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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化作燃着火光的灰燼消散時,江彌似乎聽到了孫柏柔的聲音,但下秒她沒空思考這些了。

一枚枚半透明古字在她身前浮現,古字上的符號忽然變成具體景象,花鳥蟲魚,山川河流,雲起霧湧,綠海幽林。

她的意識被分割成無數片,古字上傳來牽引之力,猶如無形的線将她拉進浩瀚無邊的世界。

碧天白雲之下,遠處雪山融化的雪水彙聚成流,将無邊草原分成幾塊,一群麋鹿在溪旁飲水休憩。幾只麋鹿忽然警惕四望,立即掉頭奔跑,藏身的獅子一躍而起,動作迅猛地追趕麋鹿群,一口咬斷墜在最後的麋鹿幼崽。

這是“弱肉強食”。

寬闊湍急的河流被青綠色覆蓋,近看卻是無數脊背青綠的小魚,它們逆水而上,從汪洋大海回溯到河流上游,一部分因體力不支而留在中途,一部分經由清淺水灣時被沙石劃傷死去,還有來自淺灘水鳥的捕食,它們最終來到它們的出生地,産卵後成群結隊地死在這裏。

這是“繁衍”。

陡峭的懸崖上寒風凜冽,灰羽老鷹在峭石上巋然不動,剛長出羽翼的小鷹被風吹得抖動,它視力很好,能看到橫斜出來的樹幹上纏繞着一條蛇,它的食物。老鷹叫聲嘹亮催促,小鷹還在看食物,老鷹振翅一拂,小鷹墜下懸崖,高壓之下羽翼震動,它飛起來了,越飛越快,撲向那條蛇。

這是“成長”。

……

江彌透過過去的記憶看到了每個文字被創造之初的景象。

齊樂幾人離她最近,最能直接感受到發生什麽。

一陣無形能量将他們震開後,半空忽然浮現古字,一枚,十枚,百枚,某個瞬間,三千古字爆發般迸現,将附近的人都卷了進去。

只有陸懷反應及時,拉着邢歌極速後退,避開古字籠罩的範圍,站穩後他松開邢歌,收回孫柏柔身上的星線。

孫柏柔這才想起陸懷說了什麽,驚喜道:“江彌開心界了?”

她連忙看去,卻見無數古字以江彌為中心散開,她似乎沉浸在什麽中,沒能跑掉的崔大李二周三和齊樂幾人也猶如入定。

邢歌摸着下巴啧啧兩聲:“我的感覺沒錯,江彌果然不同尋常。”

陸懷側頭看她一眼,邢歌做了個“你否認試試”的威脅表情,陸懷沒什麽脾氣地笑了笑,也去看江彌,表情有些複雜。

這邊動靜太大,又是擇選日最熱鬧時,看熱鬧激動議論的人将道路堵死,還有不少出院玩的學員也跑來一看究竟。

邢歌攔在前方:“看什麽看?別往這邊擠!我說別擠了喂說的就是你!”

眼看邢歌捏着拳頭就要将人拎着扔出去,陸懷握了握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後,五指抽出星線橫亘在腳下,阻攔試圖靠近的人。

後方人群分開,有教習來這邊查看情況。

陸懷主動過去解釋事由,這名教習認識陸懷,聽陸懷說正在開心界便沒說什麽,幫他将圍攏的人群驅散。

但擇選日就在這裏,也不可能真的将所有人趕走,教習站在這裏震懾,一邊跟陸懷聊天。

看得出來這位教習是真的喜歡陸懷,一連問了幾次他什麽時候去小術院報道。

待到午時,還在好奇的人不多,教習還有工事離開了,孫柏柔守在崔大三人和江彌中間。

中間邢歌出去買了飯回來,吃完覺得無聊,在原地打了一套拳,又推開陸懷抱起他坐着的石頭練體力。

這麽跳跳練練,邢歌還睡了一覺,醒來已是傍晚,江彌幾人還沒醒來。

孫柏柔走來:“邢學姐陸學長,晚上還有禁令,你們先回去,我會守着他們的。”

邢歌确實等得有些無聊,擇選日的人都已散去,她伸着懶腰點頭,陸懷也說:“不用擔心禁令的事,我會同教習說明情況。”

邢歌已經大步往啓蒙院走了,陸懷三兩步到她身邊,去食堂的路上,陸懷忽然問:“你很喜歡江彌?”

邢歌中午吃得少又練了那麽久,肚子早餓了,聽了他的話随意點頭,腦海在想今天食堂有什t麽吃的。

陸懷說:“不要和她走太近。”

邢歌終于将注意力從滿腦子吃的移到這個話題:“為什麽?”

陸懷只說:“你和她的未來走向不好。”

邢歌雙手背在腦後:“哎怎麽說呢,我其實不太信這個,但我覺得你的占星術不可能有錯,你占到什麽了?我和江彌絕交?還是分道揚镳?總不會……”

邢歌想到什麽抓着陸懷胳膊,看他眉頭抽了下才松手,但還是很緊張問:“我應該不會一生氣将她給捏爆了吧?”

江彌那麽小一只,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還是我不小心一劍将她捅了個對穿?看來我以後不能在她面前拔劍了,”邢歌自顧自說,然後觑了眼陸懷神情,松口氣,“不是嗎?那就好。”

陸懷說:“你就沒想過會反過來?”

邢歌啧啧啧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江彌不是我對手,而且她也不會那麽做。”

陸懷沉默,他知道邢歌是怎樣的性格,她的世界很簡單,黑白分明,信任一個人就會信任到底,恨一個人,也會恨到底。

邢歌拿胳膊撞他:“你說啊,到底占到什麽了?”

陸懷說:“只是感覺。”

邢歌當即就不在意了:“感覺這種事情也會出錯,說來你占星術那麽厲害,有沒有算過我們的走向?”

陸懷頓了下,擡眼看她。

邢歌被看得莫名:“怎麽了怎麽了?你怎麽一副要哭的樣子,總不是我也将你一劍捅了個對穿?你是不是又惹我生氣了?還是你又說那些話?奇怪,我以後的脾氣那麽差嗎,竟然會因為這種事将你捅穿?我告訴你啊,我好不容易勉強不計較你說的那些話,不許說,以後也不許說!聽到沒有?不然,我将你捏爆!”

她做了個十分兇殘的捏爆動作。

最近力氣增長許多,她覺得自己完全做得到。

随即胳膊搭他肩上,一臉為他好的樣子:“為了你的小命着想,不準在我面前提異世者,不然我真讓你哭天喊地!”

陸懷問:“要玩狐貍嗎?”

邢歌當即不再計較他未來可能氣自己的事,搭在他肩上的手摸他後頸:“你不是說這是貉?”

陸懷:“我給它取名狐貍。”

邢歌哈哈大笑,壓低聲音說:“這是你的秘密,我們吃完飯去你西舍玩。”

陸懷點頭,又說:“今天食堂有板栗雞,我的雞肉都給你。”

邢歌抱着他脖子大呼:“陸懷你怎麽對我這麽好?你是我娘嗎?!我太愛你了!”

陸懷:“……”

·

崔大等人從漫長的記憶中回過神時擇選日結束了。

夜幕已至,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孫柏柔手裏的燈籠散發暖黃光暈。

“卧槽!”

“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孫柏柔提着燈往前探了探:“說人話。”

崔大滿臉震驚:“卧槽,那是什麽?我怎麽覺得我好像做了一場大夢,夢見被螞蟻吃了被火烤熟被水蛭吸幹血!”

孫柏柔點評:“好慘。”

李二嘿嘿笑:“我還不錯,鳥語花香綠蔭環繞,好舒服,我快睡着了。”

孫柏柔扭頭去看周三:“你呢?”

周三:“……穿裙子跳舞。”

孫柏柔撲哧笑出聲,另外兩人不客氣大聲嘲笑。

周三:“你們想什麽,是祭祀舞。江彌呢?”

孫柏柔往旁邊邁開一步,燈籠照出身後人影:“她還在入定。心一院有禁令,我讓陸懷學長他們先走了,他說會幫我們和教習說明情況,等會兒有教習開門。”

“那小爺我呢?”齊樂半模糊間聽到崔大幾人一陣陣拔高的卧槽聲,裝沒醒偷聽他們說話,聽到禁令的事忍不住開口:“沒跟教習說有我們嗎?”

孫柏柔語氣陰恻恻的:“若不是馬上要比賽,你們哪還能站着說話?”

她剛才就應該把這些人捆起來再堵住嘴巴,丢進草叢裏讓蟲蟻咬。

“話不能這麽說啊孫小柔,我們可是被你的好夥伴連累的,小爺大方不跟她計較,你們不要不知好歹。”

齊樂大概生來就知道怎麽氣人,孫柏柔新仇舊恨一起湧來,餘光瞥見江彌,還是忍住了。

她能忍住,崔大幾人忍不住,對着齊樂大罵。

“齊狗你嘴天天噴糞呢這麽臭。”

“上次打掉的那狗牙長出來了嗎這麽嚣張?”

“天天領着一群小狗亂咬,齊狗你得了瘋狗病吧!”

齊樂身後的小弟見老大被這麽罵,哪裏能當縮頭烏龜,也不裝了,立即跳出來指着崔大幾人對罵。

“說誰呢?你們說誰呢!”

“說我們老大狗牙那個,你被揍得第二天鼻青臉腫上課怎麽不提?大傻逼!”

“對!傻逼!叫什麽崔大李二周三,以後就喊你們大傻二傻三傻,哈哈哈哈哈!”

場面十分熱鬧,各種亂七八糟的罵語夾雜無意義的吼聲混在一起,壓根聽不清在說什麽,但不重要,這種時候最關鍵的是氣勢,是臉上的兇狠勁兒。

頗有種瘋狗對惡犬的既視感。

孫柏柔後退一步,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不仗義,小聲在後面給崔大三人打氣:“崔大說得好,李二兇他們,周三你別歇啊!”

一個時辰後,衆人體力盡消,齊樂幾人強行嘶吼努力彰顯自己還能再戰的其實,崔大再冒着冷汗強吼回去,一回頭,李二和周三已經坐下了,對他的擺手求救視而不見。

無奈,崔大只能放狠話:“今天就放過你們,下次別讓我逮到!”

一整天沒吃飯靠着小弟的齊樂剛準備喊出結束語,胳膊下的小弟嘶啞大吼:“逮誰?你能逮到誰?我們老大是個小癟三就能逮到的嗎?啊?!”

齊樂:“……”

崔大一骨碌站直怒罵:“小癟三說誰?”

小弟:“小癟三說你!”

崔大:“對對對,小癟三說我,哈哈哈!”

小弟:“你個小癟三!”

罵戰再起。

孫柏柔已經不想去看他們了,她坐在江彌身旁,擡眼想看她怎樣了,忽然面上大喜:“你醒了?”

此時的江彌面色有些古怪。

孫柏柔起身觀察她情況:“怎麽了?不舒服?”

江彌:“我沒事。”

她其實醒來好一會兒了,但醒來時不是在這裏,而是其他地方,應該說是意識在其他空間,那裏什麽都沒有,只有無盡的黑暗。

這就是打開心界後的世界?

如果将心界比喻成一扇門,那麽門後就是通往修行的世界,只要打開心界就能踏上修行之路。

真要形容打開心門的過程,大概就是一種無形的推力,就像用意念推開一座沉重的門,推開可能是一瞬的事,也可能是厚積薄發的過程。

心界後的世界也被叫做識界,每個人的識界因經歷思想而不同,還會随着修行方向而改變。

但……

一片漆黑,怎麽都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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