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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顧臣這家夥是吃了上百條蛇數十頭老虎獅子才變得這麽陰沉又笑面虎又不怒自威的樣子吧?”蔡平秋小聲腹诽。

一想到自己竟然在他面前落荒而逃,蔡平秋還是覺得有點丢臉,她憤憤道:“我就不信以後看不到你哭的樣子!”

擡腳一轉,遇到學員打招呼,她立馬裂開笑臉。

來到西舍時江彌正對着鏡子說話,喉嚨雖然能發聲了,但聲音嘶啞難聽,還是要好好養一段時間。

蔡平秋說:“該去三堂做審查了,走吧。”

江彌點點頭,跳下椅子過來牽她的手,一同往外走。

江彌本以為只有蔡平秋和她兩人,結果出發時才發現一起的還有五名教習,三女兩男,年歲較大,看上去很和善。

他們一路上時不時都在跟她說話逗她玩,快到三堂時,高度緊張的江彌竟然主動說了不少話,內心還十分放松,過度緊繃的神經被無數手按摩過一樣,跟棉花一樣松軟。

這些人的親和力未免也太強了吧!

很快她知道為什麽這些人要一起來。

二十來個小孩聚在一起,大的十五,小的才四歲,剛從小混沌被帶出來,此時哇哇哭成一片,幾乎要掀掉三堂的屋頂。

一名教習笑着走來,輕手輕腳抱起四歲小孩搖晃,伸手給另一孩子擦眼淚,嘴裏笑着安撫憋得滿臉通紅又不敢哭的女孩。

另一人輕手拍打懷裏三個孩子,挨個拍完又摸腦袋,捏胳膊搓腿,讓顫栗驚恐的孩子們放松下來。

他們熟練地安撫孩子們的不安和害怕,如同入水的魚兒沒入其中,游刃有餘。

“哎喲哭了就不好看咯!這麽可愛的孩子怎麽可以哭呢!沒事了沒事了啊!”

“受苦了乖囡,別怕,壞蛋都打跑了。”

“哭吧孩子,哭是小孩的特權,別放在心裏,哭完咱們還是酷酷的小男人一枚。”

這番安撫下,稍大點懂事的孩子本來強忍着情緒,他們剛受到驚吓,正是敏感脆弱時,面對冷漠的修士還能忍,可溫柔的話語一落,就再也忍不住低哭起來。

大大小小的哭浪裏融入了和煦的說話聲和憐愛的目光。

站在痛哭小隊最邊緣、形單影只的江彌滿臉茫然。

我來是做什麽來着?

哦,身份審查。

審查什麽?

查我會不會哭嗎?

等到哭聲浪潮逐漸平息,蔡平秋抹了把額上熱汗,她只是抱着兩個孩子哄就手忙腳亂,這種事前輩們可是做了十多年啊!

心中對五名前輩肅然起敬。

蔡平秋放下懷裏的孩子,去外面端來補充體力的藥水,藥水還特意找巫修調制成孩子們喜歡的甜味。

她看着每個孩子喝下,抱着空杯子出去時瞥見江彌正巴巴看她懷裏的杯子。

蔡平秋:“沒你的份。”

其實只是在想裏面會不會有真話劑的江彌:“哦。”

蔡平秋再進來時身後跟着身穿鴉青制服的三人。

鴉青長衣上繡有日月同輝,代表審判和刑罰的三堂,蕭經年所在的玄甲,以及老洪的尚署都是天誅院的下屬部門。

三堂的修士面色嚴肅,氣勢逼人,一出現空氣也都變得淩厲。日月同輝在玄甲隊身上是肅正嚴明的正氣,穿在三堂身上卻成了冷血無情的煞氣。

幾個抽噎的小孩立馬吓出哭嗝,又因害怕不敢哭出來,淚花含在眼眶要落不落的樣子,看上去十分可憐。

“走吧,孩子們。”

教習帶着孩子們往三堂內部走,三名修士在前方帶路。

他們進入一條深深的走廊,走廊兩側有很多分隔成同樣大小的木質房間,孩子們被推進了不同的房間。

江彌進了其中一間,房間狹小密閉,內置一張桌子兩張椅子,唯一的出口就是進來的門。

她站在原地觀察,沒看出什麽,走上前剛要爬上椅子,門開了,進來一個同樣惡煞的男人。

狹小的空間霎時變得壓抑逼仄。

隔壁忽然傳來“哇”的大哭,不過片刻,大小哭聲在走廊交相呼應,江彌猶豫着是不是也該随大衆嚎兩嗓子。

男人拉開椅子坐下,也說:“要哭趕緊哭。”

江彌:“……”

她默默爬上椅子,兩手放在膝上端正坐好,很乖巧。

男人不為所動,掏出紙筆開始詢問:“名字,來自哪裏,爹娘是誰,做什麽的。”

這個開始讓她狠狠松了口氣。

江彌一直在思索身份審查究竟會查什麽,但問題太泛,她對修煉和異世者知之甚少,很難找出答案,于是她将自己當做審查員。

審查的目的是什麽?分辨出異世者。

如何辨識?排除真話劑這種bug級的存在,像她這樣穿越的人,記憶和認知是最大的破綻。

為此,她準備的問題甚至比這更詳細更複雜。

穿越的前兩天她意識迷迷糊糊,但看到的聽到的已經變成她記憶的一部分,有些信息不難獲取,加之巫沙鎮的幸存者只有她,推翻她的話基本不可能。

江彌把答案寫了滿腦子,做出最完美全面的答案。

可照鏡子的某個瞬間,她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

她是個孩子,要的是符合孩子的答案。

孩子的答卷不需要完美,不需要正确,甚至可以說謊不答,但要符合一個孩子的認知和思維。

江彌在此時遞上答卷,心中排演數百遍的回答、語調和神情在此時上演——

她沒出過遠門,只知道村前的大山和繞在山上的長長的路,山上有間木屋,下雨時會冒煙。爹走出大山回來就有新衣裳和好吃的,娘在家做飯縫衣。娘是欣娘,爹是三仔。

她說這些時低頭摳指甲,不想提就只說幾個字,或用不知道搪塞,再問就故意說假話。

小孩子有任性的資本。

男人沒什麽表情地記錄,接着問:“你在大混沌遇到什麽事?”

江彌說:“兩個和你們t一樣的男人,抓走阿玲姐和我,阿玲姐不跟他們走,就死了。還有個拿很長很長鐮刀的男人,他殺完他們……”

“等等!”男人終于有了點不一樣的反應,“拿鐮刀的男人長什麽樣?”

江彌努力思考:“黑色的,帽子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全身都是黑色。”

男人拿筆在紙上畫了幾筆,拿給江彌看:“他拿的鐮刀是這個嗎?”

江彌點頭:“還有漂亮的花紋,紅色的。”

男人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繼續說。”

“拿很長很長鐮刀的男人殺完他們,過來找到我,他沒用鐮刀,這樣……”她張開小小的五指,然後捏成拳,“掐我。我睜眼就看到蝴蝶姐姐。蝴蝶姐姐是個好人,給我治病,還跟我說話,其他人都不跟我說話。”

關于沈白玟的部分他們已經收到資料,男人再次發問:“你怎麽知道拿鐮刀的是男人?”

江彌:“我就知道。”

男人:“怎麽知道的?”

江彌:“我也知道你是男人。”

男人:“……#你看到他的臉了?”

江彌搖頭:“你說話我知道你是男人,他說話我也知道,他的聲音不好聽,所以讓我的聲音也不好聽。”

男人:“他說什麽了?”

江彌想了會兒:“說錯話,就會死。”

男人:“你說了什麽話?”

江彌:“求他不要殺我。”

正常人聽到這種話,怎麽都要生出同情和憐憫,但男人沒有同情,反倒敏銳察覺江彌話裏潛藏的信息——說錯話的不是江彌,而是那兩個男人。

男人:“抓你的兩個男人長什麽樣子?”

江彌:“哥哥總是皺眉,耳朵很小,弟弟對我笑,問我為什麽不哭。”

這些信息肯定無法确認兩人身份,但玄甲隊帶回五十九具無名屍體,司鑒拿屍體驗化前會給死人畫像,燒人像和紙錢,算是對屍體的尊重和補償。

司鑒那裏應該還有備份。

男人不再糾結長相,繼續問:“你怎麽遇見他們?他們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

江彌嗓子還沒好,說了這麽多話,本就嘶啞的聲音一張嘴就疼,她也不忍着:“想不起來。”

男人半點不慣她:“想不起來就努力想。”

江彌:“……”

于是審訊室陷入僵持,不管男人怎麽問,江彌都閉口不言,問到後面直接閉眼捂耳朵,上演不看不聽不說。

男人出去了,沒多久,蔡平秋進來了。

蔡平秋看江彌這副賭氣的樣子有些驚訝,她還是有點了解江彌的,平時很乖,不會鬧脾氣,就是好奇心重了點。

她拉開江彌的手,笑問:“這是怎麽了?”

江彌露出委屈神色,一開口,說出的幾乎只有氣音:“嗓子痛。”

蔡平秋捏捏她的手:“先別說話,我去拿水過來。”

片刻後,看到蔡平秋拿着熟悉的藥水進來時,江彌內心說不後悔是假的,早知道不演這麽真了。到了這步,就算這藥水裏真有真話劑,她也得硬着頭皮喝下去。

蔡平秋看她喝完,認真說:“你的經歷很重要,他們是在幫我們鏟除壞人,江彌,你能做到的,對不對?”

江彌勉強點頭,拿着畫像等在一旁的男人走過來,一張一張在她面前展現:“你說的兄弟是哪兩個?”

畫師手藝高超,畫像上的人臉眉眼五官描摹得十分細致,眼珠也帶着生前的光彩,就是……畫上的人神情慈和,看着都像好人。

江彌抽出兩張畫像,男人再次坐下來,蔡平秋給江彌添了杯補充能量的藥水後離開。

江彌自覺開口:“我和阿玲姐往家裏走,他們突然出現,抓走我和阿玲姐,阿玲姐問他們要做什麽,他們沒理,把我們扔進木頭房子裏,裏面有很多柴,也有刀。”

江彌停下來,男人沒催促,江彌平靜片刻說:“阿玲姐想拿那把刀,被他們發現,他很生氣。”

她用力點畫上的男子:“她殺了阿玲姐,流很多血。”

男人問:“他們說過哪些話?”

“我聽不清,他們在外面,我在屋裏,”江彌這麽說着,也還是努力回憶,“丫頭不聽話,小孩聽話,帶一個回去不夠。他們在找人,需要苗子,還有……異世者,神品,昭昭什麽的。”

男人立即問:“他們在找異世者?”

“不知道,”江彌閉眼沉默片刻,說,“哥哥說弟弟脾氣壞事,弟弟說人死了,沒人證明她是異世者。”

男人:“誰是異世者?”

江彌睜眼:“阿玲姐不是異世者,異世者是讓爹娘死掉的人,阿玲姐是保護我的人。”

男人不奇怪江彌知道異世者和混沌的關系,她在啓蒙院待過,聽到這種事情很正常。他問:“接着發生什麽?”

江彌:“怪物出現了很多次,他們受傷了,拿很長很長鐮刀的男人來了……”

結束時她的嗓子幾乎不能說話,連藥水也緩解不了。

江彌從審訊室出來時,外面的孩子已經哭了好幾波,她出來後鴉青色制服的人才将她們領走。

男人在逼仄空間裏整合江彌提供的信息,将其彙報給上級謝初平。

謝初平開始只是一掃,看到死神信息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再細看,神情已經變了。

不過兩秒做出決策,他同男人道:“你去邀請大術院的雲有癡,他拒絕就找他徒弟,說囚天籠被守望軍破了,大混沌全滅,只幸存一人。”

說着他離開三堂,去找參與此事的玄甲隊。

囚天籠就是為了防止異世者進入混沌,如果異世者已經破析囚天籠,那近期的混沌事件就不得不重新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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