃回的夢境緊張的氣氛不同，這個房間過于安靜，沒有那些讓我感覺害怕的人物存在，我猶豫着看向那扇在夢裏一直緊閉着的大門，手放在把手處，輕輕地扭開。

門開了。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鋪着地毯的走廊，我順着這條走廊，繞過了旋轉階梯，跑過了一間又一間，最後從打開的大門跑了出去，順着這條始終沒有人出現的道路慢慢行走着，空闊的花園內一個人也沒有。

究竟是……？

這裏是哪裏？

玻璃的破碎聲響起，與此出現的是個臉上挂着愉快得近乎甜蜜的笑容的青年。

他臉上的紫色印記在傾瀉而下的日光中格外明顯，銀白色的蓬松的發型，穿着三件套白西裝，與其說是侵入者，倒不是像是個在這裏閑散地在散步的少爺。

“呀。”

對方眯了眯眼，“美月。”

他裝模做樣的呼喊着我的名字，慢慢轉動指根的戒指，“哎呀，聽說你死了，真遺憾，我沒能救下你，但是，這不是還好好地活着？”

我呆滞着，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

“這次跟我走吧，嗯，開不開心？”

我想此刻的我應該沒有任何表情了，也許就在這麽幾秒間，和我對視着的白發男人忽然發覺哪裏不對勁。

他緩步走來，眼裏卻沒了半點笑意，“好像有點不太像啊，難道是……？”

“十年前的美月？”

時間停在這一刻，緘默無言。

腦子一團亂麻。

“美月？”

沢田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落入了我睜大的瞳孔裏。

遠方暮色西沉，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清涼，我遲緩的轉動着自己的腦袋，四下打量着，周遭仍舊是住宅區的樣子，右手側挂着[沢田家]字樣的銘牌。

是我在做夢？

可是，我怎麽會在這種情況下做夢呢？

沢田家打開的房門裏，人聲浮動，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森山櫻洋溢着可愛的笑容，“綱君，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明明今天是人家從意大利回來的第一天，你難道一點都不想陪我吃飯嗎。”

沢田綱吉一愣，反倒是森山愉快的笑開，她拉起沢田的手，“好啦，我猜你也忘記啦，跟我一起進去等恭彌哥哥過來吧。”

“事實上，”森山瞥了我一眼，接着她把我當做不存在的人，微微困擾似的又看着沢田，她微微咬唇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那種欲迎還拒的模樣令人很難拒絕，“我有話想要跟你說。”

沢田摸了摸鼻尖，微微有些困擾，而我則是被另一個人扶起來。

賞心悅目的一張臉，金色的頭發，略帶沙啞的聲線，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有壓抑不住的笑意，“還記得我嗎？”

我扭過頭，熟悉的聲音很快讓我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之前剛剛發生關系的迪諾。

他好像很滿意我這幅驚訝的模樣，捏了下我的鼻子，“找你花費了很大的功夫啊，一句話不說就偷偷溜走，這是懲罰喲。”

“放、放開我。”我剛打算拍掉他的手，森山挽住了沢田綱吉的胳膊，忽的出聲問道，“迪諾哥哥，她該不會就是你這幾天一直念叨着的那個要對她負責的，跟你發生了關系的女孩子吧？”

森山刻意把那幾個容易引起他人聯想的詞彙咬的很清楚，她微微仰起頭，不自覺就開始笑，當然我知道她這句話絕對不是單純的詢問着迪諾，反倒是某種對我的挑釁。

“是她。”

迪諾和森山櫻的關系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用着柔軟的、雨水般的語調，“她叫做美月，很可愛的名字吧。”

沢田綱吉的臉色忽然就發生了變化，他用着懷疑的目光看向我，然後抿了抿唇，不留痕跡的甩開了森山的手，自顧自地走進了家門。

同樣的，我也能看到一左一右倚靠着門廳處正在等待着沢田綱吉的山本武與獄寺隼人。

森山倒也不在意，她睫毛一垂一揚，向我伸出了手，“美月醬，請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