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三十帖

第三十帖

漆許重新恢複活到這個世界的知覺時，頭痛欲裂到要爆炸。

她身上換了睡衣，房間裏的布局是她租的房子。

“醒了？”宋予站在門口手裏端着一杯醒酒湯，他走過去遞給漆許，“先把這個喝完再吃早飯。”

“頭疼。”漆許開口的聲音自己都要吓住了，什麽鬼，怎麽這麽嘶啞。

宋予拿起調羹舀了一勺至漆許嘴邊，“張嘴。”

漆許喝了幾口緩過神問他，“我怎麽回來的？”

她只記得自己喝酒了，更多的沒印象。

“去你家接的。”宋予氣定神閑答。

“什麽！”

“想知道就先喝完。”

漆許急得咕嚕咕嚕兩口就喝完了。

宋予又去衛生間給她擠了牙膏，在她刷牙的時候将早餐的盤子放到床頭。

漆許洗漱完，把盤子端到面前，咬了口雞蛋眼睛盯在宋予身上，眨巴眨巴。

宋予扯扯嘴角，難掩笑意，開始替她回憶。

昨晚漆許跟漆盛的談話很不順利，漆許是帶着氣離開的。路上越想越氣，想起後備箱還有幾瓶酒，就坐在家門口喝起來。喝起勁了，開始撒酒瘋。不管空酒瓶還是沒空的，統統往門上砸。砸完她給宋予打了電話，哭着說自己闖禍了。

宋予到達時只見漆許扒着門口罵人，旁邊幾個人，有人安慰，有人臭臉。

他不忍心告訴漆許罵得有多難聽，她爸的臉色冷得能掉冰渣。

至于他是怎麽帶走的漆許。

撒酒瘋的漆許看到他那刻就像看到了救星。

“真沒誇張。”宋予做出發誓的動作。

漆許聽完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什麽時候撒過酒瘋啊，還是在家人面前......

“那你是怎麽解釋我和你的關系？”

“我說我是你工作室的員工。”

“還算聰明。”

不過喝醉酒給同事打電話也挺奇怪。

哎呀！不管了！她現在只想遁地離開地球。

整個白天，漆許都刻意讓自己不去看手機。她和宋予窩在家裏打了一天排位賽，打完天早黑了。

宋予提議去外面吃，他定了位子。

漆許挑挑眉，沒說什麽。不過她還是換了一身裙子，正式一些吧。

宋予口中的定位子是包場，漆許知道這家餐廳，位子特別難訂更別說包場。

他是個随意慣了的人，能看出來是用心了。

“我不喝酒了。”她說。

宋予點點頭，自己倒了一杯。

宋予一邊替她切牛排一邊說：“我很少吃西餐，可能刀工不太好，你別介意。”

“沒事，我看你用得很順手，切得也很好。”漆許真心誇道。

宋予切好給她。

漆許叉起一塊送進嘴裏，随口說起另一個話題：“今早吃你做的早餐，比之前廚藝好太多了。”

“有嗎？”宋予開始切自己這份。

“有啊。”

“沒辦法，人聰明，一學就會。”

“自賣自誇。”

“你先誇我的。”

“那我收回。”

“不帶這樣玩的，姐姐。”

“哈哈，每次你叫我姐姐我都能雞皮疙瘩掉一地。”

“不喜歡嗎？”

“一般，更喜歡你叫我爸爸。”

“那你沒機會了，我爸只有一個。”

“沒事，聽過即當過。”

宋予笑起來。

整頓飯吃得異常平靜，餐廳裏飄着抓人的琴聲。

兩人随意地聊着，說到開心處漆許捂着嘴笑，對面的人則看着她也跟着笑。

他們就像多年的老朋友，還能提到以前一起住過醫院的日子。

不細想不知道，多個人回憶會增加很多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等吃完，兩人坐在那裏久久未動身。

一瓶葡萄酒都被宋予喝光了，不知是燈光還是什麽，他的面頰映着微紅。

漆許單手支着下巴去摸他的臉，燙燙的。

她只是想感受一□□溫，卻被他緊緊握住。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

漆許沒再抽回，反手也握住他的。

這只手面上都是繭的手，進入過她的身體。

她感受過溫度，也只感受過他的手的溫度。

時間到十一點四十五分，漆許站起來，“走吧。”

宋予還是坐着不動。

漆許走過去牽起他的手，拉着他起身。

到門口了。

就道個別吧。

漆許退後一步，“宋予。”

“嗯。”

“以後再遇見就別打招呼了吧，不想跟你做朋友。”

許久，宋予應道：“好。”

她笑着，“你冷臉的時候看起來很酷。”

他不說話了，只是擡眼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接吻嗎？”

漆許也沒等他的回答，踮起腳尖沖着他的唇吻去。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宋予的唇也很燙。

淡淡的葡萄酒味，甜津津的。

不知為何，漆許想起他們第一次接吻，也是很甜。

草莓味的甜。

之後他們接過很多次吻，別看宋予這個人看起來硬硬的，但是嘴裏經常很甜。

這個吻基本都是漆許在主動，她撬開他的牙關，輕輕吮吸對方的舌頭。

鬧鐘響起，在寂靜的夜顯得突兀。

對，漆許還設置鬧鐘了，就是這麽有時間觀念。

她眼裏的情欲褪去，恢複平日裏的清冷。

離開他的唇，腳跟落地。

她輕輕推開他，下一秒就要說再見了。

宋予卻拉住她的細腕，力氣大到驚人，額頭抵着額頭，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不由分說又吻上去。

這次換他主動，親得激烈。

等到雙雙氣息失衡，漆許喘息着埋在他的肩頭，壓下的烏睫有晶瑩的幾滴，“宋予，我們說好的。”

“我知道。”他抱得更緊，話語染上哭腔，“可我就是舍不得怎麽辦，我舍不得。”

明明都說喜歡他了，為什麽就不能在一起呢。

他不懂，真不懂。

他真的很努力靠近了，可也只是極為短暫地擁有過。還不如一開始就別給他希望，不管是假的漆許還是真的漆許，都可以輕易地玩弄他。喜歡得比較多的那個，就活該被欺負。

漆許冷聲提醒，“到時間了。”

“我不管，你能不能別總欺負我。”

漆許嘗試推他，“你能不能別總耍無賴。”

“再給我點時間。”

又讨價還價了，總這樣。

漆許心下一橫，開始掐他，“宋予，成年人守則之一就是任何分別都要體面。”

說完，她感覺到抱着她的人片刻的僵硬，随後松開她。

宋予抹了把臉，又吸吸鼻子，低頭，擡頭。又把頭低下，再度擡起。往複好幾次，最後看向側邊。

漆許站着沒動，看他的別扭樣心裏也不好受。

但長痛不如短痛。

她眨眨眼，說：“我會跟pp照顧好，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訓練要有度，別過度傷害身體。家裏的東西我就都扔了，多數我買的，也應該由我扔掉。你不要在我身上抱有任何希望了，我也不會等你，遇到合适的人我會正常跟他談戀愛。”

其實也沒什麽話要說了，說了覺得自己冷血，可不說又怕宋予仍然抱有希望。

即使路燈不是很亮，但漆許依舊能看到從他臉上劃下的眼淚。

她告訴自己這不是傷害，是及時止損。

“再見，宋予。”說完最後一個音節，漆許立即轉身。

她走得越來越快，後面幾乎是用跑的。

她還是忍不住回頭了，但沒有人追上來。

成年人的分別是體面嗎，是落荒而逃。

她自己先提出的，可是為什麽難過的也是自己。

漆許拇指掐着的食指那塊還有宋予給她貼的創口貼，他就是幼稚，非得買草莓熊圖案的創口貼。

漆許拽了好幾次，想要把創口貼拆掉，越急越亂，最後跟自己生起氣來，直接扯了下來。

扔進垃圾桶。

不要，全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