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四帖

第四帖

宋予追人夠老土的，一靠死纏爛打，二靠送花看電影。

關鍵看的還是恐怖片，不會他以為她會怕吧？

電影放了二十分鐘。

就這。

就這。

血太假，恐怖的渲染太刻意，漆許都能猜出下一幕劇情，實在無聊。

而旁邊的宋予卻看得聚精會神，一只手捧着可樂，另一只抓着兩人中間的扶手，很用力。

漆許在心裏快笑死了，這小孩。

長得人高馬大，膽子成反比的。

一。

二。

三。

漆許突然轉身，兩只手拍在宋予肩上，用的力不小。直接将宋予吓得一個彈跳站起來，可樂灑了一身。

他倒是沒有叫，但還是擋住了後面人的視線。他先小聲道歉，就着面前的潮濕重新坐回去。

坐回的第一件事就是瞪漆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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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許捂着臉在笑，整個人笑得都在發抖。

宋予沒管身上的可樂，将還剩一小半的可樂放回扶手的杯托中，視線轉回到電影屏幕上。

而手卻放在了漆許的腿上。

果然不笑了。

他擦拭了下，将手上的可樂都蹭到她腿上。

驀地，被她握住。

視線交彙，電影屏幕的光太暗，看不清。

他轉了下手腕，反握回去，慢慢張開五指，與她十指相扣。

創口貼沾了點潮濕，黏糊糊。除了創口貼，還有繭，膈得漆許感覺他要是多蹭幾下，得蹭得她脫皮。

她的力氣實在抵不過，試着縮回了好幾次，完全抽不動。

他的手背還貼着腿的皮膚，為什麽空調不再開低點，好熱。

一直到電影結束，宋予還沒放開。有人要過去，漆許想起身，卻被他拉住坐了回去。等觀衆走地七七八八，他才轉頭看她，委屈巴巴的表情，“姐姐，你好壞。”

“你裝什麽？”漆許對他的轉變一頭霧水，要不是手還被鉗制着，真要被這張臉給騙了。

“我是真被吓到了，好可怕。”

裝吧，你就裝吧，漆許心裏腹诽。

這下坐着的就只剩他們兩人了，還有工作人員進來打掃。

她催他，“走不走啊。”

宋予動了動十指相扣的手，又捏了捏。

好軟。

“出去了繼續牽着好不好。”

沒等漆許回答，他先松開，站起身向打掃的阿姨走去。說了什麽她聽不到，只看見他指着她這個方向，工作人員在點頭，他臉上似乎有歉意。

宋予說完後，見漆許還呆坐着，走過去拉她起身，“吃飯去。”

漆許跟在他身後，擡頭看他後腦勺，實際上她吃爆米花都吃飽了。

手上的溫度忽視不得，好奇怪，怎麽就牽上了，她答應了嗎？

“你想吃什麽？”宋予問她。

“能不能先把手放開，我要上廁所。”喝了一整杯可樂，她可太想上廁所了。一路被牽着快走，這家夥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松開了你還準我牽嗎？”

“開什麽玩笑，我倆是能牽手的關系嗎？”

“那不松了，憋着。”

有病呀！

這人魔鬼在世啊！

宋予當真要走，漆許力氣往後，不動。

他回頭，“還能繼續牽着嗎？”

漆許算是看清了，要她憋着生理問題，多惡劣的人性啊，罪不可赦。

“能。”她回答。

然後宋予就笑了，笑得像一只陰謀得逞的小狐貍。

“去吧，我等你。”看得出來他很愉悅，漆許卻恨得牙癢癢。

手提包還在宋予手裏，她想要回來，“包裏面有女生要用的東西，給我。”

“要什麽，我幫你找。”

“宋予！”

他猶豫，但還是給了她。

她接地毫不猶豫，轉身就走，他叫她，“我在這裏等你。”

她沒回，腳步匆匆。

接着，宋予等了十分鐘，開始察覺到不對。

打漆許電話，不接。

發消息，不回。

兩條過後，被拉黑了。

好，好得很。

這麽玩是吧。

＊＊

漆許坐在出租車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電話拉黑，微信拉黑，還有什麽？

哦，沒了。

這臭小子，目無尊長，吃她豆腐，還無視她的生理問題，其罪當誅！

太可惡了。

手上黏糊糊的觸感似乎還在。都不去洗個手嗎，就那麽牽着，不難受嗎。真的是。

漆許編輯了很長的一條短信，大概意思是先道歉，對于不知道什麽時候惹上了這個大爺，感到非常抱歉。昨天的吻，也深表歉意。但有一論一，他捉弄地也不輕，就算勉勉強強抵消了。

還有一點，她還是沒有被美色沖昏頭腦。當然她不會這樣明說。發給宋予的是，戀愛是一件很美好且嚴肅的事，不是随随便便的追人游戲。她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規劃，跟十八歲男孩談戀愛顯然不在未來打算裏。游戲适可而止，未來砥砺前行。

別說，還挺有文采，也充滿了姐姐式的循循善誘。

漆許滿意地點擊發送鍵，心裏徹底結束了與宋予的荒唐游戲。

初吻對象是個小帥哥，不虧。

第二天，漆許獎勵自己睡了一個懶覺，醒來看手機，有周眉的未接來電。她猜是給賽艇運動員拍海報的那事兒，不過她也相信周眉完全有能力獨立解決，中午去給她帶份小點心當做補償了。

公事公辦，工作算是完成了，至于評價好壞，漆許不抱期待。錢拿到，沒白幹就行。後面但凡能與宋予接觸到的工作，都不會再接。惹不起，她躲得起。

這小孩油鹽不進，好壞也不聽，沒辦法正常交流。

她還做不到像海謠那樣，只遵從身體的欲/望。

但其實，漆許也設想過。如果對方有着宋予的皮囊，炮/友的自覺，說不定那天的吻後會有其他的發展可能。但宋予太難招待，不定數太多，為了不讓自己的生活脫軌，她當然不會冒這個險。

幾天接觸下來，漆許對他也算有了點了解。他心思很多，但還是藏不太住。就如昨天牽手時的笑，或許有幾分真，所以她更不能招惹了。要是真喜歡上了，問題只會更多。工作已經夠讓她焦頭爛額，再來一堆事，她實在怕應付不過來。

況且，她不想成為控制不住欲/望的人。最起碼，現在不想。那個吻，已經要讓她失控了，得及時懸崖勒馬。

今日周五，工作室是排班輪休，周眉明後天休假，今晚要回崇明給家裏人過生日，所以漆許與周眉對了一下工作就讓她趕緊走。

“許姐，我太愛你了，mua！mua！”周眉嘴上是這樣說，跑得比誰都快，行李箱都準備好了，蓄勢待發呢。

“行了，別忘記要處理的工作。幫我跟阿姨說一聲，生日快樂。”漆許嫌棄地沖她擺手。

“好嘞！”話語剛落，周眉人就不見了。

漆許笑着搖頭，和其他人安排晚上的拍攝工作。

晚上，漆許和郝姐在樓下吃完飯，去買咖啡。

郝姐被拉着來的，她不買，盯了漆許兩眼，說：“別人都是輪雙休，你這老板是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真拼吶！”

工作室剛開始走得不容易，郝姐都看在眼裏。大到屋頂，小到一張桌子的擺放都是漆許親力親為。本來會以為只是富二代的三分鐘熱度，沒想到比誰都拼，做什麽都思慮周全、游刃有餘、滴水不漏。

漆許找了個位置坐下，點完單撐着下巴看外面，回郝姐的話：“不拼怎麽給你們發工資，對了，最近有個攝影比賽，我給鵬鵬報了名，你提醒下，我怕他忘了。”

“鵬鵬啊，這小夥子是不錯，但他準備回老家了，沒跟你說嗎？”

“沒。”漆許有一瞬間的無措，下一秒就恢複如常，她慢慢點頭，“能理解。”

目前工作室加上漆許六個人，從初創到現在，大家也共事了一年，感情還是有的。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分分合合是常事。所以，她不做勉強。

“那你得招新的攝影師了，不然後面的工作排不開。”郝姐提醒漆許。

“他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漆許還是沒忍住，問道。

郝姐拿起可露麗的手頓了下，咬了一口才回答漆許：“他過完年就三十了，家裏催着結婚，上次五一回去是相親的。估計那女孩不錯，就想定下來了。”

郝姐也看向窗外，“上海就這樣，多數人都在漂，漂着漂着找不到落腳處，就要回家了呗。你肯定不能理解，這都不是你會考慮到的。”

漆許喝了一大口咖啡，笑，“我也不是沒有煩惱，不一樣而已。”

“那确實。”郝姐認同，“對了，Jem好一陣沒來了吧，你們有什麽新的進展嗎？”

漆許蹙了一下眉，垂睫摸杯沿。

但凡知道季雲馳存在的人，都會把他倆聯想到一起。是順理成章的習慣，還是她從沒解釋而導致的誤會呢。

“你覺得我們合适嗎？”

“合适啊。”郝姐想都沒想，“誰能比你們更合适啊，而且你當初創業他二話不說拿出一筆錢，按你們倆的關系這話不應該問我吧。”

今日不知怎麽，漆許就想找個人聊聊天，所以她多說了些，“但我們很多觀點都不一樣，別人眼裏的合适只是家庭、經濟、婚姻，沒有愛情。我與季雲馳，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

“啊，可我覺得他很喜歡你啊，每次看你的眼神，愛意都要冒出來了。”

“他看條狗都有愛意。”

郝姐被逗得大笑，是有幾分道理，“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莫名地漆許就想起了宋予，“但我這兩天最近腦子有點問題，想談一個。”還得是那種要看起來荷爾蒙爆棚的年輕身體。

“談談談，二十多歲不談，等你過了三十，說不定又覺得婚姻匹配度才是最重要的，愛情呀什麽都不是。總得試試，要是不行，不是還有Jem嘛。”

“我沒有拿人當備胎的習慣。”

“你怎麽比我還古板，這叫擇優選擇，誰有能力誰上，什麽備胎，我就不喜歡你們小年輕這一套一套的，理論永遠走在實踐前面。”

閑聊結束，回到工作室繼續工作。拍攝到十一點才結束，漆許收拾完就躺在座椅上不想動，眼睜睜見挂鐘掃過十二點的分界線，才打車準備回家，她累得已經不想開車。

樓下等車的時候，有陌生號碼來電，漆許接起後，“喂”了好幾聲對方都不說話。是本地號碼，但一般商務聯系都不會直接到她這裏，除非像上次改拍攝時間的特殊情況。

在漆許快要挂斷的時候，對方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的第一反應，這聲音很像宋予。

她不由握緊了手機，與此同時車燈照射而來，她眯眼，再睜開時有人在她前面上了車。

而這輛車是她打的。

電話還通着。

“宋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