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五帖

第五帖

“小爺在車上呢，怎麽不上來？”

欠揍的聲音響起，漆許确定是他了。

她沒過去，而是問：“你來幹嘛，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你跟我說什麽了，昨天上個廁所人就跑了，不該給我個解釋？”

“給你發的短信沒看到？”

“發短信了啊，沒看到，停機了。”

“......”

網約車倒退，司機探出頭來叫漆許，“小姐，是你叫的車吧，這位先生說是跟你一起的。”

漆許看後座，宋予一副大爺樣坐着，還向她勾手。

“對，不好意思。”漆許上車，看到宋予的腳都伸到了她這邊，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上去。

“疼。”他小聲說。

疼着吧。

司機在後視鏡中觀察後座的情況，并未立即發動，而是出于安全防範提醒漆許說：“小姐，如果有事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可以直接開到警局。”

宋予：“......”

漆許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沒忍住笑了出來，“謝謝您，我倆認識，請直接開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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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提防似的，瞟了宋予好幾眼。

宋予被看得不舒服，收回被踩着的腳，戴上耳機，靠在車門邊準備睡覺。

幾秒後，轉頭看到漆許還在回消息，就把手機一把奪過，塞了一只耳機到她耳朵上。動作不算溫柔，還卡住了漆許的頭發。

漆許被搞懵，想要拿回手機，卻見已被他塞到另一邊的褲兜。似是為了防止她搶，還側過身擋住了。耳機裏是說唱男歌手的聲音，歌詞......

“Can you give me just an hour，say less girl”

“We can leave，it ain’t a problem”

......

“Guess she's not shy，should seen her take her socks off”

好露骨的歌詞，這貨跟她暗示啥呢？

車到了，司機提醒他們下車，而宋予那邊卻沒動靜，漆許探過去看，好像真的睡着了。這時候，身上的毛倒是順了很多。

然後，不幸地，她手一滑，栽在了他身上。

宋予緩緩睜眼，迷茫地與她對視，啞着聲問：“幹嘛？”

“開車門。”

“那邊不能下嗎？”

她臉燒起來，“能不能快點！”

“......”

下了車，漆許張開右手往宋予面前一攤，“還我手機。”

“跟我說對不起。”他淡聲開口，該是在車上睡得不舒服，左右扭着脖子。

“宋予，做什麽事都得有個度。”要不是看他這張臉，早一巴掌扇過去了，沒見過這麽無賴的。

“每個人的度都不一樣，你不用把你的尺套在我身上，我自己也有一把。你得先跟我說對不起，才能繼續往下談。”他仍然摁着脖子，卻一步步逼近她。

漆許連連後退，直到退到花壇邊上，一腳踩空，差點倒下去。幸好宋予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卻将她往懷裏帶。

他身上很熱，還是跟那天一樣的沐浴露香味，這次辨識出來了，不是花香，而是青檸香。

漆許身後被撞到，但是鼻子還是撞了一下。驀地，一陣酸，她眼裏竟然有了淚花。

這下輪到宋予僵住，難道是他太過分了？他有做什麽嗎，手足無措下退後一步。目光盯着她，想要看清她是真哭還是假哭。

真哭了......

宋予抓了下耳朵，尴尬開口，“我......”

“你什麽！還我手機！”

“哦，喏。”宋予立馬掏出手機遞給她。

雙眼還緊盯着，又撓了下耳朵，原來她哭起來鼻子會紅紅的。

漆許瞪他，語氣哀怨，“你覺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很閑嗎，大半夜跑過來欺負我？”

“不閑，明早還有訓練。”

對牛彈琴，漆許以前不理解，現在理解了。

她往前一步，他就後退一步，看似像主導權交到了她手裏。

停住，宋予擡手抹掉漆許的眼角的淚，沒有立即抽回，而是拇指一直摩挲着。

漆許僵住，大腦飛速運轉，這家夥不會是真以為她哭了吧？跟她上演溫情戲碼呢。

那......将計就計吧。

“我從小到大都沒被人這樣欺負過！”

“現在有了。”

“宋予，你是不是有病？我到底哪裏惹你了。”抽抽鼻子。

“......你別哭了，哭就沒得聊了。”

“我都哭了，你還捉弄我？”

“沒，你別哭，我們好好說。”

漆許打掉他的手，說個屁，沒遇到這麽個硬茬，心裏也是真委屈。

不過，除了委屈，好像還有點其他的......

漆許知道，要是真的受不了，現在就可以報警，但她沒有。

是為什麽？

宋予看她不說話，從兜裏掏出一塊糖，遞過去，“給你道歉。”

一塊糖就想道歉，漆許真想罵他，但還是接了過去。

又是草莓味。

這家夥，反差挺大啊。

糖味蓋過了咖啡的苦，漆許含着，舌尖舔着。

安靜了會兒，宋予看她鼓囊的臉頰，“把我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漆許擡眼，糖被“咔”一聲咬碎，四分五裂，甜味卻更濃了。

她半天不說話，就盯着宋予。

一陣風過，雨也跟着下來，毫無預兆地，兩人卻沒動。仿佛要在這一場對視裏，決個勝負。

還是漆許敗下陣來，她不想淋感冒。

她轉身跑向走廊，再回頭，卻發現宋予還在雨裏站着。

這人是傻了吧？

出于年長者的關愛，漆許跑過去，把他拉到走廊，看他淋地半濕的頭發和衣服，不禁直接罵他:“你是不是有病啊，下雨了不知道躲。”

面對着宋予，她的素質堪憂。

宋予低頭，讷讷道:“我身上淋濕了。”

“對啊，你簡直有病。”漆許附和。

他擡頭，漆黑的瞳燃起小火花，“那我可以上去洗個澡，再換身衣服嗎？”

漆許要炸了，在這裏等着呢。

“我每次淋雨都會感冒，必須要洗個熱水澡。”他繼續。

“感冒了訓練就不在狀态，下個月還有比賽。”再繼續。

“......”她服了。

漆許家裏沒有男士拖鞋，就讓宋予光腳進來。宋予聽到這個，嘴角微不可見地扯了扯，才脫鞋跟着漆許一起進去。

兩居室，一間卧室，一間書房。書房很大，一分為二，一半放了書架和書桌，另一半是電腦桌，游戲鍵盤、電競椅配備齊全，看得出來是個電競迷。衛生間也大，特別是浴缸，估計能容納得下四五個人。梳妝臺上擺滿了瓶瓶罐罐，分類整齊。

宋予目光轉了一圈，在沙發上安安分分坐下，等着漆許給他安排。

漆許找了個大號的浴巾和新毛巾扔給他後，叉腰站着說話，“去洗澡，換下的衣服放在門口，我給你拿去烘幹。十五分鐘應該就能幹了，穿上，趕緊走。我家陰氣重，不适合男人來。”

不，男孩來。

宋予挑挑眉，心情愉悅，“陰氣重，不更應該與陽氣中和一下嗎？”

“......”

漆許選擇閉嘴。

“你先去洗吧，我不着急。”宋予把毛巾放在一邊，直接去打開冰箱。

冰箱很大，但什麽都沒有。

宋予無奈合上，又去廚房，看到一包紅糖姜茶，就洗了鍋開始準備煮。

漆許看他這熟門熟路的樣兒，目瞪口呆。

真不見外！

但漆許身上潮濕地難受，就拿了睡衣去衛生間。把鎖反反複複試了好幾次，确保打不開，才敢去打開熱水。

漆許洗好，宋予正端着一碗紅糖姜茶過來，放到桌上，敲了敲，示做提醒。沒跟漆許搭話，拿了沙發上的浴巾和毛巾就走。

漆許走到桌前，看着這一碗紅糖姜茶發呆。宋予一身的少爺樣，還真不像是會貼心伺候人的，不會下了什麽東西了吧？

想到這裏，漆許退後一步，搖頭。

不敢喝，不敢喝。

她把碗裏的重新倒回鍋裏，攪了又攪，再盛了兩碗出來。放在桌邊，等宋予出來。

漆許在衛生間門口沒見到宋予丢出來的濕衣服，徘徊了會兒，不想敲門，作罷，吹頭發去。

宋予洗得很快，漆許頭發還沒吹好，他裹着浴巾就出來了。

身上似乎還帶着水汽，上次在照片裏見到的身材現在放大呈現在眼前，視覺上更有沖擊力。

漆許不着痕跡地轉頭。

咽口水。

吹風機忘了動，燙得她頭皮一激靈，立馬清醒過來。

漆許，穩住。

小屁孩有什麽好看的。

宋予端起一碗紅糖姜茶，一飲而盡後，端着另一只碗到漆許面前，“我那份喝完了。”

漆許看去，果然碗空了。眨了眨眼，擡頭看宋予，他面無表情，頭發上的水順着滴下來，落在腹肌上。

一滴，兩滴。

滑下，滑下。

她垂下眼，要接過時，卻被宋予摁住了手，碗已經移到了她嘴邊。

“張嘴。”

漆許沒感到任何一絲暧昧，心裏發涼。不由想到那句“大郎，起來喝藥了”，抿着唇不敢喝 。

宋予不耐煩地啧了聲，自己喝了口，“好了。”

喉結滾動，漆許看到他咽了下去，才張嘴小口喝着。

他低頭，有一滴水正好落在漆許的臉上。漆許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他擡起食指勾去，動作無比自然，且沒有令人不适的冒犯。

竟然被一個弟弟照顧了，漆許心底升起別樣的情緒。

姜茶還溫熱着，她喝得很小口，而此時的宋予又非常耐心。

她就是忘性大，這下立刻又覺得宋予不錯起來。

漆許移開臉，看向還剩一小半的姜茶，搖頭，“喝不下了。”

宋予沒說什麽，轉身，把碗裏剩餘的喝完，又将碗洗掉。

吹風機繼續呼呼起來，漆許心裏卻有些亂了，不斷瞟向宋予。

見他朝她走來，坐在她旁邊，背過去，他說:“給我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