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一百三十一帖

第一百三十一帖

漆許是大年三十那天中午回的家，家裏好不熱鬧，來了很多客人，連季雲馳都在。

他陪着長輩們在打麻将，漆許站在旁邊看了會兒，對他故意輸的行徑表示看不上。

季母看到漆許，就拉着她去聊天，漆許順帶把禮物送了出去。

季母看這孩子，深覺可惜，“這麽懂事的孩子怎麽就不能我家兒媳呢。”

漆許去摟她，“我不是還是您的女兒嘛。”

“是呀，可是也想你和小馳在一起啊，我知道他還挂念你呢。這臭小子要跑美國去了，他爸還在生他氣。”

漆許笑嘻嘻的，“說不定還能給您二老帶個美國媳婦回來呢。”

“呀，不許說，我可沒那福氣，消受不住。”

“聊什麽呢，這麽開心。”季雲馳不知從那裏竄出來，他端着一盤堅果遞給漆許，“我可聽到了，嗯，美國媳婦。”

被抓包的漆許臉上沒一點尴尬，她就是要打趣季雲馳，轉頭對季母告狀：“季媽，你看他。”

季母肯定站漆許這邊，裝模做樣罵了季雲馳幾句就走了，把空間留給年輕人。

漆許往嘴裏扔堅果，心想着漆盼怎麽還不回來。

漆盼這次寒假沒住家裏，漆盛在她學校附近買了套房子。有早八住學校，沒有早課住家裏。狗也被接了過去，那是她的寶貝。

季雲馳去車裏拿了一個盒子交給漆許，“新年禮物。”

漆許接過，還記得上次在香港季雲馳對她說的話，在想要不要裝出一副驚訝欣喜的表情。

她接受的還是中式教育多一些，沒有西方人那麽熱情奔放。

季雲馳看穿她，“別在意那些話了，我瞎說的。”

“那你以後別瞎說，我太敏感了，會傷害到我。”

“......”能把這話說出來的人，真的能被傷害到嗎......季雲馳表示懷疑。

年夜飯擺了三大桌，漆季兩家都是在一起過年。原來飯桌上都要拿小輩打趣，但今年不一樣，撇開了漆許和季雲馳，沒人再把他們撮合在一起了。這讓漆許舒服不少，看親戚們都順眼了。

吃完飯，漆盼和小輩們在外面放煙花。

小輩們也分兩波，一波是還在上學，另一波已經在工作。

漆許他們在陽臺上看小孩們放煙花，看到漆盼玩瘋了，還在欺負小孩，忍不住在上面叫她的名字。

漆盼會尊老，但不會愛幼。家裏蛋糕的第一口，小孩們都要先上供給漆盼。漆許也搞不懂，漆盼到底有什麽本事，怎麽就能在一群小孩裏稱霸王了，後面總是誓死追随一群小弟。

季雲馳跟人聊天，看漆許心不在焉就拉着她一起進入話題。

這個年紀的話題避免不了工作和感情，漆許再不想回答都得被迫寒暄幾句。

他們這一群人，生得好，不管自己怎麽差都能有家裏兜底。

在外界看來他們都是成功的，是行業裏的翹楚，自己做老板，不用點頭哈腰委屈自己。

漆許意識到這點之後就不想跟在後頭顯擺自己有多牛逼，這種牛逼不值一提。錢堆出來的東西，獲得太容易。

季雲馳卻不贊同，他是給別人打工的，所以實實在在是靠自己努力。投胎也是憑本事，家裏能給的資源為什麽不利用呢。這行業誰都不傻，你不利用就被別人占了去，适者生存，不适應落後呗。

漆許笑笑與他碰杯，點頭算是表面認同了。

她走到一旁，百無聊賴地刷起朋友圈。

看到有一條的時候，漆許反複确認，不是自己看錯。

宋予的朋友圈又重新對她開放了。

今年過年他沒回來，看起來蠻孤獨。

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中國人都不例外。

漆許十分不理解宋予幹嘛故意把自己弄得這麽可憐，不至于過個年還不回家吧。

她想起剛才拍的年夜飯的照片，也發了出去。再回看剛才那條，成了鮮明對比。

下面的漆盼叫漆許下去，漆許不想跟一幫小孩玩，就假裝聽不見。朋友圈那欄的紅數字在不斷增長，漆許點進去。

有個宋予的名字，他竟然給她點贊了。

看吧，人不要活在過去，就得向前走，在你越失意別人卻在更好的時候，更顯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漆許給他回了個贊，下面也留個四個字：新年快樂。

她沒主動，禮尚往來。

漆盼跟漆許要紅包，漆許把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過去，“你這個年紀還要紅包嗎？”

“謝謝姐姐，姐姐新年快樂！”漆盼忽略她的埋汰，拿到紅包嘴甜得不得了。

漆許還想說什麽，漆盼就被季雲馳叫了過去，他那邊也準備了紅包。

她見漆盼的開心樣，跟着笑了。

低頭，猶豫許久。

她點開宋予的對話框，給對方發了個小紅包過去。

那邊收得很快，結果一句新年祝福都沒有。

漆許被氣笑，沒禮貌的家夥。

漆許回房間洗澡了，臨走前讓季雲馳他們好好玩。

她實在不喜歡虛僞的聊天場景。

這幾年漆許也意識到自己跟社會多數人的軌跡錯開，她不想适應社會的規則，所以就建立了屬于自己的烏托邦。她根本就不喜歡去跟難纏的甲方鬥智鬥勇，在這方面有意培養周眉。周眉沒讓她失望，現在多數工作室的事務都能單獨處理，沒什麽差錯。

洗好澡，漆許坐在床上在工作室的群裏發紅包，一人一個大的。

果然把人都炸出來了，開始玩紅包接龍。

漆許搶得開心，在正要點下一個的時候，沒有備注的號碼打來。

看到那串數字的時候漆許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想的是騙子不過年嗎。

等了好幾秒，她才把電話接通放到耳朵邊。

還是喜歡，所以才會忍不住。

她也是。

小時候漆許不理解電視劇那些癡男怨女，嘴是張不開的，誤會也解不開，不斷争吵又舍不得分開。

她知道自己對宋予有多絕情，但道歉的話不可能說。

宋予那邊有嚼糖的聲音，他牙口好，吃糖都喜歡用嚼。

漆許先開口，問他是什麽味道。

“葡萄味。”他回答。

長久的沉默。

說好不要再聯系，總要有一方食言。

好半天，宋予問：“你發紅包給我是什麽意思？”

“下半年工作室賺了些錢。”她就胡謅。

“那你很小氣，只分我八十八塊。”

“多少不重要，寓意好就行。”

那頭笑了，漆許把他的笑聲聽得很清楚。

她小聲問宋予為什麽不回家過年。

那邊聲音相對輕松，毫無悲傷，“不想擠春運，麻煩。”

這個理由好，漆許無話可說。

和pp怎麽樣？”

“挺好的，我今晚回老宅，它們就相伴在家吧。”

“狠心。”

漆許本想反駁說貓又沒有過節的概念，這些都是人類強加給它們的，可對這兩個字又反駁不了，她心虛，所以覺得對方話裏有話。

人與人很難親近，卻會疏離地很快。

她與宋予有小半年沒聯系了，此時的陌生感充滿在話語裏。

在漆許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心口泛起麻麻的痛。

在她以為兩人的電話就要結束的時候，宋予忽然說：“漆許，你想我嗎？”

“如果我說想過，是不是就代表我輸了。”

“算是。”

“不想。”

“可我很想你。”

宋予太擅長拿捏人心，她是以前犯了什麽渾才以為他單純啊。

漆許怕宋予聽到哽咽的聲音，咬着唇盡量不出聲，可抽鼻子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

“漆許。”宋予叫她。

“嗯。”

“新年快樂。”

“好。”

“我會參加今年五月份的錦賽會，到時記得來看比賽。”

挂掉電話，漆許整個人都埋在了被子裏，對門外的敲門聲罔若未聞。

這通電話成功擊破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她以為可以忘掉，但想法卻與行為背道而馳。

不管她怎麽逃到殼裏，宋予總會在外面敲一敲，擾亂她。

他就是這麽壞，壞到讓人忘不掉。